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我晚矣
夫人这般温柔贤淑的人,待她们也都和善可亲,偏偏上天不公,让其遭遇这么多不幸之事。
尤其是沈婉的陪嫁奶娘深知,夫人如今无亲无故,又遭遇和离,身边唯有小娘子一个亲人了。小娘子就是夫人的命,若是没了,夫人恐怕也活不下去了。
待一碗粥喝完后,见女儿没有睡意,似乎还想继续看些书,沈婉又微微笑道:“夷儿想看书,那母亲念给你好不好。”
程嘉没有拒绝这份母爱关怀,点了点头。
沈婉也曾是才貌双全,风采过人的世家女,也与夫君琴瑟和谐,吟诗作画过。但如今在女儿面前,只是一个普通慈爱的母亲。
——
而此时在建康城中的周府之中,也发生了一场冲突,
一向温润和雅,待人宽怀的周家三郎竟狠狠责罚了一顿身边的侍从下人。听闻此事的周家长子周誉过来拦下了他,略略一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周三郎面含怒意,愤愤道:“前些时日希夷在玄都观病重,险些夭亡,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来禀报于我。”
若不是今日正好见到去玄都观送东西的仆婢,问了几句对方支支吾吾,令周三郎生起怀疑之心一番逼问之下才得知此事,当即心痛愤恨不已,将那日在门房处的所有仆从全都绑了。
却不想周誉听了他的话后,淡淡道:“告诉你又如何?难不成让你新婚之夜抛下公主,前往玄清观。”
接着也不顾他惨白而又痛苦的神情,继续说道:“三郎,你要记住,你与沈氏已然和离,现在华阳公主才是你的妻子。”
周三郎握紧了拳头,忍不住咬牙道:“可是还有夷儿,她是我唯一的骨肉,她重病我这个父亲怎能不在身旁照顾。”
他与婉儿只有希夷这一个女儿,从来都是视若珍宝。自幼希夷便体弱多病,但每每都有他们父母陪伴在身边衣不解带地照料。现如今女儿生死不知,他却浑然不知地迎娶新妇,心中羞愧愤恨实在难当。
周誉依旧淡淡道:“希夷是我周家子嗣,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了她。”
他看着自家三弟,论容貌风姿俊美,三郎的确是兄弟中最出色的,也难怪被新帝胞妹进京后一眼看中,闹着非要让他做驸马不可。
也不知于周家是福是祸。
周誉叹了口气,“你又不是医者,去了也无用。那日玄都观来人禀报后,父亲便让我去请了吴御医,他如今待在玄都观,想来侄女定会安康的。”
周三郎依旧坚持道:“我要去玄都观,看一看夷儿如何了才能安心。”
周誉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只是希夷么?”
“我也想去见一见婉儿,我……我对不起她,想看看她好不好。”在大哥严厉的目光下,周三郎终低下了头,她始终挂念着远在玄都观的妻女,
周三郎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家这个三弟虽然才华横溢,但却是优柔寡断又多情的性子,到如今也看不清现实,他直接呵斥道,“你去见沈氏,分明是在害她啊。”
华阳公主才嫁进来几日,其中悍妒成性已可见一斑,连他做大伯的都有些许耳闻,公主将三郎身边但凡是颜色稍微姣好一点的侍女仆从全都发卖或打死了。
之前便是为了嫁给三郎,硬逼着他与沈氏立刻和离。三郎若是对沈氏再旧情难忘,难保皇室不会要了沈氏的性命的。
而沈氏又不再是周家妇,周家也无法护她。
还有侄女周希夷,阿父之所以同意让沈婉将嫡长孙女带走,也是担心难保华阳公主不对其视若眼中钉,或是故意苛待。
倒不如遂了孩子心意留在生母身边尽孝,待日后稍大些再接回来就是了。
自从新帝登基,梁家女为宫中贵妃,其子还被封为太子,崔氏又与杜氏达成政治联盟。
