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鼓笙笙
“那三叔你就多吃一些,日后也要记着按时用饭。”她面上镇定,笑靥如花。
他便斜睨她一眼,道:“安宁若是日日来陪我用饭,想来我定然顿顿如此心情舒畅,胃口极佳。”
他们到底还没成婚,哪里能天天如此……
这人又是在逗弄她。
且他觉着瞧见她能下饭?
也不知是在夸她还是在贬损她。
这么一来,似乎前世他经常不辞辛苦地下衙赶回来同她一道用饭也有了解释——只是那时的顾文堂,怎么又开始重视这些口腹之欲了?难不成是瞧着她每日精心补着,气色越来越好,相比之下,越发不像他的妻室了,心里才不是滋味儿的要与她一道用饭了?
一时间心里升起促狭想法。
顾文堂不知她在寻思什么,不紧不慢地用完这一餐途中,倒是没人来叨扰,也不知是不是被徐启给拦住了。
喊下人进来收拾碗筷,净了面与手,便携着晏安宁到了内室,俯下身来摸了摸她的面颊:“……现下还早,我还得再见几个人。若是你想留在这儿,便在里头待着。若是不想,便回去,好不好?”
这般满腹真心对社稷,也不知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小皇帝能记得他几分好?
晏安宁心里充满了“妇人之见”,但她也知自己要嫁的这个人并非凡夫俗子,指望着他满心满眼地围着媳妇裙裾转,那就不是他了,她也不见得会瞧上那样的人作为夫婿人选。
她只是渐渐的,开始有些心疼他了。
怕他付诸的心血最后被人无视,怕他所立下的赫赫功劳变得不值。
于是朱红的绣鞋在床踏板上晃了晃,她故作狡黠地在他低首温声同她说话时,葱白的指尖轻拂过他的下颌,细声道:“三叔纵然公务繁忙,但还是要按时用饭,不然……人没精神起来,就不俊朗了……到时候,说不定我就跟着年轻英俊的小郎君跑了……”
顾文堂微微一怔,旋即佯装面色沉沉地捏了捏她的下巴。
这小丫头,越发大胆,连这种话都敢说了。
这不是在道他年纪大了,配不上她这朵娇艳的美人儿了么?
顾文堂陡然就想起了一些六部的官员在一起高谈阔论时,埋怨家里的媳妇儿不懂得自己汲汲营营在官场做出成绩,庇佑一家老小的辛苦时,只知道嫌弃自己忙得昼夜颠倒,眼下青黑憔悴,不许自己上塌的场景,心底竟莫名生出了极其相似的委屈。
晏安宁原本也只是开个玩笑刺激刺激他,好让这人别轻易作践自己的身子。
谁知,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徐启在外头通传道:“相爷,都察院白御史求见。”
顾文堂便忽地挑眉看向她,脸上的神情仿佛在问:莫非这就是你说的年轻俊俏的小郎君?
晏安宁面颊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倒不是为别的,而是在她新出现的关于前世的记忆里,白彦允这个今生她曾帮扶的人,竟然充当了令她意想不到的角色。
见状,顾文堂却误会了些什么,眯了眯眼睛,本准备整理仪容出去见客,却顿住脚,忽地将那心不在焉的姑娘按进了软褥里,咬着她的耳垂低声道:“怎么,你还真垂涎他不成?”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要加班,今天就这么多了
第65章
顾文堂可还记得,上一回她从太夫人手里拿了那些男子的画像,坐在他怀里还不忘夸赞白彦允生了一副好相貌。
那时他听着心里便不大是滋味,不过那回这丫头伶牙俐齿地将他绕了进去,反倒像他没能在年少时认识她,是他的过错,他一门心思地在哄,又听她说从前不过只见了白彦允一面,这才暂且搁置了。
都是男子,他瞧过白彦允看她的眼神便心里有数,只她迟钝且未将对方放在心上,毫无察觉,是以他也无意将这事情戳破,一个不好,反倒能让白彦允在她心里变得特殊起来。
可方才再看她再提起他的模样,哪里又像是听到萍水相逢,全然不放在心上的一人的反应?
莫非在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他们之间有了什么别的牵连?
