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塔篱
孟都统亦回头,想请示下一步。
却见宛陵霄只站在那儿,慢悠悠地轻抚狼头,一言不发。
孟都统:“……”
方才,分明是宛陵霄看着闹剧,突然轻飘飘地来了句:
“孟都统,你也出身五族,你说,吕家这么对慕槿,合适么?”
——话听着轻巧,但是个人都听得出其中敲打之意。
孟都统当即跳出来阻止。
但现在……
却听宛陵霄发出一声冷笑。
“天审?吕家主,吕夫人,谁给你的胆子,对慕槿用天审?”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铁板一样的宛陵霄
他目光冷冷落到吕夫人头上,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少君……”吕夫人的声音梗在了喉咙里,“您,您怎会……”
宛陵霄之怒,寒城少有人能够承受。她冷汗簌簌。
……不对,明明之前听说,这位少君对慕槿并不上心,现下是……
慕槿抬眸。
宛陵霄瞥了她一眼,便又回头:“慕槿再怎么样,也是我手下的人。定寒殿已审,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
“你这番做法,难道是认为,吕家能压过定寒殿?”
宛陵霄声调冷淡,但其中蕴含的杀意,却不难辨识。
……好大一顶帽子!
吕家主冷汗簌簌而落,当即拜下:“少君,仆与夫人不敢!也并非轻视定寒殿!只是,只是……”他咬牙,“少君身旁奸人在侧,仆斗胆,为少君清……清理!”
吕家主眼珠转动。是,是的,他只要把昨日霍家留下的证据扯出,按死在慕槿头上,说自己坚信无疑,那便无问题。
至于少君,断不会为了一个孤女来动吕氏大族。
“奸人?”宛陵霄却打断了他,幽幽道,“你提醒我了,我今日来,一来为悼念霍家,二来,也的确有奸人的事要处理。”
“吕家主,您和令夫人先前负责讯鸟所。但近来,讯鸟所得到的一些讯息,和我定寒殿手下屠阏部获得的,似乎不太一样啊……”
他语调温柔。
但此话一出,如果说之前吕家主只是面露忌惮,现下,他倏然眼中渗出全然的恐惧,全身颤抖。吕夫人更是面无血色。
“少君,这……这是误会……”
“吕家主,这种事,恐怕不能只听你在此随意说道。麻烦您和令夫人前往讯事堂一趟了。”宛陵霄淡淡地说,“不过这之前,你们也去亲历一次天审罢。”
“……不,少君!这……”吕家主眼神瞬间扭曲,却是因为恐惧和屈辱。
宛陵霄亲自点人进讯事堂时,多少人,都有去无回。
……至于天审,那是给下等人用的,若他作为大族族长亲历,当是一生难以抹灭的污点。他还能怎么活?
“慕姑娘,慕姑娘,我错了……请您行行好,帮我为少君求情……”吕夫人“啊呀”,骇得面无血色,死命地摇头。她只以为一切由慕槿而起,如果早知事发如此,她绝不去招惹慕槿。
但那一向被外人称道善良的慕槿姑娘,只冷淡地看着她,抿唇一言不发。
吕家主却一把拉住吕夫人。
“不好,他是要逃离!”
地面上的碎石倏然如龙卷风般涌起,如犬牙交错散向四周,辟出一道天地。
吕家主竟与夫人陡然消失。
土弥遁。
吕家主竟是施展功法、直接劈毁了这离毕广场,辟出一道地道,以不管会不会伤害旁人的方式逃出。
尖叫四起,鲜血弥漫。
孟统领横眉竖挑,刚想动手,却听两声凄厉惨嚎。
如恶鬼索命,冤魂上门。
只见吕家主、吕夫人扑通、扑通落回原处。
他们衣衫褴褛,鲜血淋漓。身上竟和罗主事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陈伤。
更不可思议的是,像是无数长针在修补时间,地垄颤动如钟,竟缓缓地恢复如初。
“这是,这是……”
“献长生!”
