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 第78章

作者:梨鼓笙笙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穿越重生

  果真下一瞬,便见顾文堂从那参天的古树后头走出来,却是方才下了马车时被树干遮着挡住了身形。

  徐启眼神微微一动,注意到了这边,当即低头和顾文堂禀报着什么,那人沉静的眸光便朝这边投了过来。

  顾文堂的神情便变得有些意外。

  虽是听闻了消息特意来寻她的,却不防能在山门口恰好碰见她。

  一别多日,那姑娘出落得越发明丽绝伦,连树上开得正艳的花都压不住她的颜色。但并不媚俗,一身湖色的衣裙穿在身上,显得她整个人通身的气质愈发的淡雅脱俗,风姿绰约。

  只是当他目光旁移,瞧见了白家兄妹,尤其是面容年轻鲜烈,见他的目光望过去脊背挺得越发直的白彦允,表情便是微微一顿。

  看这模样,她似乎是刚和他们兄妹二人从山门口的集市出来。

  而晏安宁见着了他,一双水目里不自觉地泛起些涟漪,当即便不理会旁人地走了过去,到了他跟前,仰着头望着他:“……您怎么来啦?”

  顾文堂神色温和地浅笑:“怎么?不欢迎我不成?”

  晏安宁见他眸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身后的白家兄妹,心间微微一动,坦然开口反驳:“怎么会?我都许久没瞧见您了。”又低声解释道:“不过太夫人现下不是在大觉寺吗?甘泉寺可不是一个方向的……”

  “嗯。”他唇角于是也浮起一抹笑意,低声道:“所以我是特意来瞧瞧你的。”

  晏安宁怔了怔,一张脸顿时红扑扑的。

  而身后的白彦允也终于回过神来,忙带着妹妹上前来给顾文堂行礼——真论起来,顾文堂其实也算是白九娘的恩人,后者自是恭敬不敢造次。

  顾文堂便颔首微笑,平静地问:“方才你们在一起逛集市?”

  白九娘忙点头,道:“瞧着热闹,想着晏姑娘好不容易出门一趟,便起了些兴致,倒是买了不少小玩意儿。”

  她是担心顾首辅觉得晏姑娘这样抛头露面地在外闲逛不够体面,于是特意解释了一句。

  顾文堂便看了一眼手里抱着一大堆匣子的招儿,笑问晏安宁:“买了这么些东西,不知里头可有给我的?”

  这语气实在亲昵,白九娘都愣了愣,顾大人这是在逗弄晏姑娘吗?

  不过她凝眉想了想,除却那支簪子,晏姑娘掏钱买的时候都是些女子用的小玩意儿,只怕顾大人待会得训斥她了……又觉得奇怪,二人之间关系竟然这般好,顾首辅又怎会坐视晏姑娘被人赶出顾家?

  却见在他们面前从来沉稳端庄的晏姑娘眸光如夜空中璀璨的星子,足尖有些别扭地在青石板上轻划着,轻声道:“有呢。”然后便从婢女手里接过了一个匣子,打开一瞧,却正是那镶着蓝宝石的紫金玉簪。

  顾文堂垂眸看那袅袅细腰年纪的姑娘,眸光如同被什么撞了一下,缱绻的情绪便在里头晕染看来,他没有言语,却推开一步,微微低下了头。

  晏安宁睁圆了眼睛。

  当着外人呢,他竟然摆出这么一副模样,难道是要她当众给他戴簪子不成?

  这定然不行!

  可一低头,却瞧见他大袖下若隐若现的那碧玺石的佛珠手串,心里顿时就有复杂难言的情绪在涌动——这手串是他半哄半骗从她手里拿到的,非说是什么定情信物,她没当一回事,却没想到他当真就日日不离身地戴在手上。

  如此一来,倒像是这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被她一串珠子拴紧了似的,也不知他那些同僚背地里有没有笑他。

  想到顾文堂可能因这手串丢的脸,晏安宁便有些不忍心看他低着头自己却没回应的情态了。

  于是心间微微叹气,还是从匣子里接过那玉簪,微微踮脚,替他戴在发间。

  果真如她所料,那簪子很配他,温润儒雅的一张脸,如今看起来更加的清隽稳重,如同上好的玉石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晏安宁一时也有些看痴了,待得回神时,便笑吟吟地看着直起腰身来的顾文堂,赞道:“三叔,这簪子你戴着很好看。”

  “是么?”身着绯色官袍,五官俊逸端正的男子闻言轻轻一笑,眸光深邃地道:“那便多谢安宁相赠了。”

  一边的白九娘看看仰头眸光璀璨望着顾相爷的晏姑娘,又看看满眼缱绻情深,目中有化不开的宠溺意味的顾相爷,电光火石之间,忽地明白了什么。

  她忍不住回头看她兄长。

  方才还意气风发,存心要在顾文堂面前扮演上进后生角色的白彦允,此刻嘴角紧抿,面色苍白如纸,眸瞳中有一种空洞绝望的情绪在蔓延,呆呆地看了许久,到底还是低下了头,掩去眸中墨云翻滚。

  晏姑娘中意的那位郎君,怎么会是顾相爷?

