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 第113章

作者:梨鼓笙笙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穿越重生

  这让他不禁有了一丝好奇,晏樊究竟是什么时候同窦家搭上话的?

  轻慢随意的态度不自觉收敛了几分。

  晏樊则已无暇他顾,待戏台上散了场,他立于上首,高声道:“诸位远道而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今日晏某过寿,来者皆是客,值此良机,晏某欲要与诸君同乐,宣布一喜事……”

  话至此,忽有小厮匆匆忙忙奔进来,打断了话头:“老爷,府城衙役前来报信,知府大人莅临了!”

  正竖起耳朵细听的众宾静了静,不多时便响起低低的窃窃私语。

  窦辽就任江州府知府的这几年,他们还是头一次在商贾人家的宴会上见他出席呢!看来,晏家家主果真是有几分能耐的。

  众人自是艳羡不已,晏樊的眉峰却微微聚拢。

  吴氏来了也就罢了,若说窦辽也有事想求,他是半点不信的。

  莫非是来者不善?

  却不容慢待,面上撑起笑脸像众宾致歉,亲自出门去迎贵客。

  临门一脚却被人阻断,成氏脸上不禁闪过不满,但想到窦辽与晏家交好,将来对晏康也大有益处,这才拉着晏康,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锣鼓铿锵间,一顶银顶青檐黑帷八人抬官轿停在晏府门前,晏樊正要上前行礼,余光忽见后头还停了一顶,一时怔住。

  却见窦辽撩袍端带自轿中走出,脚下生风地朝他这头走来,晏樊还未言语,便见前者微躬着腰,竟是替前头那位做打帘的活计,不免吃了一惊。

  窦辽素来心高气傲又颇有才干,这江州府的地界,只怕胡宗亲临都不一定能得这位一个笑脸,这轿中究竟是何人,竟能让一府长官作此等谦卑之态?

  轿中人信步走出,却并未着官服。那人身形高大清梧,神情不怒自威,侧耳听窦辽低声说什么时,目光含了笑意,便又像个温润雅致的文士。

  窦辽这才看向等候的晏樊,道:“这是我大魏朝顾相爷,晏老爷该行礼拜见才是。”

  晏樊的心猛地一沉。

  能被称为顾相爷的,举朝只有一位。便是他这与庙堂毫无联系的商贾,也知道对方的威名。

  可堂堂一朝首辅,不在京城坐高台,跑到这小小的江州府,甚至是小小的晏家,是要做什么?

  若是旁人,晏樊只怕要疑心对方是在诓骗他,可介绍的人却是同顾相爷有表亲关系的窦辽,情形自是不容置疑。

  此刻他却并没有趋炎附势的念头,脑子里盘桓的全是一个念头:莫非,这位顾相爷为了成全已经嫁为顾家妇的公主的心愿,竟也要刁难于他可怜的安宁么?

  他心中陡然升起难言的愤怒。

  纵然对方位高权重,可如此咄咄逼人,是否也欺人太甚了?

  于是木着脸草草行了一礼,语气生硬道:“不知相爷莅临寒舍,有何指教?”

  窦辽眉头一皱。

  这晏樊从前他也见过,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场面人,怎么今日对着朝廷一品大员,竟敢如此放诞无礼?

  正欲呵斥,回首却见顾文堂似乎并未放在心上,视线投向别处。

  晏安宁正由侍女扶着过门槛,一副伤心生气的模样,视线对上的瞬间,却怔愣在原地,旋即敛了神情,腰肢抻得挺直。

  可爱得要命。

  “数月不见,晏姑娘似乎消瘦了些。”

  晏安宁眉梢微抬,有些想笑。

  这人道惯会做戏,什么数月不见,他们明明昨日才见过……

  窦辽怔了怔,看看那姝色无双的美人,又看看负手而立神情温煦的顾文堂,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遂退后一步,缄默无言。

  倒是晏樊顿时如炸了毛的刺猬一般,警惕地退后挡在晏安宁跟前,面色不善地道:“顾相爷,小女不过一介弱质女流,所知所为不免浅薄,往日里若是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还请相爷同顾府的贵人们高抬贵手,日后我们一家,自然会低调度日。”

  这话说得姿态很低,让人挑不出错,可晏樊的神情却像个护犊子的豹子,攻击性溢于言表。

  窦辽暗自咬了咬牙。

  从姻亲关系上论,他是顾文堂的表哥,可他也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摆什么架子。晏樊不过区区一商贾,纵然生了个好女儿被顾文堂看中,也不必这般拿大吧?倒像顾家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成氏闻言心底却暗暗一惊。

  这小贱人莫非不止被退了婚,还开罪了顾家的贵人们?那岂不是要惹来滔天大祸!

