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 第66章

作者:梨鼓笙笙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穿越重生

  那样的美貌,就是赶在世子妃嫁过来之前将侯府的继承人的心拢住,也不是难事。

  太夫人心间就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缓缓道:“为何要娶她?我想知道理由。”

  顾文堂摩挲了下手里的玉扳指。

  他娘素来明事理,但做母亲的没有一个不是一门心思偏袒自家孩子的,眼下,他只有让母亲无可逃避地认为的确是他做错了,才能让她对这件事松口。

  “……今日在陈家,安宁的确中了算计……儿子为救人,毁了她的清白,自然该明媒正娶,好叫她安心。”

  闻言,太夫人的面色猛地一变。

  到底今日在陈家还是出了事。

  想到是她执意将晏安宁带过去的,她心底不免闪过一丝愧疚。

  事关女子的名节,从来有担当的幼子做出这样的选择,她并不奇怪,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可顾文堂这么一说,她心里又开始纠结起来:“……这么说,你并不欢喜于她,只是阴差阳错地坏了姑娘家的名声,所以才想娶她?”

  太夫人蹙着眉头,很是忧心。

  先前她好不容易接受了姜氏,可她就这样撒手人寰,留下幼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守了这么久。如今老三若再要续弦,不拘门第,她只盼着他能娶一个真正合意的,日后看着就不是那般可怜了。

  而非是为了责任,再次将自己身上套上一层枷锁。

  老三这辈子,为了顾家,为了几个兄弟和她这个娘,不得不背负的东西已经太多了。

  妻子到底是他日后最近的人,即便她很喜欢安宁的性子,她也不愿意儿子为了责任,日后连对着枕边人都不能卸下心防。

  哪知,她瞧见三儿子的面上露出些无奈的笑意,听他道:“母亲误会了,这事是我对不起安宁,但儿子并不是因此事才决定要娶她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来淡漠的面孔上闪过一抹自嘲:“早在她还是小五的未婚妻时,我就肖想她了。今日之事,反倒是给了我一个借口。”

  闻言,太夫人原本平静下来的面色再度变得震惊。

  “你、你说什么?”她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因为这让她有了一些非常可怕的联想:“难道,上回的圣旨……”

  顾文堂坦坦荡荡地迎上母亲的目光:“是,当儿子知晓小五同惠乐有瓜葛的时候,便得知自己有了机会。小五这般行事,自然配不上她。所以当着陛下的面,儿子没有任何迟疑地应了这门亲事。”

  太夫人不由瞪大了双眼。

  为了一个女人,她的儿子,竟然在御前算计自己的亲侄子!

  原来她所恐惧的叔侄阋墙,早就在暗中发生了。

  更重要的是,从来最守规矩最要脸面的幼子,竟就当着她的面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此事是他一手推动的了!

  仿佛他做了这样的事,不仅不觉得羞愧,反而认为理所当然。

  一个晏安宁,怎就将老三弄出这样不择手段的面目?

  当真就这般喜欢她吗?

  这般的执拗,若是她不点头,是不是也要同当年咬死了要娶姜氏一般地自行其是?

  可当年她冷眼瞧着,他成亲了后,待姜氏也没有多特别,听派去的婢女说,两人一直都是分房睡的——虽多少和姜氏当时回京已经身怀六甲有关,但真是浓情蜜意的小夫妻,纵然不能夫妻敦伦,也不至于到一块儿没什么话说。

  她当时只觉得,幼子是年轻气盛故意跟她对着干,等真将那肤浅的女人娶进门来了,自己心里先不对味儿了,却抹不开面子同她认错。至于坊间盛传顾相爷为了早亡的妻室守身如玉的传闻,她更觉得无稽,她看着,倒是更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吃了教训,孤高地不愿再陷入温柔乡了。

  可今日幼子这番做派,简直和当年如出一辙!

  不,是比当年看着还要荒唐!

  当年她瞧不上姜氏的出身,当面冷冷嘲讽的时候,未见他一句还嘴,只神情冷淡地咬定了要娶她。可今日,却活像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痴情人,先前当着晏安宁的面一句话都不说,显而易见是要维护她,竟是舍不得她听半点不好的话——虽然她也没打算说。

  太夫人只觉得一阵胸闷气短,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前些时日安宁丫头为了赐婚的事情那般伤心,可见心里还是有小五的。你这样算计来算计去,就是将人娶进门了,人家的心不想着你,不向着你,你不觉得难受么?”

