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 第72章

作者:梨鼓笙笙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穿越重生

  她太激动了,忘记了,其实这府里最重规矩的是她的祖母,秦太夫人。纵然她心有不满,可对晏安宁这样口出恶言,定然犯了她的忌讳了。

  “日后,不可再对安宁丫头有半分不敬。”

  顾明珍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地低头应了声事。

  可秦太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

  她目光一扫而过,不急不缓地继续道:“这话不是为了别的,只因眼下,我正有打算替你三叔求娶晏家丫头,如无意外,日后她就是你的长辈。这样的话,半句也不要再提。”

  顾明珍彻底愣住了,呆呆地抬起头看着太夫人,半晌没回神。

  为什么,祖母所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懂,可连起来却那样难以理解,甚至让她的脑子几乎无法运转了?

  什么叫,她打算替三叔求娶晏安宁?

  晏安宁那样的出身,怎么配嫁给权倾朝野的三叔父?

第69章

  适逢顾文堂刚到了珠帘边,恰恰听到这句话,登时眉梢微挑,脚步也不由顿住。

  当下是什么样的形势,才能听到他娘说这句话,他自然心知肚明。

  令他意外的是,娘竟然这么快就开始在府里人面前维护安宁了——哪怕只是个不受宠的顾明珍。这也说明,她已经是将她瞧做自己人了。

  顾文堂心下不由有稍稍的松弛。

  同秦太夫人坦白,他下的是一剂猛药,为的便是让她无论如何先接受这个现实。至于未来婆媳之间的嫌隙,他本是打算徐徐图之的,却没想到,比起当年的姜氏,太夫人似乎很快就接受了安宁。

  这无疑是他今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珠帘被袍角撩过,传出细微的响动,太夫人眯了眯眼睛,忽地坐直了身子,呵呵地笑了一声:“多大的人了,还在那里作怪偷听,快进来吧!”

  闻言,顾文堂微微一笑,抬手撩帘而进。

  可怜顾明珍刚被太夫人这句话打击得神魂不稳,又见被她“告状”的其中一位满脸平静地踱步进来——纵然看都没看她一眼,可那玄靴踩在地上光滑如镜的金砖发出的细微响声,却一声声都踏在了她的心上。

  三叔怎么会在外头听着?

  她面色发白,心里已经知晓大事不妙——即便三叔没将晏安宁当回事,也定然不会喜欢她在背后议论他的私事。这种浅显的道理,目光毒辣如祖母,岂会不知?

  看来今日这步棋,是完完全全走错了。就连祖母,也对她告状一事非常不满,所以才刻意戳破三叔在外头的事情,将一切摆在了明面上。

  顾文堂同太夫人行了礼,便悠悠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低头抿了口茶后,才像忽然瞧见了顾明珍似的,道:“三丫头也老大不小了吧,婚事可曾定下了?”

  “还、还没有……”顾明珍咬了咬唇,竟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那着玄青祥云杭绸袍子的男子听着便笑了,可那笑意却未直达眼底,他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看向太夫人:“……从前我在南海当差时的一位姓李的旧部早前来信,想托我帮忙在京中的闺秀中寻一位合适的,给他在湘州卫所做正四品指挥佥事的独子说亲……那小公子也才弱冠年岁,我瞧着,三丫头就很合适,娘您觉得呢?”

  太夫人看了他一眼,面上神情无甚变化,只道:“年纪轻轻就坐到了指挥佥事的位置,前途倒是不可限量。”

  顾明珍的脸色却更白了。

  正四品,听着是很诱人,可却不是京城的官员,而是湘州老家卫所的官儿。她若嫁过去了,岂不是这辈子都不能回京?且那家的主君是三叔的旧部,恭敬到连独子的亲事都想让三叔掌眼,她若成了这家的儿媳,岂不是更是矮了晏安宁一头?

  最要紧的是,三叔可不是喜欢以德报怨的人,她刚开罪了他,这若真是什么好亲事,他岂会愿意将机会给她?那李家公子若是个品貌俱佳的,又岂会弱冠年龄婚事还没着没落?她一点都不喜欢湘州老家,她不要在那里守一辈子!

  顾明珍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当下便不顾体面地膝行到顾文堂眼前,声泪俱下地哀求:“三叔,三叔我知错了,您能不能不要将我赶到湘州去?我……我方才是随意说说,并不是真心想害晏表姐的……”

  顾文堂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含笑道:“我也只是个提议,也只是随意说说。”

  他的态度是那样的温和,可眼神却那般冰冷,顾明珍登时如坠冰窟,知晓这位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长辈是动了真怒了——这样的人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岂有随意说说的道理?