顶级世家中唯有周氏在朝堂上势力单薄,父亲前两年因病辞官,家中能作为顶梁柱的人才已无几人,被其他世家虎视眈眈,因而对于皇家所抛出的橄榄枝,公主下嫁一事,没有拒绝。
毕竟相比起整个家族为重,也只能牺牲一个沈氏了。
周誉实在不希望三郎再折腾出幺蛾子,闹得大家难堪,也不得安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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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簪缨世族(二)
仅半个月,程嘉的病就彻底大好了。
连被请来的吴御医都称奇不已,他行医数十年,医治的孩童没有上千,也有一两百,但如这位年幼的女公子,经历过那样命悬一线的重病还能活下来,并且痊愈得这么快几乎是罕见,反倒像是上天庇佑了。
沈婉听了这话,连忙带人对玄都观里的神像拜了又拜,又准备出一笔钱财再修修道观,也当作是为女儿祈福。
程嘉见了不禁在心里想道,摆那泥塑的神像倒不如来拜她,恐怕作用更大些。
这副身体之所以能好得这么快,自然是程嘉私下努力的结果。
这个世界的灵气虽然少了些,但至少不是什么近乎绝迹的末法时代。而且程嘉发现这副身子的根骨资质还不错,便用上了在修仙界学的功法,修炼出一些灵力来慢慢温养这具年幼孱弱的身体了。
除了心疾有些麻烦之外,其他的身体虚弱亏空都修补好了。
不然若是刚穿来就挂了,那程嘉的任务肯定是失败了
至于为什么母亲沈婉会相信是玄都观里的神像起到了庇护作用,则是因为这玄都观与原主也有些渊源。
原主一出生时便被诊断出患有心疾,体质孱弱,有早夭之相,父母怕留不住她,寻人便在建康城外为她修建了这座玄都观祈福。
加上原主祖父周竞也是个信道的,便给她取名《老子》之中的‘希夷’二字。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意喻道家虚寂玄妙的境界,或是谓清静无为,任其自然。
沈婉与周三郎和离极为仓促后,因无合适住处,也暂居于玄都观。这里本就是私人所建,不曾接待过外客,倒也方便沈婉带着女儿,还有一众仆婢住下。
虽比不得世家府邸的富丽堂皇,但也算是清幽雅静之处。
只是再清幽也不是什么久居之地,程嘉想了想她名义上的那位便宜爹,还有新娶的公主,就不禁摇了摇头。
她现在年岁尚小,想要护住她与沈婉二人恐怕有些难。建康注定非久居之地,只是又该去哪呢。
母族吴兴沈氏那边,从原主记忆中就知道那边的族人并不亲近,周三郎与沈婉因皇权逼迫而和离一事,虽说不是传遍天下,但在各大士族之间怕是都知道了,可也不见吴兴沈氏那边有人来接,或是书信问候,这份关系可见一般。
而且在原来的轨迹中,南边也有战乱,沈婉在丧女后,回乡途中便遭遇过战乱,虽幸有忠仆保护性命无忧,但所携家财散尽大半,人也死伤多数。
可见如果打算去何处定居,还是需要好好思量一番的。
*
沈婉似乎也忧虑到了这一点,先是写了几封书信给先父生前在吴兴的一些故交长辈还有部曲,她出嫁已有近十年,只怕很多已是物是人非了。
令她顾虑的还有女儿,虽然吴御医说夷儿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但是一路奔波遥远,若是有什么万一,沈婉不敢想象。念及此,沈婉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带女儿离开周家的决定真的好么。
夷儿若留在周家,依旧是世家贵女,莫说她父亲,他祖父祖母周家哪一个人不疼爱于她。
反观跟着她,不仅屈居在这小小道观,还要奔波劳累,而且以后与她一个被休弃下堂的母亲居住,不知是否会有损她的名声,待及笄后相看会否有人嫌弃这点。