  顾文堂眉宇间的神色微微松缓。

  能问出这样假设性的问题,代表娘的心里已经有松动了。

  “这件事您就别管了,儿子打定了主意要娶她,自然有办法让这小丫头日后眼里心里只有我。”他淡淡地道,看着全是胸有成竹的自信,仿佛又恢复成了那个无所不能的顾相爷,对任何事情都在掌握之中。

  太夫人瞧着却更心烦了。

  竟叫她给猜中了,她这傻儿子不择手段地也要将人算计到身边来,却是如今都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指望着人家同他日久生情呢!

  她怎么就生了个这般不中用的儿子?

  他当感情是朝政上的那些事吗,只要下足了功夫就一定能做好?世上多得是成婚多年仍旧面和心不和的夫妻,到那时,谁又知他会不会像当年那般,后悔自己的莽撞,心里仍旧孤单寂寥?

  但瞧着他一副认死理的样子,太夫人心知是同他说不通了。

  心下叹了口气。

  这样也好,起码心里头有个牵挂的,过日子能更上心些,总比从前那般万事不经心的模样好多了。

  且安宁丫头是个心善的,谁对她好,她就立刻也对会谁用上几分心思,总不至于让幼子媚眼抛给瞎子看,捂不热一颗冷淡的心。

  她冷眼看了看自己玉树临风的儿子,抿了抿唇:行事虽然荒唐了些,但这张皮相倒随她,生得俊,也总还不至于老到让小姑娘嫌弃的年纪,日子一长,说不定还真能哄得人家对他一片深情……

  当下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出去出去,容你老娘好好想想再说。”

  既然是在她跟前板上钉钉地承认了,这事就得尽快拿出个章程。

  若安宁丫头要嫁过来,就不能一直住在侯府了。可这住在哪儿,又是个难办的事儿了。

  太夫人假装阖上了眼睛,余光则一直注意着面上掩不住愉悦的幼子离开的身影,本来烦闷的心情莫名也舒展了不少。

  罢了,她就是欠老三的,其余的两个孩子哪个不是让她操碎了心?可老三,自打去了南边以后,就变成了再懂事不过的性子,除却早年姜氏的那一遭,这些年整个顾家谁不是受他庇佑?

  难得任性一回,她心里倒有几分说不出的欣慰——儿子本事越大,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没什么能耐能帮上忙了,如今,也就是这姻缘之事上她能帮上一二。既然这事能让他这般高兴,那她就随了他的意吧。

  且安宁丫头她从前一直是极为满意的,只是从来不曾将她和幼子放到一块儿想过。如今仔细想想,两人郎才女貌,安宁又聪明识大体,今日在陈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能和颜悦色地劝她不要提前离席,真是再懂事不过了。

  想起被算计的顾昀,太夫人心里倒没太多怜悯。

  说到底也是自己立身不正,被老三抓住了把柄,否则他清清白白的,和安宁的情分在,老三难不成还能直接横刀夺爱将人掠到身边来不成?

  况且,她的孙子那么多,相比之下,自然更偏心自己的亲儿子。至于小五么……那是谢氏和马氏该操心的事,她人老了,可管不了那么多。

第63章

  回到怡然居时天色已经不早,江氏怕她在外头没吃好,特意命人送来了几碟子点心。

  “姑娘快尝尝,还热乎着呢。”招儿笑眯眯地道。

  晏安宁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掰了一小块儿放进口中慢慢咀嚼,眼睛则时不时地往窗外一瞥,在软塌上也坐不安生。

  更是尝不出什么滋味。

  自打一梦惊醒后,她一直以为前世的她便死在了魏永嫣来挑衅报复的那一日——红花呛鼻的味道和淌入腹中火辣辣的绞痛感,真跟杀了她一遍没什么两样,也怨不得她想错。

  可今日,被贺祁下的这药一搅合,机缘之下,她才瞧见了那故事的后续。

  原来那日她没有死。

  在最后的关头,在倩雪就要用她那双手,以相同的方式掐死她的时候,顾文堂带着人出现了。

  堂堂一朝公主,竟然被他的手下一脚踹得吐血。

  而他,面色古井无波,像是全然不在意魏永嫣的死活。

  她的意识已然支离破碎,瞧见了这人“大逆不道”的一幕便晕了过去,最后的知觉,是鼻尖萦绕着的淡淡沉木香,与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一样,将她的腰身扣入怀中的一双宽大手掌。

  后来的许多日子里,她似乎都一直昏昏沉沉,缠绵病榻,身边没了招儿,即便是偶尔清醒几瞬,她也懒得说话。而被派来侍奉她的下人,更是战战兢兢,生怕同她多说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半条命下去,亦是惜字如金。

  她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似乎住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庄子上,心里暗叹着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到底还是被顾文堂养在了外头。

  又不免苦中作乐地想着,以她这副破败的身子,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这里就要办丧事,他这般煞费苦心地将她带出来,只怕也享受不了半点欢愉。