四下散出惊恐、敬畏之声。
宛陵霄依旧浑身蒙在黑雾中,但此时黑雾却有了变化。
其如晦暗的虚空,在几不可察的距离间翻转、跳动,变幻莫测,一旦靠近,只觉对光阴的感知都失了准头。
献长生。
孟统领大骇。他并非第一次见“献长生”,但每次见,都会有初见时的惊骇之感。
这是宛陵霄从南陵父族带到西岭来的功法。第一重,可操纵光阴,往上修,更是在传闻中可撼动天道。
——方才,宛陵霄便是施展了“献长生”中的“杀寸阴”,砍去和扭曲了少量过去的时间,直接制住了吕家主、吕夫人。
此法逆天!孟统领庆幸,孟家未与宛陵霄为敌。
吕家主、吕夫人、吕家家仆如烂泥般倒在地上。
黑甲城卫粗暴地拉起他们。在“杀寸阴”的影响下,他们鼻青脸肿,被雪污了华袍。
众目睽睽下,他们被戴上了镣铐,拖走了。
漫长的街衢,被拖出数道长痕。
……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们吕家在寒城权势滔天,你们同少君这般,定无好下场!”
宛陵霄的部下从不手软。出了毕离广场,吕家主、吕夫人开始叫骂。
他们不服,不服这样的处置。
适时,一片雪白的花瓣落到了他们的眼前,随风漂浮。
吕家主蹙眉,他倏然发现了不对劲。
他的双手仿佛在被灌入柴火,似乎在灼烧。但他全身如同木偶,动不了,他竟操纵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怎么回事?
吕家主的魂魄开始尖叫。但他的身体已经化为了牢笼。他疯了一样地在身体里冲撞,但出不去。
绝望……吕家主如同意识到什么一般,感觉到一股压顶的绝望和恐惧。
他侧头,看见了吕夫人眼中露出了同样的绝望。但旁人完全未察觉。
……
寒风吹过,白旗纷飞,慕槿伫在雪白的旗帜下,素白的手捏紧了缎带,望着吕家人被带走的方向,杏眸盈盈。
她紧咬嘴唇,回头,却撞见宛陵霄的目光。
他坐回狼上,冷冷看她,似乎在观察什么。
慕槿咬唇,后退了一步,别过脸,迟疑着启唇:
“少君,您为什么……”
她的声音很清澈,脸色却煞白。
配着那泛着水光的眼……如一只饱受惊吓的鹿。
那扭开头的模样,也分明展示出,她还在为定寒殿中的事别扭。
宛陵霄一声不响地睨了她半晌,未答,只冷声道:“跟上。”
……
霍家灵堂,高柱林立。祭祀诵经,熏香弥漫。
【十号,要清醒。宛陵霄不是因为你,是早就想动旧族了。】
【他作为混血外来人来到西岭,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根基不稳,旧族早年形成很多阻碍,他都忍了。现下矛盾激化,他动吕家,是要杀鸡儆猴。】
【……以及现在,他带你来这里,也是同样的道理。】
【看到了么?这些旧族的脸色,包括孟统领。】
【……我知道。】慕槿站在长柱下,无视四周人的目光,紧抿嘴唇。
刚刚,宛陵霄再次干了件惊世之举。
他带着慕槿,直接登堂入室霍家的守灵堂。
鉴于霍家昨日才与慕槿有了那番冲突,这完全是在暗打寒城旧族的脸。
但没人敢提出异议,毕竟宛陵霄现在拥有他们全然不敢对抗的力量,也在那繁阴神殿拥有了不可转移的权柄。
而一进入,慕槿便如众矢之的,数道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她垂眸站着。
宛陵霄则立在新立的祭台前。
按照寒城风俗,所有亡者之名都用祭品之血写在了白幡上,意在为其在黄泉路上指路。
宛陵霄双手扶上祭台,满脸苍白,目光尽抒缅怀和哀恸。
“霍伯,陵霄惊闻噩耗,不胜悲痛。陵霄还记得过去您的悉心教导,愿您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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