沈婉越想越是心如针扎。
直到她看到了女儿写的字,自幼夷儿便临摹她祖父与父亲的书法,要么是龙凤鹤舞端鹅的雍容静美,要么是曲玉断金的清高凛冽。但在这次大病好后,她的字迹似乎有意改变,像是脱离了曾经临摹的桎梏,走出了自己的风骨气魄。
没错,沈婉的确感觉到了风骨气魄。
纤瘦合匀,骨力雄劲而隐于饱满拖墨之间,毫不突显,如和光同尘般灵动飘逸,风骨内蕴。
仅仅只是几行字,抄写的也是这道观中的一篇道经。她也曾读过,但不知为何在夷儿笔下仿佛更有一方气象,
沈婉看得越来越入神,当醒来时郁结之气忽然消散,心中仿佛豁达了一般。
一切并非她之过错,明明强夺他人夫婿,抛弃发妻之人才是罪魁祸首,正享受富贵荣华太平安逸。
她为何要在此自苦自怨自艾不已。
而女儿,沈婉想起那日公婆让三郎接下赐婚诏书,并让他们和离,左右无人出言时,唯有夷儿当堂跪了下来,跪拜恳求她的祖父祖母,让她随母亲一起离开,陪伴在母亲左右。
有女如此,是她之幸。又何必在意他人眼光或言语。
沈婉想通后只觉得胸怀间一片拓荡开阔,心情重新觅回了宁静平和,也赞赏起了女儿的字。
见母亲眉间舒展,目光柔和清亮,程嘉也暗暗点了点头。不枉费她用上仅有的一些珍贵灵力写字,别说沈婉看了心态开阔平和了,就是当成清心咒还使用都没问题。
比起小小年纪的她来劝说,程嘉觉得以沈婉的聪慧,只要不钻进牛角尖,自己就会想明白的。
而沈婉担忧的另一桩事,也有人出了主意,便是沈婉的贴身侍女春华,“前几日去城中时听人说起,有几位道门高人会来建康,道家也擅长岐黄之术,不如去寻他为小娘子看一看,再行启程也不迟。 ”
沈婉犹豫之下,终究是爱女之心占了上风。
程嘉看了春华一眼,她对沈婉母女的确是忠心的,顶多是受了些旁人影响罢了。
而且提到道门,程嘉也有点别的想法。
*
沈婉将此事记在了心里,又让人去多番打听了一下,的确是有道门高人即将来到建康,而且对方还是出自楼观道。
楼观道一向位居道门正宗,为老聃嫡传,不仅在民间声望高,在本朝上流官宦显贵乃至皇族之中都颇受尊崇,沈婉也是信了几分。
这日便听侍女匆匆快步来告知,“三郎来看望小娘子了,车驾已经快到山脚下了。”
语气间还有几分高兴,显然是认为三郎心里还是有着夫人和小娘子的。
沈婉原本陪着女儿作画写字时展露的笑容神色,闻言却淡了许多,但看了看女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摸着她的秀发,声音温柔,
“夷儿许久没有见爹爹了吧。待会便与爹爹多说说话吧,以后离了建康怕是很难再见上了。”
说着还让人给她穿上厚厚的貂绒狐裘,捧着金银错的手炉,才敢放心让侍女送她去道观客堂见周三郎。还吩咐道,“在室内见见就好,莫要出去了。”
这会看着天气晴好,冰雪消融,寒梅吐蕊的,但外头说冷还是冷。
而沈婉自己则留在了内室。
程嘉一看这样子,就知道她这位娘亲是不打算见她那个便宜爹了。
不过这样也好,古语有言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不沉溺于前缘情爱中,也不会伤心难过。
程嘉也一脸乖巧地跟着侍女走去了道观客堂。
沈婉陪嫁的奶娘是见过当初夫妇二人是何等恩爱的,有心劝道:“夫人不见一见三郎君么?”
沈婉淡淡道:“我与他已然和离决绝,何必再相见呢。”
“再见也不过是徒惹是非罢了。”
也许以前还有眷恋爱意,但在那日她守着病重的女儿,摧心断肠,恨不得向上天祈愿以自身寿命换得夷儿康健。而周三郎呢,这位曾经的良人另娶新妇,享受旁人恭贺之喜。
自那日之后,沈婉不怨也不恨他了。
只要女儿平安健康,她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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