  而且她冷眼瞧着,顾相爷似乎也是对她有意的……

  若真是如此,她哥哥要怎么与他争?若是与他争,岂不是十年寒窗苦读都化为泡影,前途尽毁?

  有一种名为懊悔的情绪,头一次在白九娘心里如紫菜一般地泡发,顷刻间无孔不入。

  早知如此,她便不该怂恿哥哥去打晏姑娘的主意……本以为是件大好事,如今再看,却是一不小心就会大祸临头。

  当即,便面色微变地拉着白彦允匆匆告了辞,难得有些方寸大乱的表现。

  晏安宁自是也明晰了他们的想法,也知面前这人心里头对白彦允始终有些计较,只是她也没想到她是寻了借口避开杜谷秋相看人家的场面,扭头就被他撞了个正着,如今顺了他的意断了白彦允的念想,也就不再心虚,只抿着唇笑:“现下三叔满意啦?”

  顾文堂被这小姑娘早哄得心头阴霾尽散,拉着她的手往树下走,将她罩在自己的影子里,隔绝外人的视线,右手便忍不住箍住那杨柳腰肢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不甚满意,安宁怕是不知,这相思之苦,有多难熬。”

  他的嗓音低沉而醇厚,如数年的陈酿,有种令人醺然欲醉的魔力。晏安宁被他困在方寸之间,面颊已经被他热烫的呼吸扑得通红,她声音不由得软糯下来,晕晕乎乎地问:“太夫人说要避嫌呢……您怎么能这般大剌剌地跑来找我?”

  顾文堂便笑了,低头在那光洁的额上亲了亲,看她倏尔睁得圆滚滚的大眼睛,温和道:“……明日顾家设宴,你同杜夫人她们一道来便是。”

  晏安宁顿时清醒了过来。

  原来,他们议定的时机已然到了啊。

第76章

  正值春夏交替的四月天,四象胡同的顾家便在风清日暖的一日里开了宴,邀了京城有往来的名门贵胄前来听戏赏花。

  这样的宴会,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只是做东的是顾家,不免便让人平白看重些。而宴席前夕秦太夫人无意中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更是让京城的局面如同投入一石的平静湖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秦太夫人准备在京中适龄的姑娘里择选一位出挑适宜的,给顾首辅做续弦。

  给人做续弦,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可当对方是权倾朝野,稳坐内阁头把交椅的顾首辅时,一切就都成了特例。

  众所周知,顾首辅才至而立之年,先头只娶过一位夫人,可惜那位是个命薄的,让顾首辅力排众议娶进了门,偏偏生下个姐儿便匆匆撒手人寰,什么福气都不曾享到。

  娶姜氏之时顾相爷才加冠两三年的年纪,或是因意气风发时受此重创的缘故,这些年来,这位手握大权的重臣身边竟再没进过人。

  然越是如此,先头那些年打起这方面主意的人家实然愈发汹涌。

  顾相爷现如今膝下并无男丁,若哪家的女儿能嫁进去生下嫡子,稳坐正室的位置,哪里还需要再顾忌先头那位家世不显的姜夫人留下的孤女呢?对自己的家族而言,若家里的女儿能笼络住这么一位人物,亦是拥有了一步登天的契机。

  不少人家都是这般打算的。

  于是多年来,诸多各有心思的人家绕着弯的上门打探,可无一例外的,无人能占到一星半点的先机。

  百般受挫后,这些人家也只能望洋兴叹,将一切归罪于顾相爷对原配发妻的情深如许,不忍忘却上头了。

  殊不知,这些坊间传言对于京城的名门闺秀而言,更激起了她们对顾文堂的一种飞蛾扑火般的情愫——情深一片从不是缺点,太多的女子在希冀着,她们能取代心上人钟情的那人的位置,如此一来,或许也能得那片深情。

  是以,这一日,顾家的宴会显得尤为热闹。

  ……

  阳安侯府。

  临窗大炕前,侯夫人的娘家大嫂邱氏拉了拉前者的衣袖,低声道:“……那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马氏的余光便落在了大嫂带来的那位娇滴滴的外甥女身上。