  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看向自己的祖母,却见太夫人也笑眯眯地道:“好了,吓成这样做什么?是顶好的亲事,何必这般惊惧?湘州又怎么了,你姨娘犯了错,不也在湘州么?你若嫁过去,多少还能和你姨娘作伴。”

  姨娘……

  顾明珍听到谢氏被提起,心间更加抵触了。

  早在谢氏拿了她压箱底的金银首饰出去变卖,用来买通冯婆子陷害江姨娘的时候,她的心就凉透了。

  在姨娘心里,哥哥排第一,娘家排第二,她自己排第三,父亲排第四……至于她顾明珍,也不知是在她心里的哪个角落窝着呢。

  这样浅薄的母女缘分,她半点也不稀罕,更遑论要被家族发配到湘州与她做什么伴了!

  可太夫人却没心思再同她说话了,笑眯眯地让婢女送她回去,口气丝毫不容置疑。见状,顾明珍只能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待人走了,太夫人才斜睨了顾文堂一眼,问:“不过是小姑娘家的嫉妒心,到底是你亲侄女,哪里就至于在亲事上作弄她一辈子?”

  顾文堂无奈地笑笑:“您想到哪里去了,那李家少爷也不是什么不着调的人,只不过先前有个早早定了亲的,得了天花没了,落了个克妻的名声,所以在湘州才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他们家也是宁缺毋滥,就硬生生地等到现在,见没法子了,才写了信来求我。”

  闻言,太夫人才稍稍放下了心来。她虽然也不喜欢顾明珍这种见不得人好,一心将眼睛长在别人身上的性子,但毕竟是亲孙女,且一笔写不出个顾字,若是为她一时失言便在亲事上推她入火坑,也着实残忍不像话了一些。

  不过,若说幼子是这种身为长辈便能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的人,太夫人也是不信的,她挑眉看他:“真没做什么手脚?”

  “只是有一桩不大妥帖。”顾文堂喝了口茶,才道:“那李夫人的性子有些专横,连李大人都是听她的,先头的那位还没嫁进去,听说就已经折腾出了许多事,是以,李少爷的婚事才艰难了些。”

  他见太夫人的神情闻声有些犹疑起来,道:“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三丫头性子如此,什么样的人都敢编排,若是嫁去了高门大户或是靠近中枢的人家,万一在圣前胡言乱语,岂不是给咱们家带来灭顶之灾?李家家底虽然薄了些,李家少爷到底人出息,湘州也是个闹不出什么大风浪的地方,让她收收性子,将来,说不定也有随夫回京的时候。”

  太夫人一听,便知他心意已决了,这桩婚事到底也不算辱没了顾明珍,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毕竟,她对顾明珍也没什么感情,远嫁到湘州,她也并不觉得有多伤心。

  顾文堂眉宇间就微微松展了些。

  今日是第一回 ,日后就说不准有第二回。顾明珍这般畏惧他,却还敢在太夫人面前编排他与安宁,若是日后在京城高门面前胡言乱语,安宁的名声就毁了。他不会允许,这样一个燃着的火药桶时刻活跃在眼前。既然不懂事,便该让旁人教教她如何低头。

  顾家的女儿,也不该是只享受恩荫不懂得体谅家族的。

  太夫人余光瞥着儿子的神色,忽然轻哼了一声:“你这消息倒是灵通,人前脚过来,你后脚便来了。”

  顾文堂微微一怔,旋即失笑道:“母亲不也派了眼线盯着我么?”

  太夫人扁了扁嘴,便不说什么了。

  儿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能让她知道的,也都是他想让她知道的。从前他们二人之间的往来,她可是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不过有对比就有欣慰,想想他从前也没这么着急忙慌地护着姜氏,便知他待安宁丫头应是更上心的。

  之所以翻来覆去地将二人比较,其实也不光是太夫人对姜氏泰国不满,而是她多少对外头的传言也有些疑虑——总担心幼子是因为丧妻之痛,才多年不让人近身,如今有了晏安宁这一活生生的人立在她跟前,一切的一切她都瞧得分明,自然也就能放下心来了。

  “行了,来瞧瞧,让这些人家来赴宴,有没有不妥?”太夫人拿出了方才藏起来的帖子,又嘀嘀咕咕道:“……只是若是王婆卖瓜似的,不免让人起疑,唉,偏偏这唯一近的,还在侯府里当姨娘……这名目真是难想……”

  顾文堂接过帖子看了一眼,耳边是母亲的絮絮叨叨,心间倒是微微一动。

  他好像有些明白安宁方才的意思了。

  只是杜家的人,这么多年都不曾登顾家的门来瞧江氏,能靠得住吗?