  她忙大着胆子上前道:“大人,这安宁姑娘十几年都未曾养在我们晏家,若是闯下什么祸事,您大人有大量,也不该来寻晏家的麻烦呀!”

  她的一双儿女颇有出息,可不能被这小贱人给拖累了!

  可话音刚落,便见那温润含笑的男子蓦然眉眼锋利起来,淡声问:“你是何人?本官可曾准允你答话?”

  晏樊也骤然变了脸色。

  顾家人违背诺言退婚,他与安宁算是苦主,大庭广众下怠慢一二也无妨,可成氏不过是他一妾室,出身还那样卑贱,如此大放厥词,道顾相爷如何不该,却是实打实地犯了亲有尊卑,位有上下的忌讳的。若是要较真,拖去打上三十杖都是合情合理的。

  于是怒道:“混账东西!你不过一贱籍出身,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来人,将成姨娘带回后院佛堂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放她出来!”

  成氏傻了眼。

  晏樊还从未在外人面前这样说过她,更遑论今日是她康儿的大日子,他怎么能当着众宾的面这样下她的面子?竟对那小贱人那般护短!他难道瞧不出,护着晏安宁只会让他们一家走上死路吗?

  被五大三粗的婆子拖下去的成氏眼神如同淬了毒,恨不得生吃了晏安宁,晏康见状也是脸色发白,却未敢多言: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一品大官,往日里区区知府便能压得他们抬不起头,如今面前那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哪里还能升得起与其作对的心思呢?

  待周遭恢复静谧,顾文堂方抬眼看过去,语气温和:“晏老爷所言差矣。”

  晏樊心头一紧:他话都说到那份上了,难不成这堂堂一品大员还要置安宁于死地?

  却听那人扬声道:“顾某正是知晓晏家大姑娘才貌双全,学识渊博,偶见之下心生钦慕,正值高堂年事已高,相府无人掌管中馈,膝下又无香火传承,故而今日想趁着晏老爷的好日子,上门求娶晏家长女为妻,以期佳偶,共许白头。”

第108章

  如临大敌的晏樊愣住了,茫然地望着那镇定自若的高官。

  是他耳朵出问题了么?这顾相爷竟然不是来寻麻烦的,而是来求娶他家安宁做正室的?

  人群中亦有吸气声此起彼伏。

  窦辽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提示走神的晏樊道:“晏老爷,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亲事,您难不成还不放心将女儿嫁给相爷不成?”

  晏樊这才如梦初醒,眼中惊骇很快转为欣喜,连声道:“还请相爷至我书房一叙。”

  顾文堂眉眼淡含笑意,几句话之间似乎又恢复了温和儒雅的模样,但方才雷霆一怒的压迫感还在众人眼前,因而这平地惊雷般的一席话下来,旁观者皆是鸦雀无声,不敢擅自搭话。

  人群中,晏婉宁面上血色褪尽,满目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当朝首辅,那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上晏安宁?

  她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在嫁娶之事上输给了她,踮着脚往那头望想要瞧清对方的面容,可方才成氏那一闹,早有重兵将那贵人周遭围了起来,她只是依稀能瞧见那人的侧脸,倒是有些面熟。

  晏安宁则低垂下眉眼,做出羞赧神情,等那人低笑着走远,不轻不重地瞪了穗儿一眼。

  告密者讪笑一声,心虚地垂下了头。

  这时晏康抿着嘴走近了,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怪道长姐在京城的生意做得那般如火如荼,原是好风凭借力,倒是让小弟领教。”

  顾文堂求娶之言一出,他便知自己是彻头彻尾地输了。

  笼络上了这样的男子,他对上晏安宁,将再无半点胜算。他不甘心,自己竟然输给了区区一介女子!