  她其实知道的也不比邱氏早多少,甚至还是在外头开始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身边的嬷嬷才来报了她。

  当时她头一个念头就是不信。

  这些年来,她一时兴起帮小叔做的媒没有双手之数也起码有四五回,可每每都是碰了一鼻子灰。

  有一回告到太夫人那里,想让她老人家跟着一起着着急,数落数落小叔,她倒好,反倒来教训她一通,道她还活着呢,她这个做二嫂的怎就这般越俎代庖云云……

  马氏吃了这些教训,偶尔再有“热心”的时候,也都会被女儿或是贴身嬷嬷及时阻止。对这种事,自然下意识地敬谢不敏。

  可这回的事,却隐隐叫她嗅出些不对劲的意味来。

  外头的风头实在盛,她挨不住娘家人的再三询问,只好撺掇了软性子又格外受娘照顾的大嫂前去探听,还建议要办个花宴聚集京城贵女。

  这样直白的提议,娘竟然没有直接拒绝!

  一下子,她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不过想起那软硬不吃,像是对风月毫无兴趣的小叔,她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该不会是婆母自己突然起意,没跟小叔商议好吧?

  于是只好支支吾吾地说:“……反正我婆婆那里,瞧着是认真的。”

  邱氏听着就展开了眉头,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自己如花似玉的外甥女,笑道:“那就成了。以良玉的模样性情,和咱们两家的交情,想来这事把握也大。”

  马氏却没敢打包票。

  不过,她心里倒也有些期待。

  如今,虽说她是顾家名义上的宗妇,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顾家当家做主的是顾三老爷顾首辅。一家老小,将来多少都要指望他。如此一来,未来三夫人的位置就很重要。

  若是娘家大嫂的外甥女成了事,总比外人要亲近些,对她,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

  晏安宁扶着姨母杜夫人随着引路的婢女进了内宅,路过侯府与国公府分治的那道月门时,不免下意识地往那头瞧了瞧。

  杜夫人的神情透着些许的紧张,见她这般却笑了,低声道:“放心罢,我昨日才去瞧过她,一切都好着呢。等你这厢的事情定下来,她便更好了。”

  她也是昨日才从晏安宁口中得知顾家的打算,虽本来心里也在对之前那拜帖上的字迹与顾家截然不同的态度心存疑虑,可这桩大好事真落在头上,反倒让她飘飘不知所在了。

  今日到了顾家,大门上停的流水般高门大户的车马更是加重了这种情绪。此刻的杜夫人,生怕自己哪点表现不好耽误了外甥女的大事,可这事主倒好,半点羞涩紧张都瞧不见,只一门心思地想着江氏好不好了……

  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过看她这般,杜夫人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她与幼女谷秋从来感情深厚,无话不谈,那日从甘泉寺归家后,很快谷秋便将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与了她听。

  她既恼那蒋思齐心术不正将主意打到她纯洁无瑕的小姑娘身上,亦后怕夫妇俩从来只知道娇宠女儿,没将这些基本的人心险恶讲给她听,但更多的,则是对晏安宁多了一份浓厚的感激与信赖。

  说起来,其实她们姨甥间情分不深。对这丫头,往日里她也多是瞧在早逝的二妹的情分上,试图偿清心头那份愧疚来慰藉自己,这件事过后,面对晏安宁的心情则又大有不同。

  聪敏如安宁,既然在这样的场面都不疾不徐,可这事,其实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二人说说笑笑间,便迎面碰上了户部侍郎钱宗鸣的夫人乔氏。

  钱家是京城的大户,往上数两代,也曾出过一门三进士的传奇。户部侍郎亦是实职,因而在文官家的夫人里,乔氏算是很出风头的一位。

  乔氏今日穿了件宝蓝十样锦的妆花褙子,梳着高髻,耳垂上坠着赤金镶猫眼石的坠子,华丽中又不失端庄。

  见了杜夫人,乔氏的表情明显有些意外。

  杜浔从来性子孤高,原先倒也没什么,自打杜浔的恩师致仕,没法再庇佑这位容易得罪人的得意弟子后,杜浔的处境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钱宗鸣性子活络怕得罪人,乔氏亦然,是以平日里六部高官家宴请走动,鲜少有人会请杜家的女眷。钱宗鸣本就比杜浔官阶高,乔氏这般作为,自然也没人说什么。

  可今日,以顾家这样的门楣,杜夫人自然不可能是不请自来。

  乔氏眼睛转了转,便笑语殷殷地上前,无比自然地挽了杜夫人的手臂:“……到底是顾家有面子,能请得妹妹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妙人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