想到这里,他清隽的眉眼瞬时往下拧了拧。
晏安宁回过神来,察觉到他眉眼间的危险意味,心里便是一突——在他面前被娇纵着,时常忘了,面前的人并不是个因爱重便能偏心偏听的男子,相反,他个性谨慎小心,稍稍一些不对劲,便能被他察觉出来。
重生这种事情,听起来太过荒谬,即便说了,恐怕他也是不会信的。是以,她也该藏起那些端倪,免得露出马脚,反而被世人当作怪物。
“好好的,做什么要将他与我关联?”她的瞳眸中便印出茫然神采,不满意地扁了扁嘴道:“我听着都愣了愣,您不知晓吧,三姑娘前些时日有些看中了他,差点想让白御史当夫婿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
顾文堂眸光中闪过了然。
她和明珍不对付他是知道的,先前他还为了康王爷的那只鹦鹉,教训了明珍一通。对于险些成了顾明珍夫婿的人与她相关联上,她觉得诧异,也是理所应当。
心头怒气稍平,再看被他按在身下,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他,水润的唇瓣一张一合地同他说着什么的姑娘,只觉一种诱惑人沉沦的欲念缓缓升起。
他就心不在焉地开始揉弄她的腰肢,问:“……所以你单独去问了他愿不愿意?”
晏安宁被这突然的动作弄得腰骨软酸,骤然间便想起昨日那靡靡之景,漂亮的瞳眸里登时如含了一汪被搅乱的池水,咬着唇眼神懵懵懂懂地摇头,只下意识地回道:“……男女授受不亲……自然是找了白九娘来问……”
嘴里说着授受不亲,却这般乖顺地在他眼前露出妩媚模样,顾文堂顿时眸瞳幽沉深邃,连呼吸都变得不稳当,只觉这姑娘就如同徐徐绽在他心上的一朵娇花,并不需要刻意挑逗的风情,一颦一笑,已然快教他甘作她的裙下之臣。
他猛地直起上半身来,哪里还敢在她面前多逗留,整理好衣襟,便面无表情地去了外间。
晏安宁躺在软褥上,兀自平静了许久,颊上嫣红才褪去。
总觉得经历了昨日的事情后,他变得愈发有手段了,从前……也不至于如此。
她不由想起了前世她嫁与他之后,他虽心里对她并无爱慕,可却是极爱她那副身子的——但凡两人独处,逮着时机便要被他拉入床帏弄将一番,热衷得难以想象。
她骨子里还是个恪守凡俗规矩的寻常女子,被他明媒正娶带进了家门,又处处得他照料,没人给她什么脸色看,便也将他视作了自己的夫君,就此将前尘往事抛却脑后,对夫妻敦伦的寻常事,当然也并不会抗拒,让他心生不喜。
对这事,初时她觉得畏惧,可时日久了,有时反复数趟下来,竟也尝出那里头些许噬骨的滋味。
后来身子有时他一个眼神递过来,她就能悄无声息地软了腿……
晏安宁不由起身为自己倒了杯茶水,晃了晃脑袋,才将那些旖.旎难言的场景抛之脑后。
……
白彦允在书房门前站了一会儿,里头才传来顾首辅淡淡的声音:“……进来罢。”
他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顾家的奢华,他早从妹妹口中听闻过,顾首辅的书房,倒并不似他想象中的那般金砖铺设,豪奢难言,只是书房里挂着的一应书画古玩,却都能瞧得出是大有名头的。
他想这约莫是要用来待客的缘故,此地显得更为雅致低调,处处都透着精心,乍看之下却并不打眼。
只是屋子里还盈着饭菜的香气混着淡淡的女子香,他看了一眼紫檀木屏风后头隐隐约约一闪而过的影子,猜测着这书房里多半还藏了个女娇客。
外人都说顾相爷对早亡的发妻情根深种,旁的女子一应都瞧不上眼,自荐枕席都是无路寻门,白彦允看了一眼,不免觉得自己窥破了上官掩藏的一个秘密,于是立刻收回了眼神,不再往那处多瞧一眼。
“……相爷,绥远侯府世子昨日被关进大理寺大牢后,今日已招供,其院中埋葬的数名女子尸首,的确是他见色起意骗入府中,后来又残忍杀害的……”
屏风后头,晏安宁听着白彦允的话,神情微微有些讶然。
原来昨日顾文堂就去吩咐人彻查贺祁的事情了,且今生,白彦允竟然也同样参与了进去。
不同的是,前世这事是白彦允一手掀起的,几乎震荡了整个京城的格局,也被诸多勋贵瞧成皇帝试图向陈家宣战的信号——毕竟,绥远侯府和陈太后的娘家陈家是姻亲。
可今生,这事竟然是顾文堂主动挑起的。
她一时心里复杂难言——前世的白彦允手里拿着尚方宝剑,纵然小皇帝隐隐受大臣挟制,可毕竟是天家正统血脉,得了先帝遗旨传承的皇位,臣子们纵然有怨言,却也没有什么叛逆的实力和胆子。
白彦允看似处处树敌,其实只要做好这个孤臣,皇帝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出半点事的。
可顾文堂不同。
他作为先帝亲指的辅政大臣,又是小皇帝的帝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格局延续了数年,纵然他没有越俎代庖的意思,小皇帝又怎么会心里头一点想法都没有?他掺合进了陈家的事情,万一被皇帝算计,鹬蚌相争,被人坐收渔利可怎么好?
