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 第46章

作者:梨鼓笙笙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穿越重生

  “用过了。”

  顾文堂微微一笑,只是很爱看她小猫进食般的可爱模样。不过如此一来,瞧着她一顿饭吃不了多少,倒怪不得生得这般纤弱苗条,委实是单薄了些。

  也是,见他时他还穿着一身官袍,想来是在四宜楼会外客,并且那外客刚走不久,两人定是用了晚饭的。

  一场应酬,酒足饭饱,寻常男子哪还能想起旁人有没有用过饭?可他却这样体贴入微,看出她的窘迫无助,也将她的点点滴滴都记挂在心上。

  他为何要对她这么好呢?

  这本该是她所求的,但此刻晏安宁却忍不住去想这个问题。

  甚至,被那温柔包容的目光定定看着,一些极为不妥的话也问出了口:“……从前,三叔对姜夫人也这般好么?”

  话一出口,她便顿觉失言,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他的神色。

  他们之间的关系算是她刻意攀附,若是顾文堂尚未婚配过,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机会成为他的妻室的,所以她其实没资格去计较这个原配正妻的存在。姜夫人的存在,反倒是她的契机。

  没有姜夫人,便没有顾明钰,她也不可能借着这样近水楼台的机会一步步攻陷他的心,在这个满心都该是朝政大事的权臣心里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府里人都说,三老爷与早逝的姜夫人十分恩爱,当日太夫人因为姜夫人身世的缘故对她极为不喜,怎么也不肯点头,可三老爷却仍旧执意娶了她进门,成婚数月间,并未纳过通房妾室。

  只是姜夫人福薄,大着肚子舟车劳顿回了京都弱了身子,生明钰的时候难产,便就这样去了。

  这些陈年旧事晏安宁早就派人仔细打听过,她猜测姜夫人在他心里定然是个特别的存在,否则看上去这般在意祖宗规矩的顾相爷不会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所以二人独处时,她从来没有提起过姜夫人,就是怕触及了这看上去对她极为包容的男子的逆鳞。

  但兴许是今晚的月色太美,气氛太过缱绻温柔,倒让她从前记在心间的那些不敢行差踏错的准则忘得一干二净,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问出了似乎要和原配夫人一较高低的拈酸泼醋的话儿。

  内室里静谧了几瞬,她瞥见他神色微顿,默然了片刻,开口道:“她不似你这般让人操心。”

  晏安宁握着汤匙的手微微停顿,旋即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搅了搅米粥,心底却莫名闪过了一丝失望。

  她心里想着,顾文堂遇上姜夫人的时候,大抵也是如顾昀这般年岁,正是一腔热血,敢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年纪,两人之间大抵是相濡以沫,互相扶持一路回京的情分,成婚后,多半也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倒是头一回开始从心底不满自己年岁小的事实,顾文堂看着她,只怕同看着姜夫人的感觉大为不同吧,只觉得她年纪小需要多加照料,那些男女之间汹涌的情愫,定然不会如与年少时一心爱慕不顾世俗反对也要娶进门的姑娘那般热烈缠绵……

  莫名地,她竟对那位从未谋面的姜夫人生出些艳羡之意。

  但晏安宁很快就整理好了心绪,一碗粥喝得见底。

  她想嫁给顾文堂,又不是真心爱慕于他,计较这些长短做什么呢?姜夫人与他再琴瑟和鸣,到底也是逝去之人了,只要如今这世上,他目之所及中的所有女子里,他最疼爱怜惜她,愿意给她应有的名分和体面,旁的无关痛痒的东西,她便不该去在乎。

  活人无法彻底赢过死人,但死人也做不到活人的缠绵悱恻,暖玉在怀。

  况且,与姜夫人相较,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利益可言。

  一番心思浮动,皆隐在平静的皮囊下,是以她并未瞧见,自打她问了那句话,便眸光深邃地望着她的男子面上的神情。

  顾文堂着实没有料到竟有一日能从她口中听到姜夫人这三个字,很是让他意外。

  他还当她不在乎那些,只是平日里偶尔想起,不免又疑窦:柳叶般娇嫩的女孩儿,正是貌美的年纪,倘若是真心爱慕于他,又怎会对这瞧上去便大有文章的过往视而不见?

