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圣诞
自离开山洞之后，云栈穿过荆棘丛生的树丛一路往相反方向走，即使身上昂贵的衣物被树枝挂得破败不堪，俊美如妖的脸上被划出道道血痕也不曾停下。
其实以他的身体状况早已走不下去了，现在每走一步，喉咙里的呼吸都跟破风箱发出的声响一般，每一下都拉扯着肺里剧烈撕痛。
能走到这儿全凭他的意志力在支撑。
他始终记得司重明最后那句话，她会活着等他来接。
······
“堂主，我们歇一歇吧？”一个黑衣人思忖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攥着打颤的双手小跑到前头黑衣人的跟前，小声哀求，“堂主，兄弟们都撑不住了，咱们稍微停停，烤烤火吧？”
被称作堂主的黑衣人闻言扫了眼附近的弟兄，见他们都看向自己，心中也知道这天实在受罪，想了想大手一挥，示意大家原地休息。
虽然无人欢呼，但其他人还是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纷纷找树枝准备架火烤火。
堂主其实身子也被冻得不行了，双手被冻得不听使唤，与其说是握着刀剑，不如说是刀柄自己挂在手上，堪堪不掉在地上罢了。
吩咐底下的人休息，他也暂时松了那根弦，拎着兵器坐到手下生的火堆旁边，双手摊开放到火焰旁边取暖。
手上的冻疮经这么一烤，立时泛起细细密密的痒来。
这种痒和蚊虫叮咬的痒还不一样，又痒又疼，恨不得通过伤处一直痒到心里，让人心烦意乱又无可奈何。
不光是他，大眼看去，其他弟兄们的手上，胳膊上，都有不同位置，不同程度的冻疮。堂主知道，除了手上，他们每个人的身上，脚上，类似的伤处也绝不会少。
“娘的，真他么不是人过的日子！”堂主低声啐骂。
身旁，刚才提议休息的黑衣手下听到了他的喝骂，主动凑了过来，递过手上的干粮，“堂主，您吃点吧，虽然不好吃，但好歹能充饥。”
“谢了。”堂主接过干粮，冲他扬了扬表示感谢。
手下在他身侧地上坐下，“堂主，咱们已经找了这么多天了，不会找不到了吧？这山这么大，任她随便找一处草窝子里躲着，咱们都不好找。万一真找不到，咱们会不会······”
想到徐老的狠辣和那些殒命的兄弟，黑衣手下顿时哆嗦得厉害。
他还年轻，他还不想死呢！
“放心，咱们肯定能把人找到的，只要找到人，老子就能取了她的脑袋！”堂主狠狠咬着干粮，说道，“你忘了咱们刚才看见的人影，目标肯定就在附近，说不定就在暗处看着咱们。”
堂主冷冷一笑，猎豹般的眸子扫视四周山林，在树丛茂密和巨石处多停了一瞬，“老子倒要看看她能跟老子藏到几时！”
“堂主！堂主！”
正在这时，不远处有人惊呼着朝这边跑来。
黑衣手下起身拦住大呼小叫的弟兄，没好气地说道，“喊什么喊，还怕目标听不见么！”
来人慌忙摇头，“不是，不是，是，是······”
堂主皱眉，“什么是不是的，好好说话！”
“是！”手下定了定神，看向堂主，“回堂主，属下方才去叫其他兄弟过来歇息，可是细数之后才发现咱们的人居然少了大半！”
“什么？！”堂主腾地起身。
不仅他，其他围在火堆边吃东西的人也惊疑不定地放下手里的东西，齐齐看向这边。
来人重重点头，生怕堂主不信自己的话，“千真万确啊堂主！咱们原本一共来了二十六个弟兄，可我刚才逐一通知过去，算上您，却只找到十二个！”
“······”
没有多想，堂主捡起身边的武器就往来时的方向地跑去，其他黑衣人迅速跟上。
黑衣人手下小跑跟在堂主身边，“堂主，不会是他们受不了这个苦，相约跑路了吧？”
“不可能！”堂主直接驳回了他的话。他的兄弟他自己了解，绝不是那种能临阵脱逃的孬种，唯一的解释就是······
经过一番寻找，从杂草下拖出来的尸体证实了堂主的猜想。
他的兄弟们没有私逃，而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夺了性命！
猩红的眸子扫视着四周，在堂主看来，四周树木的每一次晃动，隐秘之处的每一次异响都有可能藏着敌人的身影！
他们明明是猎杀者，眼下身份互换，他们成了那个被猎杀的人！
第294章 逐个击破
“快找，找找那边！”
“那边有没有？你那边呢？”
“这边没有······在这儿，这有一个！”
“我这也找到一个！”
“这里这里！”
······
所有黑衣人围站成一圈静默不语，眼睁睁看着面前空地上，从各处草丛，巨石之后找出的同伴尸体，摆放成三排。
整整十四个人，全都只有喉咙处一道伤口，干净利落，从头到尾发不出半点声音。
寒风在山林间呼啸而过，穿梭其中之际山石缝隙发出鬼哭般嚎叫，在眼前的情境下诡异至极。
堂主双目通红的看着眼前朝夕相处的兄弟们，前不久还鲜活的生命如今冰冷且僵硬，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对手比他们之前预想的要可怕得多，一个女子在被这么多人围剿的情况下，不但不想着迅速逃脱，反而借着地形对他们反向猎杀，掌握主动，无声无息让他们折损这么多弟兄！
不愧是将门虎女，不能小觑。
堂主攥紧双拳，手里的刀柄硌得掌心生疼。
明明出发之前帮里的人警告过自己，不能因为对方女子身份就心生轻视，为什么他不停劝告，不把这话当回事！如果他听了，心中警惕，这么多兄弟就不会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了！
“阁下以为把我们这些人全杀光事情就结束了吗？”
突兀的，堂主抬头冲前方山林深处怒吼，似乎是在和藏在暗处的人对话，“就算我们都死在这儿，还会有其他兄弟前来，早晚你会撑不住的！”
