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心菜
当他踏进布坊的那一刻,视线与醒来的张淮之正巧对上。张淮之目光有些迷离,显然是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眼皮微微下垂。
待看清楚来人是谁后,张淮之眼睛动了动:“……谆谆?”
南宫导没有回应张淮之,黎谆谆走过来后,不动声色地朝着他腰上掐了一把。
“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回头,便发现黎谆谆在瞪他。
南宫导抿着唇,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张淮之:“对,是我,黎谆谆。”
几乎每个字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那迷魂散的药效太大,即便张淮之与常人不同,提早醒了过来,神色却依旧恍恍惚惚:“方才……发生了什么?”
黎谆谆怕南宫导胡说八道,抢在他开口前答道:“鹿鸣山闯进了魔界的人,那人将你们迷晕,意图不轨。幸而我在途中察觉到不对劲,及时折返回来,若不然恐怕要酿成大祸。”
她将谎话信口拈来,南宫导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配合道:“可不是,多亏了我表哥这位大恩人。”
他不知是有意无意,齿间加重了‘表哥’二字,黎谆谆似是没听见一般,上前扶起张淮之:“淮之兄弟,你怎么样?”
张淮之摇头:“我没事。”说着,他看向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张晓晓和布坊伙计:“他们怎么样?”
“我方才查看过,只是睡了过去,并无大碍。”黎谆谆待他站稳后,松开了扶住他的手臂。
她特意上前去扶张淮之,便是想尝试一下,用南宫导的身体与张淮之肢体接触,能不能从他身上获取到灵力。
然而肢体接触的那一瞬,她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也就是说,目前只有黎殊的身体与张淮之接触时能获取到灵力。
看来黎殊和张淮之之间,怕是有什么渊源了。
张淮之将张晓晓从地上抱了起来,先放到了椅子上,而后又将布坊伙计扶起。
见张淮之动作略显迟缓,黎谆谆给南宫导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去帮张淮之。
可南宫导却视若无睹,抱着手臂在一旁杵着。黎谆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没眼色,还是故意跟她作对。
她上前帮衬了一把,待张淮之安顿好了布坊伙计,他似乎是清醒了些,看向南宫导:“谆谆,魔界之人有没有伤害你?”
南宫导还是不太习惯顶着一张女子的脸,被人唤着黎谆谆的名字。
他敷衍地摇了摇头:“天色不早了,我不太舒服,想回客栈休息。”
黎谆谆也道:“我表妹该是受了惊吓,还是早些带晓晓回去歇息,明日你们还要去宝灵阁。”
她一提起宝灵阁,张淮之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导哥好像不见了?”
南宫导脸色一沉,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黎谆谆抢了先:“大抵是跑散了,结缘之事强求不得。”
张淮之迟疑道:“可明日就要……”
黎谆谆指着地上的蛊雕:“淮之兄弟不必忧心,我下山路上救了一只灵宠,方才尝试着让表妹跟它结缘,不想却是成功了。”
张淮之总算放下心来。
黎谆谆知道等布坊伙计醒过来,约莫是要等三天后了,她从布坊中裁好的成衣里挑了几件,让南宫导从储物镯里取出一颗极品灵石。
她先前询问过布坊伙计成衣的价钱,这几套加一起用不了半颗极品灵石,她便从后台柜子里自顾自地找了零钱,拿走了五十颗高阶灵石。
回去的路上,张淮之看着走在前面的黎谆谆和南宫导,以及地上乖乖跟着的蛊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种怪异的感觉,一直维持到了回到客栈。在这宗门大比的关头上,鹿鸣山客栈本就房源紧张,又烧毁了几间屋子,他们四个人只能委屈住在一间客房里。
衣柜里放了两床被褥,也就是说他们之中有两个人可以打地铺。
张晓晓年龄还小,南宫导现在又顶着黎谆谆的身体,张淮之自然默认两个女孩子睡一起。
但南宫导丝毫没有委曲求全的意思,他宁可跟黎谆谆睡一起,也不愿意跟一个陌生人睡在一起。
没等他口出狂言让张晓晓睡地上,黎谆谆就先一步,找小二又搬来了一床被褥。
“我跟表妹从小一起长大,我表妹睡相不太好,怕是半夜会压到晓晓。”黎谆谆移开桌椅,将被褥铺好,“明日通过了宝灵阁的入门审核,便有地方住了,先委屈一夜。”
南宫导挑眉:“你让我睡地上?”
黎谆谆语气毫无波澜:“你要是不怕睡觉压到晓晓,睡床上也行。”
什么睡相不好,不过就是托词。她只是单纯知道他是个麻烦精,事多又矫情,怕他说多了话,崩了她的人设罢了。
南宫导从唇齿间轻吐出一声“呵”,倒是没再多说什么,揉着空荡荡的腹部:“我饿了。”
这具身体实在太过柔弱了,走两步路就要气喘,脚底板上结痂的血泡也隐隐作痛,最关键的是,从半个时辰前他就觉得饥肠辘辘。
黎谆谆又让小二送了些饭菜来,她不怎么饿,而张晓晓还昏厥着,便只叫了五菜一汤。
顾忌着南宫导的口味,五个菜里有四道都是不辣的,只有一道辣子鸡丁算是辛辣。
饭菜端到桌子上,三个人围在一起吃饭,张淮之总算知道那怪异之感来自何处了。
先前本是一口辣的都不碰的南宫导,全程都在夹辣子鸡丁,剩下那四道不辣的菜,竟是一筷子都不沾。
而那无辣不欢的黎谆谆,却一口辣子鸡丁都不碰,只慢悠悠品尝着不辣的菜肴。
张淮之回想起这一路,两人就像是性格颠倒了个个。
原本沉默寡言,出口就是怼人的南宫导,今日却极为反常的善解人意,一口一个淮之兄弟的叫着。
倒是往日性格较为活泼直爽的黎谆谆,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不怎么说话,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
“谆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张淮之回想起他掀开布帘时,他印象中自己似乎是看到了瘫软在地的黎谆谆,可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便昏迷了过去。
南宫导觉得张淮之有些啰嗦,他在布坊都说过了自己没事,张淮之还要没完没了的追问个不停。
“张淮之……”他头也不抬一下,边吃便道,“你之前说要保护我,可每一次遇到事,你都在哪里?”
