作者:苏苏政
“你要是和我爸再生一个孩子, 这个家还会有我的立足之地?”阮小福嘲讽道。他爸对这个新媳妇好得不行,不仅要把那个辍学的周晴接到县城去上学,还给段幺妹送了许多聘礼。
段幺妹看看外面,确定没有其他人能听到,才小声说道:“卫生员说我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你放心。”
和前夫在一起的时候打胎过几次,后面再也生不了了。
“我生不了孩子,所以你可以放心。”段幺妹不知该怎么和阮小福相处,只能实话实说,希望能换得阮小福的一点信任。
如果不是因为生不了孩子,段幺妹还真不敢和阮凌在一起,她能理解阮小福的担忧。
她可以打骂自己儿女可以打骂侄子,却不敢对阮小福说重话,对方累自己也累。
外面脚步声响起,俩人都听出是阮凌来了。
“阿颜,县长要讲话了。”阮凌过来喊段幺妹出去。段幺妹本名叫段文颜,自从领了证,阮凌就叫她阿颜。
阮小福一脸倔强,窝在厨房不想出去。
“小福,你不想参加就别参加了。”阮凌没再去管阮小福,而是牵着段幺妹的手出门。
“别多想,这孩子被他舅舅忽悠了,现在和我很生分。”阮凌在段幺妹耳边小声安慰,这次县长过来还给他们当证婚人,本来是双喜临门的事,可孩子他舅却不知说了什么,让孩子和自己冷战。
“那天相亲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他是县长。”段幺妹不敢直视县长的脸,自从知道他是县长后,段幺妹就总觉得县长那张脸太过威严。
人员都到齐,县长对着主席的画像给新人证婚。
到了敬酒的环节,阮凌首先带着段幺妹给县长敬酒。
紧接着便是段家的堂亲表亲等人。
在门外帮忙招呼客人的段浔累得口干舌燥,忽然一杯水递了过来。
“谢谢。”段浔一口气喝完了一搪瓷杯的水,这才缓了过来。
“敬酒了,你不进去?”钟梨站在外面问。
“等下一桌我再进去,”段浔笑,“你呢,怎么不进去吃饭?”
段浔把钟梨安排进了院子里的第一桌,院子外面的流水席上太混乱,段浔不舍得让钟梨吃个饭还站着。
“来迟了,第一桌都挤满了,我也等下一桌再进去,”钟梨看了看里面,问,“阮家的亲戚没来?”
“没来,一个也没来,来的都是车队里的司机。”段浔冷哼。
昔日阮家是段地主家的管家,后来阮家偷了段家的财产跑了,俩家算是祖上有那么些积怨。
如今阮家的人听说阮凌要娶一个段家的女人,都没来参加宴席。
俩人正在外面说话,突然听到里面一声尖叫,原来是阮小福突然从厨房冲了出来捣乱,吓到了在场吃席的客人,势必要搅黄亲爸和后妈的婚礼。
阮凌一个眼神看过去,手下的几个司机强压着闹场的阮小福离开。
段浔睁大眼,不敢相信, “果然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爸。”
“.………”钟梨无语了,怼道,“他的后妈可是你小姑,有你这么说自己姑姑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段浔笑着打了自己的嘴,“以前这阮凌对儿子疼得跟什么似的,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你看现在这架势。”
“我刚听那些司机八卦,说是阮小福听了他舅舅挑拨离间的话,想要阮凌的钱、存折以及单位分的房子,把阮凌气得够呛,”钟梨和段浔分享了这个八卦,“阮小福要是想学车接手车队,阮凌说肯定会培养他,偏偏他一张口就是要钱要单位分的房,还说爸爸是假的,舅舅和姥姥才是真的,气得阮凌半夜坐在车上哭。”
钟梨能理解阮小福,但是也能理解阮凌。阮凌也才三十五六岁,算年轻,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
说起来段家成分不好,阮凌却义无反顾娶了段幺妹和段家结亲,倒是能看出真心。
宴席上有上百个司机坐镇,周老大那个前夫家想闹事的都只敢远远看着,不敢过来。
段浔看到周老大吃瘪,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自己小姑年轻时也是公社一枝花,没人能美得过她去。周家这个老大QJ迫害了自己小姑,要不是所谓的段氏家族老一辈思想观念上的落后以及周家老大成分好,他连和小姑相亲的资格都没有。
二十多分钟后,院子里的十桌饭菜吃饭,从县城请来的厨子赶紧上菜又端来下一波。
“钟梨,小浔!”段幺妹着急地喊侄子他们过去吃饭,忙了一上午,都要饿坏了。
钟梨和段浔顺滑地溜进客人堆里,占据了小姑给他们占的两个位置。
一桌又一桌很快坐满,还是有人来得晚没上桌。
“不等下一波了,急着去上工,”一个隔壁村的男人拍段浔的背,“往旁边挤一挤,我坐进去。”
段浔搬着凳子往钟梨那边挤,钟梨也同样搬着凳子往旁边挪,只是……钟梨瞥了那个男人一眼,发现这个男人正是上辈子娶了宁宁并经常家暴她的人。
上辈子七九年鼓励个体户和经商后何飞羽就去偷偷摸摸做生意,常常留钟梨一个人在家带孩子。有一回孩子们去宁宁和这个家暴男家里,和宁宁生的孩子玩,吓得钟梨去把自家的一双儿女接了回来,因为听说那个家暴男打人的时候特别恶劣,钟梨总不让孩子去他们家玩。
段浔明显是认识这个家暴男的,此时正给家暴男倒酒,“听说你和宁宁相亲成功了?”