晏安宁对朝局算不上了解,前世她也没敢将自己当成能与顾文堂相敬如宾地位等同的相爷夫人,顾文堂其实也不怎么主动同她说起,是以她知道的,多半也是从下人口中听到的。
唯一印象深刻的一回,便是白彦允拿着圣旨进了国公府的大门,态度不善地要顾文堂随他进宫面圣,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前世的白彦允是皇帝的心腹,却敢对顾文堂这般放肆,这无疑也代表了皇帝的一种态度。
那时她吓坏了,只觉得他是因先前来救她,得罪了魏永嫣,间接引起了皇帝的疑心,才会这样受人奚落,还要生死难料地手无寸铁进皇宫……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她竟然对白彦允同宫里的使者举起了软剑,威吓他们滚出国公府。
当真是大逆不道。
那一回,是她瞧见顾文堂看她的神色最晦涩难辨的一次。
宫里的使者当场就厉喝一声,想要处置她,白彦允却只是皱着眉头,压根不搭理她,只执拗地要顾文堂跟他进宫,她记得顾文堂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一声,便跟着他们进宫了。
那夜她掌着一盏孤灯彻夜未眠,直到很晚,才等到他回来。
不顾他身上带着的料峭寒意,便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腰身,无声地开始落泪。
那人便含笑揩去了她的眼泪,态度前所未有的温和柔情,但床笫之间,却是恨不得将她连骨带肉都吞了似的热烈。
大劫之后她也是心绪难平,便越发顺着他,直听见他迭声唤她卿卿,嗓音醇厚又缱绻,折腾起来却半点不知自制,像是一匹眼冒绿光的饿狼似的,凶猛难抵抗。
她宛如一叶扁舟在看不到尽头的汪洋大海里浮浮沉沉,只得攀紧了唯一的依靠艰难求存。
这样抵死缠绵的一夜过后,她便听闻了顾文堂从内阁辞官的消息。
那一年,顾文堂才三十五岁。
……
想起梦里那些记忆,晏安宁现下对白彦允就迅速失去了好感。
今生,在顾昀和白彦允之间,皇帝更加青睐的还是他。若是不管不顾,是否最后此人还是会来迫害顾文堂,害得他年纪轻轻便不得不从内阁“致仕”?
因而听见这事,她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是不是被白彦允算计了?
顾文堂不知里间的人听见这话已然提起了一颗心,他神色淡淡地颔首:“……此事白御史即便不来,也会有人来禀我。都察院京城监察御史直属陛下,白御史原不必来向我禀报。”
白彦允自然也知道自己不过小小七品官,能登顾家的大门,也是因陛下垂青。顾文堂这话面上是瞧不上他,实际是为了他好——若想仕途得意,自然该做皇帝麾下的孤臣,与这个瞧上去就可能被少年皇帝忌惮的权臣有往来,并不算什么好事。
他心里也记着顾文堂的好意。
贺祁的事原本他并不知晓,京兆尹带人上门也没打算同他这个乳臭未干,刚进官场的毛头小子知会一声,是顾文堂知晓他与贺祁有嫌隙,这才特意让人来告诉他,他这才及时赶去了贺家,也帮上了一些忙。
否则,那贺祁只怕要在人眼皮子底下逃脱了重责。
当他知晓那混帐东西竟然手里头还出过不少人命,且那些人无一不是正值妙龄的寒门女孩儿,心里登时后怕不已——倘若那日他未曾发觉不对,或者晏安宁不能那般迅速地找到他妹妹,是否如今在他跟前笑得没心没肺的白九娘也会成为那些姑娘中的一个?
他望着绥远侯府那座院落被翻得七零八落的土壤,心就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
冥冥之中,就好像当真有这么一个世界,让他在殿试前夕失去了妹妹,却无处寻觅,最终,只是在那些化为枯骨的尸首里,寻到了些许妹妹的痕迹。
这种念头如同深深扎根进他心里的藤蔓一样,无声地滋生,一旦想起就捆绑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心知肚明,妹妹当真是逃过一劫,而非只是他杞人忧天式的兔死狐悲。
也因此,心里头对于那位晏姑娘的感激,更是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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