黎谆谆差点摔了筷子。
她瞪着眼睛:“表妹,你怎么说话呢?”
“我说错了吗?昨晚上差点被人捅成筛子,张淮之不是说要保护好……”
黎谆谆伸腿从桌子底下踢了过去,狠狠往他腿上踩了一脚。
南宫导被踢得猝不及防,倒吸了口气,皱着眉:“你干什么?”
“抱歉,淮之兄弟。”她看向张淮之,“我表妹被家里骄纵惯了,有时候就会闹小孩子脾性,望你多加海涵。”
张淮之却摇头:“不,谆谆说得没错,这的确是我的问题。你临走前,将谆谆托付于我,她一个柔弱女子,我应该照看好她才是。”
他说这话时,不管是神色,还是语气,都显得那样认真,眼中写满了歉意。
南宫导闻言,眸底浮现出讥诮之色。
柔弱女子……张淮之见过哪个柔弱女子捡起地上的残肢断臂抡得飞起吗?
还是哪个柔弱女子会拾起地上的银叉子,将一个大活人的脖子戳成插糖葫芦的草把子?
还是会纵火烧尸,事后却事不关己一般,出口句句都是谎言,将杀人放火的黑锅都推到魔头黎不辞身上?
南宫导懒得再看黎谆谆演戏,放下筷子:“我吃饱了。”正要起身,看到盘子里剩了小半的辣子鸡丁,对黎谆谆道:“少吃点辣。”
说罢,他走向地上铺好的被褥,一共三床,他选了最左边看起来整洁柔软的被褥。
南宫导睡了下去,又似乎想起什么,动作一顿:“表哥,你晚上睡中间。”
黎谆谆嘴上应了声,脑子里却在想:她得赶紧想办法换回来。
南宫导的嘴实在太毒了,若是再继续互换下去,便是煮熟的鸭子,到了嘴边也要飞走。
黎谆谆昨晚上几乎没睡,虽然这具身体并不疲惫,但她的灵魂却像是踩在钢丝上,提心吊胆了一整日,劳累不堪。
用过晚膳后,她将门窗关好:“淮之兄弟,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张淮之在布坊里昏睡了大半天,尽管不怎么困倦,却担心燃着烛火会影响两人休息,便应了声,顺手将烛火熄灭,也躺了下去。
客房内一下安静了下来。
黎谆谆平躺下身子,本是准备阖眼休息,眼睛还没闭上,胃里就开始反酸。
仿佛有火在肠胃里灼烧似的,酸溜溜,火辣辣得疼着。
她想起刚刚吃进肚子里的辣子鸡丁,又想起南宫导起身时说得那句‘少吃点辣’,忍了片刻,还是翻了个身,侧了过去。
黎谆谆一直以为南宫导不吃辣是因为他不喜欢吃辣,没想到他其实是胃不好。
她曾以为自己很了解南宫导,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对什么过敏,爱穿什么牌子的衣服……诸如此类,即便是到了今日,若问起她来,她仍是可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可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黎谆谆却倏忽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了解过真正的南宫导。
她不知道南宫导腿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不知道南宫导不吃辣是因为肠胃不好,也不知道南宫导曾帮过她父母,给她支付了八年的医药费。
那三年里她的付出和真心,大多时候像是浮于水面的木头,从未深入过水底。
月光透过扇窗上薄薄一层窗户纸,朦胧着洒下来,黎谆谆回过神来,正巧对上了南宫导的目光。
他也在看她。
南宫导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她好像就看懂了他的意思。
他大概是想说,活该,让你吃那么多辣子鸡丁。
黎谆谆本就灼的胃疼,她额间渗出冷汗来,脸色略显苍白。感受到他的视线仍旧停留在她身上,她有些不爽地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掌心又宽又大,盖在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差不多遮住了南宫导整张脸。
他扒拉下她的手,张嘴想说什么,却见黎谆谆反过手来,手指在他掌中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别说话。
指尖勾在掌心里,似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有点痒,还有点疼。
南宫导挑了挑眉,学着她的样子,用手指在她掌心里写道:胃疼?
黎谆谆轻轻点头。
他又写道:很难受吗。
她继续点头。
南宫导搭在她掌心的手指一顿,似是迟疑了一下,身子往她身边靠了靠,将手臂伸进了身旁的被褥中。
黎谆谆下意识往后躲了躲,紧接着便被他按住,他将手掌放在她的肚子上,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揉着。
她本是想推开他,可微微发热的掌心贴在腹部,竟是稍微缓解了一些那肠胃中的不适感。
黎谆谆一开始还睁着眼,直勾勾看着他,时间一久,眼皮子就沉甸甸地耷拉下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她渐渐阖上眼,连呼吸都变得匀称舒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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