  可她没想到,待她精神头好转了一些后,他便请了媒聘,三书六礼地将她娶进了门。

  当真是举世大儒,恪守着朝廷法度,不养小倌,不流连烟花之地,就连个外室,也是不屑于养的。

  因而,她一个嫁过人三年的,甚至被魏永嫣折腾了一场后,再无可能为他生下子嗣的商贾女,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顾首辅大人的妻室。

  这种事,就连现在同顾文堂有着千丝万缕的羁绊的晏安宁去看都觉得不可思议,于前世那个被日子折磨得拧巴又倔强的顾晏氏而言,更是天大的冲击。

  中间有几多波折她都不知晓,只知道在一个晴朗的白日,她养好了身子,便穿着大红嫁衣被人晕晕乎乎地扶上了喜轿,摇摇晃晃地被人一路送进了国公府的正房。

  饮合卺酒的时候,一整场下来都没什么表情的新郎官终于开了口,却是对着人吩咐将她手里的酒换成不伤身的果酒。

  说那话时眉宇间的温和柔情,隐隐竟与今生的顾文堂看她时的模样有些重合。

  但也只是一晃而过,那时手里捏着被五彩丝线牢牢系着的酒杯的晏安宁,低头饮酒时被他温温的气息拂面,心里却再清楚不过:他不过是个过分用责任圈住自己的君子——她先是失身于他,后又被魏永嫣捏住了把柄受了那样的委屈,纵然他对她并没有什么情分,也一样愿意娶她来补偿她。

  就如今生最开始他因为误解她与贺祁有什么牵连,被她哭着指责了一通,抹不开面向她这个小辈低头,可背地里却又是送鸟又是给她在太夫人面前撑面子一样。

  不过后来她才从府里下人的口中听说,原来顾文堂向太夫人开口求娶自己的时候,母子俩闹得很不愉快——据说太夫人当时甚至气得动用了家法,结结实实在这位首辅大人身上打了几下,但仍旧没有让他回心转意。

  后来太夫人闹绝食,顾文堂不仅不帮忙劝着,倒也学着她滴水不进,还没日没夜地忙公务,到最后太夫人先心软悄悄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他瘦了一大圈,跟捱过饥荒的流民一样,竟是半条命的精神都没了——难不成还真能为了一桩亲事让儿子丧命不成?没办法,太夫人只能松了口,可心里却始终憋着一股气。

  为此,她刚嫁过去的时候太夫人都不怎么搭理她——但顾文堂说一不二地将她圈在屋子里养病,她倒也没什么机会感受太夫人的冷眼。

  想到这些,晏安宁心里头有些不安稳。

  这一世她虽然不至于像前世那般挑不出半点优势,可同顾昀的亲事,必然是横亘在太夫人心间的一根刺,她能容许顾文堂的名声可能受到牵连吗?

  纵然那人要做的事情,七曲八绕地最终总能做成。可若要他像前世那般和太夫人硬着来,用损害自己身体的方式来逼迫太夫人就范,晏安宁不由觉得对二人都太过残忍。

  顾文堂进来的时候,便见那姑娘心不在焉地揉捏着帕子,直将那好好的绣帕弄得皱巴巴的,像是满怀心事的样子。

  可抬眼瞧见他,一双杏眸瞬间明亮得如同夏日的阳光,趿着鞋匆匆下了炕,乳燕投林般地来到了他身边,却没敢直接抱住他,仰着头眼巴巴地瞧着,像是有许多话想问,却一句也没问出来。

  顾文堂的笑容就变得和煦起来,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笑道:“安宁,母亲已经答应了。”

  虽然并未说肯定的话,但既然不表示反对了,想必就只是在苦恼要如何让他的名声保全得更好。

  晏安宁瞪大了眼睛。

  这么快?

  她瞧着两人也没说多久的功夫,还以为他败下阵来了,正寻思着要不要安慰他呢……

  顾文堂便见面前的姑娘神色变得古怪,忽地开始神色紧张地上下打量他。

  “做什么呢?”他不免失笑。

  晏安宁却嘀咕道:“……您是不是挨了太夫人的家法伺候,痛得快晕过去也不吭声,太夫人才没办法了,故而松口的?”

  可这袍子还是回来时穿的那件,上头也没有什么棍棒鞭子的可疑痕迹,晏安宁两弯细眉愈发高挑,想不通缘由。

  顾文堂愣了愣,旋即大笑起来,修长如玉的手指清弹了弹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整日里都在想什么呢?我可是当朝内阁宰辅,又不是稚儿,娘岂会因我做事不周便要家法惩治、棍棒伺候?”

  晏安宁觑着他的神色的确不似作伪,想了想前世那些谣言,觉得他多半是被以讹传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