  晏安宁听着他这阴阳怪气的话,唇角闪过一抹嘲讽。

  她看了招儿一眼,后者立刻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香囊。

  晏康愣了愣,旋即猛地睁大了眼睛。

  “你……那个行商,是你的人?”那香囊,分明是当日他与那行商交接时,对方用来装契书的,如今,却凭空出现在了晏安宁的手上。

  女子声音温婉柔和,听者却如坠冰窟:“康弟,技不如人,就要愿赌服输。你高价截下我的货,没几日又低价卖出去,折腾来折腾去,又是何苦呢?只消再等上几日……形势只怕就大不相同了呢。”

  晏康猛地看向她,忽地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圈套!打从一开始,她就是故意让自己中计,让自己亏上许多银两还将辛苦搜罗来的货物拱手让于她……且听她这口风,似乎漳城一事还有转圜余地。

  若这话放在先前,他定然疑她是得了失心疯,可见了顾文堂,再离奇的事他也觉得不足为奇了。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个唱独角戏的丑角,沾沾自喜时,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的铡刀已经从天而至。

  如同被抽去了七魂六魄,再无意气风发的余地。

  *

  小厮斟上茶来,顾文堂只接过放置在一旁,表情沉静。

  晏樊似犹还在梦中,恍惚片刻才低声问:“敢问相爷,方才在众人面前所言,当真吗?”

  “本官向来言出必行,怎么,晏老爷是不满意这门亲事吗?”他声音淡淡的,比起在外头,多了几分疏离。

  “怎么会?相爷是肱股之臣,朝廷栋梁,谁家的女儿嫁与您,都是家门幸事。小女能得您看中,自然是她的福分。”

  晕晕乎乎间,恭维的话如本能般道出,丝毫没注意到顾文堂的态度。

  “既然如此,不如早早定下婚期,届时老夫定然办得热闹体面,不会堕了顾家的面子……”晏樊兴奋地建议,他还从没有料想过,他能成为当朝首辅的丈人,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不行。”

  那人冷漠的声音却将他美好的幻想打断,晏樊愣了愣,不解地看过去。

  顾文堂转动着手上的佛珠手串,语气生硬道:“今日一见,晏老爷家宅不宁,任由一娼妓作威作福骑在嫡女头上,如若在晏家成亲,晏老爷该不会还妄图让本官将那娼妓认作长辈罢?”

  安宁先前便在这府邸穿过一次嫁衣,纵然是做戏,他仍旧心里厌烦此处。他们的大好日子,自然不能有一丁点的不好的。

  晏樊这才注意到,自打进了书房,这位顾相爷再无在人前的客气,对他的自称,也始终是本官。

  他心里也怨怪成氏开罪了这贵人,可能与顾家结亲,却不能在晏家办喜事,这将他的面子又置于何地?

  “可安宁是老夫亲女,送女出嫁的规矩,是写在大魏律法里的,难不成相爷也要剥夺吗?”

  “这是人之常情不假,只是江陵一去京城,路途甚远,晏老爷难道忍心看安宁穿着嫁衣路上奔波?安宁的大姨夫杜浔如今官拜工部郎中,若是能从杜家出嫁,本官认为更为适宜些。”

  闻言,晏樊怔了怔。

  自打江氏去世,他就没有再同江家的两位姨姐小姨打过交道,倒是不知杜浔竟然已经做到了京官,还在工部当差。

  若是从江陵出嫁,安宁在众人眼中便只是个商贾女,可若是从杜家发嫁,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了。

  他沉默了良久,终是点头答应:“相爷说得有理,那边这样办吧。”

  当年若是安宁能嫁给顾昀,他也是打算直接让她在京城出嫁的,免得江陵这头拖她的后腿。如今,她有了更好的去处,他这个当爹的没什么能做的,舍弃些面子,倒也无妨。

  顾文堂面上的神情便松快了些,道:“晏老爷是聪明人,这是再好不过了。”

  见他要走,晏樊咬了咬牙,忽地问:“尊卑有别,这话我本不该问,只是为人父母,不免要为孩子做打算庡?。相爷,我还是想问一句,你待我家安宁,是真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