  他拿不准她自动将自己放在了卑位,还是压根没有争风吃醋的想法,如今听到这一句莫名其妙的问,倒让他忍不住心生欢喜。

  不过过往事到底诸多波折,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讲清楚的,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却见那姑娘似乎已经浑不在乎地揭过了这话题,笑得明媚:“……多谢三叔,这粥很好喝。”

  顾文堂眉梢微挑,见她一副春光明媚的神情,到底又将那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她既然没了兴致听,那冗长的旧事提起来,不免也索然无味。

  他不再言语,目光落在她方才怀中紧紧抱着的锦匣上,弯下腰将其够过来打开,里头赫然是一串碧玺石做的佛珠手串。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海外才有的奇珍,听人说,是有纳福辟邪的奇效的。

  打她和顾昀说话那会儿就抱着,当时他还以为是顾昀赠的物件,现下看来,却是她拿着这东西要送给什么人。

  抬眸看她,便见那姑娘面上闪过一丝狼狈。

  顾文堂凝眉想了想,忆起今日听徐启来禀晏家的两个妈妈奔赴千里想要接她回江陵去,似有所悟。

  姑娘的头垂得更低了,再抬眼,却见那人慢条斯理地将那佛珠戴在了右手上,昂贵的异域物件戴在他的手腕上倒是被人压下去了风头:“……这东西倒是独特,便用它来偿还这碗粥吧。”

  她唇角颤了颤,心里想,从来不见他戴什么佛珠的,可见并不信佛。他又一向端重高严,这东西贵重是贵重,戴上却不免显得轻狎,如今他央了她的东西过去,也不知他那些同僚下属,回头瞧见了会不会笑他。

  嘴里却轻哼道:“……三叔这粥是金子做的不成?”

  嘟嘟囔囔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顾文堂唇边噙起一抹笑意,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烛影下流光溢彩的碧玺石,动作太过轻柔,落在晏安宁眼里,莫名叫她想起方才他仔仔细细地轻拭她面颊时,指腹的薄茧带来的酥麻感觉。

  “那便当作定情之物,也无不可。”

  那低哑的笑像羽毛在她心间拂过,细麻的痒,抓也抓不住,阻也阻不了,勾得她暗暗红了耳垂。

  “……什么定情之物的,三叔休要胡说,坏了礼数……”况且,哪有从别人手中夺去的定情物?

  不过她这里有什么东西能入他的眼,她心里倒是高兴的。

  至于她父亲……听了那嘴上没把门的婆子的一番话,她早就冷了心肠,再不愿再去续什么父女天伦的缘分了。

  顾文堂眼眸里笑意渐浓,望了一眼天色,温和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再留下去,他恐是舍不得这脸颊嫣粉,犹如春日里枝头绽开的桃花一般的姑娘了。

  送了她离去,顾文堂指骨屈在桌案上敲了敲,敛眉想了想,喊了徐启进来吩咐道:“晏家的人那边盯着些,若是再有什么不妥当,寻个时机打杀了便是。”

  说这话时,他近乎面无表情,淡漠得远离人烟。

  他自是知晓安宁今夜心绪的凄苦之处症结不在什么下人身上,可他也瞧不得在顾家的屋檐下还有人敢这样惹她伤情。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的下人,处置了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小五那边,也要注意一些。”他眸光微凉地扫了徐启一眼,后者轻咳一声,面色严肃地点头。

  此子城府倒是深,却是不知在憋什么招呢。但他可不会畏惧一个黄口小儿,只是怕她被不省事的牵连,纵然只是稍有不妥,也足以让他心疼不已。

  算算时日,大抵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便能够如愿以偿了。

  打老鼠怕碎了瓷瓶的小心谨慎,他已然是许多年不曾体味过了。

  这一回,为她,却竟是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说:

  咱中国人爱一个人,就要带她吃东西!

  安宁慢慢开始动真心了,喜欢一些极限拉扯!

  哈哈哈,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点应该还有一更,大概零点左右更新吧

第51章

  晏安宁回到卿云小院的时候,招儿和盼丹两个正焦急地站在外廊上等待。

  天色已经太晚,原本姑娘心不在焉地让她们寻那压箱底的碧玺石佛珠的时候她们便心底有些异样,招儿是知晓内情的人,猜出晏安宁要拿这手串做什么,一时更是担心她被那不长眼的刁仆为难。

  二月里寒风料峭,两个婢女莹白的脸都被风刮得泛红了,晏安宁见状,默不作声地一边携着一个,推着她们进屋。

  “这么冷的天,何必在外头苦等?”

  “姑娘您这么晚都不回来,如何叫奴婢放心?”盼丹松了一口气,柳叶眉仍蹙着,“下回姑娘若要出去,身边多少带个人,不消是奴婢还是招儿,总是让人安心些。”

  她浅笑一声道知道了,坐在铜镜前由人服侍着卸掉钗环,想了想,从匣子里拿出两个小小的青瓷瓶,一人怀里塞了一个:“涂上,免得明日好好的脸都不能看了。”

  盼丹怔了一下,顺从地应是,晏安宁对着昏黄的铜镜,隐隐瞧见前者的眼角闪过微光,似是泪光。

  她毫无目的地摩挲着金簪上的玉簪花的手忽地顿了顿。

  盼丹并非她最信任的婢女,是她来了顾家之后马氏指给她的,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待自己忠心耿耿。前世,她嫁给顾昀后,她便是另一个陪嫁婢女。那时她骤然失势被休弃,实则同招儿主仆二人被顾昀囚禁了起来,听送饭的人说,这丫头也在四处打听她的下落,为此还惹恼了魏永嫣,挨了板子。

