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心菜
“阿瑶,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女人又不是活不到三十岁就夭折,怎么非得靠结婚生子才能证明自己活着的价值?”她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快下去,进了轮船里少说话,免得让人看笑话。”
唤作阿谣的姑娘被刺了刺,眼底翻腾着郁色。谆谆姐,谆谆姐,华地民族歌舞团里的所有人眼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犹如国宝般受人珍重,倒衬得其他人都像是空气一般。
她双手压住挎在腰间的包上,指尖死死按着挎包上的丝巾,因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夕阳洒在港口上,淡淡的暮色沉在潋滟的海面上,随着船艇的熙来攘往,黎谆谆的身影隐没在余晖之间,踏上了游轮的甲板。
不多时,海岸传来一声轮船汽笛声,往来的人群不由加快了脚步,朝着游轮上小跑而去。
黎谆谆进了游轮后,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径直走向化妆室,更换上舞蹈裙后,便坐在椅子上等着晚宴的造型师来化妆。
她等待期间,顺手点开手机屏幕,又看到了她母亲发来的微信。
这次母亲发来了一张照片。
黎谆谆点开照片,网络缓存了两秒钟,便看到一个身着深色西装,容貌清隽的男人。
她指尖在屏幕上连叩了两下,返回到了聊天界面,正准备回复什么,便见那头紧接着又发来一句:你演出结束之后回家一趟,这小伙子叫南宫丞,他父亲是H&W集团董事长的前女婿。
H&W集团是A市最大的商业集团,但据她所知,董事长唯一的独女早些年就出车祸死了,而她母亲口中所谓的前女婿,只是个靠女人上位的花心渣男。
这件事当初闹得动静不小,一连小半个月占据了新闻头条板块。
听说这位前女婿是高中毕业,毕业后到A市知名会所当起了服务员。
恰巧那日董事长独女的好友过生日,酒过三巡后,她和朋友们转场去了知名会所,谁知中途出门去卫生间,回去却因为醉酒走错了包厢,被人调戏。
刚好他在包厢里,挺身而出替她解了围,挨了顿揍,脑袋被酒瓶砸出了血不说,还因此丢了工作。
她陪他去医院包扎,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络,他便顺理成章追求起了董事长独女。
而这位董事长独女从小被呵护极好,不知人间险恶,竟为了一个男人和家里闹翻,还未婚先孕,与他同了居。
随后更是偷出了家里的户口本,悄无声息与他领了证。
可叹她是个恋爱脑,男人早在跟她领证前便已经出轨,甚至与情人偷腥有了孩子,便是私生子南宫丞。
她怀胎八月,在知晓他出轨和背叛之后,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破了羊水,早产出来一个死婴。
医生说她再也怀不了孩子,此次之后,她便得了严重的抑郁症。而他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变本加厉,暴露出了顽劣本性,整日彻夜不归,跟情人厮混在一起。
她气他,恨他,怨他,却又舍不得离开他,便在煎熬中度过了八年。直至他再一次的夜不归宿,令她情绪彻底失控,在找他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董事长独女身上有家族产业的股份,按照法律,遗产由父母、配偶、子女继承。
她没有子女,银行卡里还遗留下一笔巨款,足够他挥霍度日,安稳过完下半生。
黎谆谆同样出身豪门,却不知为何,她性子冷淡,从小到大本能地抵触男人,即便她家庭和睦,父亲和弟弟也性格温和,待她极好。
因此她无法共情恋爱脑的董事长独女,更鄙夷靠着女人吃软饭的小白脸。
并且虽然她对于私生子没有什么异样的看法,但南宫丞的父亲母亲都不是良善之辈,她很难相信他在这样的环境下,能长成一个拥有善良正直品性的人。
黎谆谆正想发消息回绝母亲,手机便弹出了语音通话的框框,她迟疑了一下,点了接通。
手机那头传来母亲的嗓音:“谆谆,我听你刘阿姨说,这个南宫丞跟你还是一个高中的同学呢!”
“什么高中同学,没印象。”黎谆谆道,“妈,你没听过他父亲那些传闻吗?”