其他黑衣手下拔出武器警戒四周，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个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似的。
“所以呢，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子的声音在风中若有似无，只能勉强听清，却分辨不出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即使只有这样，众黑衣人依旧同时心中一凛。
——她竟然还守在这附近！
堂主踏出一步，站到众人之前，目光带着仇恨在山间搜寻，“本来你与我们之间无冤无仇，抓到你后还能给你留个全尸。可是现在你杀了我的兄弟，我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哦？”女子的声音尾调微扬，“我还以为你是想求饶，没想到是来宣战的。呵，”女子不屑轻笑，“总之你们就没打算给我留活路，那么全尸还是分尸小爷为什么要在乎？况且，要想杀我的话，还是先找到我人在哪再说吧。”
话说到这儿，女子突然顿了一下，随即又是一笑，不过其中不屑的意味更加浓烈，“不过，你们动作可要快点，不然可就要被我杀光了，呵呵。”
赤裸裸的蔑视！
面巾下，堂主凶相毕露，“希望你落到我手里之后，还能如此猖狂！兄弟们！”
“在！”
“自现在起所有人距离不得超过十尺，以便及时发现其他人的情况。以此处为中心给我往四周搜，不论如何都要把人找出来，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是！”
······
眼见那些人已经开始有所行动，司重明把身子往松树枝里隐了隐，悠闲的翘起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仿佛她不是正在被人追杀，而是吃多了在小憩而已。
实际上在连杀了十四个追兵之后，她的体力也到了极限，眼下急需休息恢复状态。
至于刚才的反唇相讥，不过是她听不惯对方把给她留个全尸说的跟恩赐一般，一个没忍住，嘴欠的毛病又犯了而已。
如今她一句话导致对方士气空前高涨，一副不找到她决不罢休的模样，纯属是她自己招来的报应。
“唉，什么时候我才能改了嘴欠的毛病啊？”司重明闭着眼睛，低声呢喃道。
山风再次吹起，枝桠跟着晃动不止，时不时有松球被吹落，掉在软趴趴的草窝上，没发出半点声响。
也不知道云栈现在怎么样了。
伏杀暂时告一段落，她终于有时间想一下一直不敢去想的事。心中有许多不好的念头闪过，不知云栈会不会被发现？会不会在半路昏倒？会不会半路病发？会不会失足出意外？
等等等等······
而这些不吉利的胡思乱想，随便实现一种对云栈来说都是必死的灾难。
只要想到他有可能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死掉，她的胸口就憋闷得不能呼吸。
她答应过要保他无虞的，她不想食言······
心中告诫自己云栈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会有事，司重明抬手，一边将被风散的头发重新拢到脑后，用发带随意团在一起，一边看着下方的情况。
那些人一直互相间隔不远不近的距离，确保目之所及能看到自己人，以此为前提下在林间搜找。
略一思忖，司重明翻身从树上滑下，接着树干遮住自己的身形，再出现的时候，少女的身姿已完全藏在黑色的棉衣之下。
而此时黑衣人们并未察觉，原本剩下十二个人的队伍，在悄无声息之中，变成了十三个。
猎杀还在继续······
直到夜色渐至，他们依旧一无所获，而原本的十二个人，此时只剩下八个了。
纵使心中被恨意添满，但人都是有极限的，好几个时辰不曾间断的行动，又是在崎岖难行的荒山里，所有人的体力都被消耗殆尽。
而还在缩减的人数更是彻底击垮了他们心中的士气，一股绝望之感伴随着夜幕一起降临在每个人心头。
围坐在火堆旁的众人皆是双目无神，恐怕是觉得自己这次必死无疑。
就连堂主也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那个女人就像是没有行踪的幽灵一般，悄无声息之间便能杀人于无形，让他们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命丧黄泉。
他心中升起一抹寒意，比寒冬腊月还要冷上几分。
“堂主······”仅剩的七名手下中有一人走了过来，却不是之前那个。
堂主想起来了，之前那个弟兄已经死了······
“堂主？”手下握着腰间的刀柄，面巾早已除去，脸上满是游移不定。
堂主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扑通”一下，手下跪在他跟前，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他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手下低着头，任他如何去拽也不起身，“堂主，弟兄们求您了，咱们发信号通知山下的弟兄吧，再不让他们来帮忙，咱们就要全都实在这里了！堂主，我还不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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