  *

  翌日,杜府。

  一大早,便有门人将帖子递到了杜郎中的夫人江氏面前,却是顾家的一位姓晏的姑娘。

  杜夫人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只还在暗暗奇怪,既然是顾家的姑娘,又怎么会姓晏?

  适逢杜浔杜郎中今日休沐,见夫人翻来覆去地看那烫金的帖子,不免也好奇地走了过来。

  “什么人给咱们家下拜帖?”

  他在工部已经坐了许久的冷板凳了,家里也是门可罗雀,鲜少会有人求到他头上来,更遑论用这种烫金帖子了。

  杜夫人也是一头雾水,只道:“大概是谷秋认识的小姑娘吧?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家。”

  杜谷秋是杜浔与杜夫人得独女,素来也很得父母宠爱,经常出门和门第相近得姑娘们往来,杜夫人也不怎么拘束她的性子,所以这杜家若有人上门,杜夫人头一个念头便觉得是自家闺女的朋友。

  杜浔便接过去看,可这一看,立刻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字迹,怎么会瞧着那般像内阁的那位大人的字?

  顾家……

  该不会,真是顾相爷的顾吧?

  杜夫人见他脸色大变,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帖子,也将心提了起来:“老爷,您这是怎么了?”难道这帖子接得有什么不妥?

  杜浔咽了咽口水,便将自己的猜测同夫人说了。

  杜夫人就笑了起来:“老爷,可不是妾身埋汰您,可您只是个小小的郎中,哪里还能劳动内阁首辅给您写帖子呢?您莫不是仕途不得意,心里太着急了?”

  两人是结发夫妻,多年感情甚笃,杜夫人打趣起杜浔来,倒也没什么顾忌。

  “可这字迹,的确和顾首辅几乎一模一样啊……”杜浔心里实然也不确定,他擦了擦头上的汗,仔细看那帖子,却见这帖子上抬头的是自己夫人的名讳,不由看向夫人:“这帖子是给你下的,夫人在顾家……有没有认识的人?”

  顾。

  杜夫人秀丽清雅的面庞上神色忽地微微一顿,想起了一些经年往事。

  不会吧?

  三妹当初跟着的那人,竟然是京城的这个顾家?

  那这位晏姑娘……

  她心里突然打了个突,眼眶也变得泛红了起来。

第70章

  杜浔见自家夫人神色有异,忙问起因由来,杜夫人却无心再多说什么,她垂眸看了一眼拜帖上写的拜会时间,才眼眶红红,含糊不清地道:“……这事儿妾身现在也拿不准,等人上门了瞧瞧再说罢。”

  这日到了快申时,一架黑漆齐头平顶马车便缓缓地在杜家大门口驶停。

  杜夫人自晨起接了那拜帖便一直心不在焉,听了下人来报,精神却立刻回笼了似的想亲自出去看看。

  杜家姑娘杜谷秋不免好奇地问:“娘,究竟是什么贵客啊?您这性子跟我爹一样的淡泊,今日竟这般坐立不安地盼着,倒叫女儿好奇。”

  杜浔祖上三代的族谱上,最出息的不过是个秀才,到了杜浔这儿,金榜题名中了进士,又外放多年,如此摸爬滚打艰难地回了京,虽如今已经算是四品大员,可仍旧是那些大人物眼里的寒门出身,轻易不会重用。

  这事放在别人身上,早就郁郁不得志地点卯混日子了,可杜浔却十分看得开,不仅没有怨天尤人,反而做事更加上进。虽因性子耿直办差得罪了一些人,但愣是凭着这股劲儿也没让人撸了官去。

  杜夫人亦是夫唱妇随,从不抱怨自家门庭冷落,没有郎中夫人的风光云云,只安心教养一双儿女,倒也将杜谷秋养得颇为活泼机敏,不曾吃过什么苦头。至于长子,却是早已经成家立业,中了进士后便带着新婚妻子外放出京了,现下在丹山县做一方父母官,地方算不得贫瘠,但也是大有可为。

  听了幼女的话,杜夫人因紧张攥起的手松了松,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笑了笑:“知道是贵客就得了,哪家的姑娘像你这般话多?”

  说的是斥责的话,眼里却闪过宠溺的笑意,可见是颇为偏疼小女儿的。

  闻言,杜谷秋便嘟了嘟嘴,装作文秀娴静地伴在母亲身边,只是那东张西望的眼神却出卖了她仍旧沸腾的心情。

  也就此时,不远处,有身影绕过参天的古樟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