“你也知道是传闻,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再说他父母是他父母,他是他。妈又不是逼着你们立刻去结婚,你们见个面认识认识,要是觉得不合适就当个朋友也好。”
从她过了二十五岁以后,她母亲便热衷于寻找各种优质相亲对象,催促她去多认识一些‘朋友’。
这两年下来,她微信列表里已经躺尸了无数位优质男。尽管她极少回应他们,他们却还是会时不时想要约她见面。
黎谆谆知道自己说不过母亲,正准备找个借口推辞挂断语音,便听见母亲道:“我已经邀请了南宫丞来家里做客,今天又是你二十七岁生日,小伙子担心你自己回家不安全,说等你演出结束开车去港口接你回来,你弟到时候也跟着一起去。”
“宝贝,妈把你手机号给他了,你记得保持电话畅通。”
说罢,不等黎谆谆反应过来,语音通话便被切断了。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见造型师已经等在一旁了,便将手机叩在了桌子上:“不好意思,可以开始了。”
造型师是今日慈善晚宴举办者邀请来的知名化妆师,看起来三十多岁,打扮干练。
“黎老师今晚要独舞成名作《望舒》,我来之前看过您这曲舞蹈,是非常温柔又有力量的一曲古典舞。我的建议是将眉形修一修,今天舞台上的灯光会比较重,所以妆造也要……”
造型师有条不紊说着自己的提议,黎谆谆微微颔首,拇指指腹搭在无名指的黑色宽戒上转了转。
这般小动作被造型师捕捉到,她看到黎谆谆无名指上的戒指,诧异道:“黎老师,我听说您是单身?”
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便意味着已婚。
“是单身。”黎谆谆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无名指上的黑色戒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出生时便握着这个戒指,我妈让我随身戴着保平安。”
说罢,她笑了声:“我想着,戴在无名指上能挡一挡桃花。”
造型师也没说信不信,这听起来是有些扯淡,她只听说过红楼梦里,衔着宝玉自娘胎里生出来的贾宝玉。
但黎谆谆既然这样说了,她就算不信,自然也不能说出口扫兴。
“听起来真是有趣。”造型师笑了笑,从化妆箱里取出了修眉刀,“黎老师稍微往这边斜斜身子,我给您修一修眉形。”
黎谆谆配合着转了转身。
造型师一手托住她的下巴,另一手拿着修眉刀抵在她的眉上,正躬着身小心翼翼修着眉,化妆室的门倏而被推开,华地民族舞蹈团的姑娘们一拥而入。
伴随着微微喧哗的说话声,迈进门的阿瑶看到了坐在化妆桌前的黎谆谆。
黎谆谆和妆造师侧对着她的方向,阿瑶看到了造型师手中的修眉刀,眸底的光亮闪了闪,鬼使神差一般走了过去。
越靠近她们,她便走得越快,握着挎包的手臂撑起一个弧度,猛地朝造型师的背后撞了过去。
这一撞不要紧,造型师被惯性冲撞的向前一倒,手中的修眉刀便如此沿着她跌倒的动作,在黎谆谆额上划出了一个血口子。
黎谆谆只觉得额上刺刺一疼,待她慢了半拍反应过来,一缕缕血色已是沿着血口子蜿蜒淌落。
她下意识拿手去按住伤口,那血却越流越多,甚至透过睫毛缝隙淌进了她眼睛里。
黎谆谆蹙着眉,用掌心压住眼睛揉了揉。造型师此时站定了身子,在看到她脸上和手上的血时,忍不住惊叫了一声:“黎老师,血,您流血了——”
话音未落,华地民族歌舞团的姑娘们陆陆续续朝着她跑来,她们同造型师一样惊慌——先不说那额上的血口子会不会留疤,今日晚宴的演出是黎谆谆独舞,如今脸上受了伤,这还怎么上场?
“谆谆姐,我去找医疗用品……”
“谆谆姐,你先用卫生纸擦擦眼……不是,谁带了湿纸巾?”