  其实她扪心自问,对盼丹她的重视越不过招儿,盼丹从她这里得到的,也并不丰盛到足以买下她的性命。饶是如此,她仍旧拿出一颗真心来为她尽忠,说是结草衔环,也不为过。

  相较之下,有的人享受着全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半点廉耻都不知晓,守起家门过好自己偷来的好日子也就罢了,还要巴巴地派人到她跟前来戳她的心窝子,甚至来算计她的姻缘和银钱……

  晏安宁微微凝眉,眸光里闪过冷意。

  或许是好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有的人便得意忘形到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了。

  对待晏家的事情上,她从来习惯于逃避,可班妈妈的话,却在她眼前划开了个血淋淋的口子,明晃晃地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她以为的退让和回避,未曾让薄情寡义的父亲对她有多内疚,未曾让他内心受到半点折磨,更未曾让那鸠占鹊巢,锦衣玉食的母子三人止了贪心,夹起尾巴过日子。

  既然过好日子,对方不知足的话,那便不过了吧。

  她面无表情地将金簪掷在桌案上,扬声吩咐招儿:“晏家的那两位,明日不必急着走了,等我定了亲,再走。”

  正在收拾晏安宁褪下的斗篷的招儿怔了怔,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应是。

  *

  翌日,一大早起身收拾包袱准备上路的两个妈妈听说了晏大姑娘的吩咐,惊诧不已。

  明明昨日还顺着江姨妈的意,像是恨不得立时将她们赶出去,怎么一觉醒来,又变卦了?

  听了招儿的解释,心思活泛的储妈妈才回过味儿来:看来这位大姑娘是打算给在娘家人面前好好炫耀炫耀自己结了门得意的亲事,为此,哪怕多留她们些时日也能忍让。

  一旁的班妈妈就不乐意了。

  待在这侯府,她们做什么事都要看顾家人和那位性子极其傲慢的大姑娘的眼色,哪里有在晏家她当着主子身边最得脸的管事妈妈来得自在?这侯府再怎么钟鸣鼎食,富贵泼天,到底也和她没有半点关联,吃不到丝毫好处。

  “在顾家一直叨扰,恐怕会惹得侯夫人不喜吧?”班妈妈目光闪烁,意有所指。

  纵然是要嫁侯府公子,日后不是还得看嫡婆母的眼色过活?她意在威慑这位眼睛长在天上的大姑娘,莫要耍些小性子误了大事,惹了未来婆母不喜就不好了。

  “这就不劳班妈妈操心了。”招儿笑盈盈的,笑意却未达眼底,“莫说侯夫人本来就喜爱我家姑娘,便是太夫人那里,姑娘也是有体面的。除夕家宴上,姑娘可是能坐在太夫人近处的……且班妈妈昨日里不是闹着说这婚事没有凭证么,您二位亲自留下来瞧瞧,回去不就能安生复命了么?”

  班妈妈被她这话弄得一震。

  那侯府五少爷也不过是个庶子,大姑娘竟然在嫡婆母,甚至祖母跟前有这样的体面?

  她有些疑心这牙尖嘴利的婢女是在夸大其辞,正张口想说什么,袖子却被同伴拉了拉,便又将话咽了下去。

  储妈妈笑得和善:“姑娘有命,我们自当遵从。如此,我二人便不得不在侯府多叨扰些时日了,其中因由,还望招儿姑娘同顾家的人好生转达,免得引起误会。”

  闻言,婢女的脸上似乎露出满意神色,轻嗯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班妈妈瞪了她一眼:“拦着我做什么?”

  “人家存心要耍威风,你就是一意孤心出了门,扣了你的马车,你难不成要插上翅膀飞回去不成?”

  班妈妈哼了一声,虽知这脑子比她清明的婆子说得有道理,但还是不忿地将包袱扔回床榻,恨恨地低语:“……真是没个规矩,不看僧面看佛面,竟半点不给主母面子……这样的将人当犬马耍,一日一个想法,恨不得让自个儿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情传得天下皆知,也不知收敛些,届时人家金榜题名若是毁了婚,黄了亲事,看那厢到哪儿哭去……”

  这话说得极没规矩,几乎算是在诅咒晏安宁婚事不成了。

  神色淡然的储妈妈听了只当没听到,低头寻思着要如何验证那婢女所言非虚起来。

  若大姑娘真在侯府这么得脸,她兴许也没必要跟着成氏夫人一条道走到黑。

  那妇人也是个抠搜性子,做牛做马,也不过能从她手里捡些漏出来的小利而已。

  实在是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