“相亲成功了,过了秋收就结婚。”男人哈哈大笑,和段浔端着酒杯碰了碰。
钟梨斜了他一眼,心里琢磨着怎么拆散这一桩婚姻。
“*日的,这城里人真有钱,”家暴男看着段浔家布置的场景,打听道,“办酒席花了多少?”
段浔打哈哈糊弄了过去,没说具体价格。
钟梨听了一嘴,看了看现场的场景,有些恍惚。
阮凌本来想在县城大饭店办席,但是由于段浔小姑有些拘束,便把婚宴办在了这里。
可即使是这样,这场席仍旧办得很奢华。
每桌都是十二道菜,象征月月幸福。荤菜管够,吃完了会赶紧添上,吃完的那桌客人可以打包带回去。
这样的办席水准,在公社是数一数二的。
院子里挂满了清香四溢的栀子花编的藤,这是段浔小姑最爱的花。来的人都能喝上酒得到一包烟,敲锣打鼓的是请来的秧歌队,乡亲们看得喜笑颜开特别热闹。
段幺妹身上穿的也都是阮凌在省城找裁缝做的新衣,漂亮又合身。
花了钱不说,还特别贴心。
出手大方的阮凌让钟梨想到了迎娶陈婉婉同样大方的何飞羽。
这些男人对待喜欢的人确实大方。
“敬酒了,发什么呆。”段浔用手肘推了推钟梨。
新郎新娘过来,钟梨和段浔他们举起杯子和新人道祝福。
“刚才想什么呢?”段浔敬完酒坐下问道。
“想…”钟梨愣了一秒,笑道,“没想什么。”
想的不过是自己上辈子潦草寒酸的婚宴。
………
6月,村小五年级最后一次毕业考试结束,班上32位学生,全部及格,成绩优秀的占20位,成绩提高显著,竟然比公社中心小学考得好。
连一向觉得钟梨事儿多的校长都对她赞不绝口。
“是我看走眼了,钟知青挺能干的,以前我总说五年级就是一滩烂泥,认几个字就行,有不了什么大出息,”老校长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她挺有手腕的,竟然真的把那群孩子的成绩给提高了。”
孩子们毕业考了个好成绩,受到公社表彰。反倒是钟梨瘦了一大圈,累得黑眼圈都出来了。
老校长这么夸钟梨,董知青他们心里不快。
“钟梨下乡这两年表现好,听说隔壁村李大队长也高兴,背地里夸了她几句,准备这回工农兵大学生就举荐她,公社那些干部也对她赞不绝口。”有个老师八卦道。
他们公社前几回分到的工农兵大学生名额都不多,只有几个,钟梨要是提前占了一个,其他知青都觉得没啥指望了。
同为老师的董知青捏了捏拳头,更加气愤。
乡下中小学毕业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有些胆大的毕业了会把那些看不惯的老师给打一顿。
以前七大队村小有个老师就被几个毕业生套麻袋打瘸了腿,至今找不到凶手是谁。
当初段浔和钟梨说起这个事时钟梨还不屑一顾,可现在,被套麻袋的钟梨倒在地上被拳打脚踢时才深深后悔自己大意了。
“让你告状!让你告状!”套麻袋打钟梨的学生们义愤填膺,钟梨觉得他们声音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她可以肯定,这不是自己教书的学校的学生。
不知是石头还是砖头打了脑袋,钟梨头昏脑涨快晕过去之际听到了小晖和葛从元大声求救的声音。
‘有救了。’晕过去的钟梨在心里想着。
? 第53章
钟梨醒来时头上还包着纱布, 看到病房的环境,她猜测自己应该是被送到县医院了。
护士说没什么大碍,接下来好好休息。
护士刚走, 外面的李队长走了进来。
李队长神情复杂,劝她, “好好休息, 费用方面大队帮你垫付过了, 不用担心。”
钟梨头有点疼,在县医院好好躺了几天,几天后阮凌手下的一个司机亲自开车来接她出院。
从医院回生产队,钟梨继续在知青宿舍休息,好在现在学校放暑假,她也没有什么需要忙的,李大队长也没给她安排活。
“钟梨, ”同宿舍新来的知青小姑娘小声道,“你知道是谁打的你吗?”
“是谁?”钟梨也是最关心这个问题。
“中心小学的几个毕业生, 说你曾经告过他们的状, 县里派出所已经派人来过了, 说是会严惩。”小姑娘很是担心地看着钟梨。
钟梨摸摸自己被剃光了一片头发的地方, 叹道:“被抓了就好, 要不然我白受这罪了。”
从床铺下翻出零食,钟梨给小知青送了吃的, 又拿小袋子包了些零食准备出门。
“你去哪儿啊?刚才那送你来的司机不是说让你别乱动吗。”小知青关心地看着钟梨。
“我给小晖葛从元送点吃的。”钟梨笑道。
“……”小知青欲言又止, 问,“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钟梨有些懵。
“葛从元……葛从元被抓起来了。”小知青皱眉。
钟梨脑袋更晕了, 总觉得自己听错了。
扶着桌子重新坐下, 钟梨问, “你说什么?”
小知青抿了抿唇,小声道:“你去问问就知道了,葛从元和那些打你的学生一起被抓了。”
钟梨眼神有些涣散,不应该啊,葛从元是帮自己的忙,不应该被抓起来。
那天她被砸了头,晕过去之前听到葛从元和小晖大声的求助声,猜想葛从元和小晖应该是恰好路过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