她们七嘴八舌的声音落在黎谆谆耳中,略显聒噪。她一边摆着手,一边接过递来的卫生纸,擦了擦被血染红的眼睛。
眼中的异物感令她睁不开眼,额上突突的刺痛感更让人难受。
见有人拿来了医疗箱,黎谆谆一手捂住半边脸,低声道:“我自己来,你们先出去。”
她的嗓音并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作为舞蹈界的前辈,她们自然不敢反驳她的话,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将化妆室空了出来。
待她们走后,黎谆谆又缓了缓,半晌才移开手,从医疗箱里翻出棉签和消毒用品,看向化妆镜里的自己。
额上的伤口并不算太长,但溢出来的血色却染红了她的半张脸,连同那一只眼瞳也被鲜血灌得通红。
也不知怎地,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莫名觉得有些眩晕,脑子也沉甸甸发热。
黎谆谆呼吸好似浑重了几分,她喘息急促,心脏越跳越快,不得不垂着头,微微弓着身子,趴在了化妆桌上试图平缓气息。
便在此时,无名指上的黑色宽戒倏而渗出一道道赤色的光,她手指颤了颤,有什么东西从戒指里骨碌碌滚落出来。
黎谆谆循着光看去,便看到了滚到化妆桌上的东西——一部手机,一条金链子,三根头发。
“什么东西……”她低喃了一声,像是有什么在冥冥中指引她一般,指腹长按着开机键,打开了那部关机许久的手机。
手机开机后,提示她输入六位数字密码。
黎谆谆哪里知道这部手机的密码是什么,她指尖停在手机屏幕上,悬了许久,随后尝试着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她本就是胡乱试一试,谁料那手机竟然真的解了锁。
她打开手机联系人,通话记录扫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
黎谆谆想了想,又打开了相册——我的相簿里只存着一张照片。
她手指在半空中悬了一会儿,视线盯在那缩小的照片上,犹豫着,最终还是落了下去,将照片点了开。
照片上的两个人穿着古装,几乎同时看向镜头,他们神情略显紧绷,在后置摄像头死亡闪光灯下的皮肤,仍是无暇皙白,似是未经雕琢的璞玉。
她的双目炯炯有神,浅瞳在白光的折射下似是猫眼儿般剔透,青丝似是乌云托月,虚虚遮掩住半张小脸,面色微微发白,竟是莫名有一种破碎慵懒的美感。
而他身着沾染着血色的衣袍,鸦发用枯木簪在头顶,额间发丝凌散,在晦暗的光线下,黑色眼眸竟是折射出了隐隐血光。
两人像是毫不相关的两人,站在一起却又出乎意料的相配,仿佛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黎谆谆并没有见过照片上的两个人,看他们身后的背景,好像是在什么古庙里拍摄的照片。
可纵使从未见过他们,她却觉得照片上的两个人莫名熟悉,便仿佛,她应该认识了他们很久很久一样。
她盯着照片看了许久,视线又慢慢移向了另外两件从她戒指里滚落出来的东西。
一条细长的金项链,尾端坠着一只精巧的小狗吊坠,而项链上还缠着三根乌黑的长发。
与那照片一样,黎谆谆看着这条项链也觉得无比熟悉。
她忍不住去思考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些东西,可她越是想,便越觉得痛苦。
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令人急促不安。
黎谆谆伸手攥住了自己的脑袋,额间青筋隐隐显出,她的眸光还死死盯在自己无名指的黑色戒指上。
那戒指上染了她的血,不知是她揉眼睛时染上的,还是在她捂伤口的时候染上的。
她痛苦地捂住了脸,掌心在脸颊上搓了两下,重重吐出一口气。
便在此时,化妆室的门重新被推开。
“黎老师,对不起……”造型师脸上满是愧疚,但除了愧疚之外,眼底还有些愤怒,“我去监控室调了监控,刚刚是舞团里一个小姑娘直愣愣过来撞了我,我去询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她不是故意的,可我看监控她明明就是……”
她差点将‘故意的’这三个字吐出来,勉强压下怒意,微微躬着腰走上前:“演出便快要开始了,这件事怪我,是我疏忽大意了。我先送您去医院包扎伤口,后续需要医美或是赔偿,我一定配合……”
没等她说完,黎谆谆便扶着化妆桌站了起来,脚下踉踉跄跄向外走去,一步,两步,她身子晃了一下,似是要跌倒,又勉强扶着椅子站稳了脚步。
金链子缠在她指尖,她恍惚之间听到造型师又尖叫了一声:“黎老师,您的眼睛……”
黎谆谆一点点转过头,看向了镜子。
镜子里的她,那只淌进了血的眼瞳,变得赤红起来,犹如炽焰般的颜色,鲜妍而刺目。
镜子里的样貌,恍若变成了另一人的模样。两张不同的脸在交替变幻着,一闪又一闪,她怔怔地看着镜中熟悉的脸庞,缺失的记忆如雪崩海啸般翻滚着挤入脑海。
南宫导,黎不辞,张淮之,天道,班十七,王徽音,董谣……那一切一切的过往,泄洪似的涌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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