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词酒
“你让我带钱真是带对了, 咱嫂子一共就带了二十块钱,不知道够干点啥的。”谢挺搓了搓手, 大概是感觉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同陶娇杏说,“只能让我垫上了。”
“垫就垫上了, 救人要紧,总不能因为没钱就让骨头一直断在肚子里, 等大哥出院之后还也行, 不急。”
听陶娇杏这么一说,谢挺越发觉得难堪了,“我, 我, 我……”
陶娇杏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 瞪向谢挺, “你什么你, 我什么我, 有话就直说,你我我我个什么劲儿?”
谢挺一闭眼一咬牙,硬着头皮道:“我感觉大嫂是有点……不那么想还的意思,她一直同我哭穷说家里为了买牛,把攒的所有底子都给掏出来了,实在没钱看病了。还说都是兄弟,我赚了那么多,就帮一把她和大哥吧……”
谢挺自个儿都觉得这要求过分,他担心陶娇杏发火,一脸的小心与忐忑,还没等陶娇杏开口就劝上了,“杏子,我也觉得大嫂这话太离谱,但你别为这事儿生气,为了这点事儿气坏身子不值得。”
陶娇杏一脸莫名其妙,“我犯得着为了这点事生气吗?你见到大嫂之后,替我给大嫂带几句话,就说让她不用还钱了,她家里不是还有新买的奶牛犊子吗?用奶牛犊子顶账就行。对了,一共垫了多少钱来着?”
“九百四……我手头还剩下六十。”谢挺报了个数后,有些犹豫,问陶娇杏,“杏子,真要这么做?都是一家人,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
“有啥过分的啊,做大哥的都好意思花兄弟的钱看病,我做弟媳的去拉她几头牛怎么啦?九百四啊,一头奶牛犊子姑且算她四百块,折算下来就是两头多三头牛。”
陶娇杏继续说,“我觉得大嫂眼神儿不好,买的都是些什么破牛,连自家人都踢……我估摸着是那牛的品种不好,应当不值四百块,就算她三百多吧,三头牛顶了这九百四十块钱,扯平了。”
“让大嫂好好陪着大哥养病,不用因为欠咱的钱而着急上火,我过两天就去养牛场喊人把牛牵过去养着。”
陶娇杏是知道马凤仙那些牛的价格的,马凤仙昨儿个才在村里嘚瑟过,一头牛四百块,五头一共花了两千。
马凤仙既然想勒索自家兄弟一把,陶娇杏也就没有做善人的打算了。
她从交易区买一头好品相的奶牛犊子也只需两百块钱,花九百四买三头品相普通的奶牛犊子,这妥妥是大亏本的买卖。
可马凤仙亏得更多,原本想拿别人家的钱填自家医药费的窟窿,没想到陶娇杏反手就挖了一个更大的窟窿,让她出一千二百块来弥补九百四十块钱的窟窿。
想想这双输局面,陶娇杏自己都有些想笑。不过她要想不输也行,找人接盘了那三头奶牛犊子,就算一头三百五卖,她这么一倒腾都能净赚一百多块钱,就是估计马凤仙会来和她掐一架。
要是马凤仙收了白嫖的想法,把手头攒着的钱再往外掏一掏,再卖个几头牛,谢坚受伤这点小风波会扛不过去?
总不能她既要给谢坚制好骨折的伤,又想要保住家里的财产吧……天底下哪有既要又要的美事?难不成兄弟就是傻子,就是冤大头?
陶娇杏见谢挺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全身都写满了无声的抗拒,斜眼看了谢挺一眼,问,“你不好意思去说?”
谢挺艰难地点头,“这……这让我咋去说啊!”
“嘁,人要面子钱遭罪,你不好意思去说,那我去。走,一块儿到咱妈那边去,咱妈不是想去县城人民医院看一眼大哥?那就让她当一回传声筒,把我的意思带给大哥和大嫂。反正咱妈给大嫂二嫂当了那么多次的传声筒,也该给我当一次了。”
谢挺见陶娇杏把脚上的拖鞋换成了布鞋就要走,赶紧跟上,凑到陶娇杏跟前,低声问,“真要这么做啊……”
陶娇杏噎了一下,她开始仔细反思一个问题——在这件事情中,谢挺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是不是谢挺主动当的冤大头?
她眼睛微微眯起,一把拧住谢挺的耳朵,拽的谢挺‘啊’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谢挺,你能耐了啊,九百四十块钱,你就不当钱了是不是?工人三十块一个月的工资,够发三十一个月,两年半还多,你觉得这事小钱?用不用我帮你回忆一下,你伤退之前买个月的工资是多少来着?我看你真是飘了!”
“啊!嘶!嘶!媳妇儿!疼!轻点儿!你个儿太低了,再拽真要把我耳朵给拽下来了!”
陶娇杏越发生气了,她是比谢挺矮了一头,可这一米□□的个子放到女人中也不算矮了吧,怎么就被说成是个儿太低了?
她拧住谢挺耳朵的那只手力气越发大了,皮笑肉不笑地说,“把货车钥匙给我!”
“在我口袋里,你自己拿。”
等陶娇杏从他口袋里摸走钥匙之后,谢挺才回过神来,“媳妇儿,你要车钥匙干啥?”
“省油!加油站的油不花钱就能加?咱妈想看她大儿子,让她骑自行车去!我发现我就是太大方了,懒得计较三瓜俩枣的,合着你们全家人都把我当冤大头算计呢?”
“养牛场和奶粉厂是赚了点钱,可我觉得九百四十块钱不是小钱!她马凤仙好意思张嘴哭穷不想掏这个钱,你谢挺就真能吃了这哑巴亏?”
“我告诉你,往后每个月只给你五块钱的零花钱,反正你吃的是我做的,穿的是我买的,家里的柴米油盐一概不需要你操心,五块钱给你买纸烟抽去!别的钱,你一分都甭想碰!自个儿算算,九百四十块钱够你用多少个月了,一百八十八个月,十五年半还多,够你谢挺熬成秃顶老头了!”
谢挺:“……”
他连忙讨饶,“媳妇儿,消消气,消消气,不值得为这事儿生气。大哥不是还没醒过来吗?大嫂那人就那样,同她哪能说个明白?家里的事看似是她管,实际上大哥才是主事儿人,等回头和大哥说这事,大哥肯定不会不还的……大哥这人还是要脸的!”
听谢挺这么一说,陶娇杏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
他们同老院子住的很近,走路三五分钟就到,这一个短架刚吵完,就已经到了老院子的门口。
谢挺叮嘱陶娇杏,“你别和咱妈说啊,不然咱妈又得胡思乱想了,我回头和大哥说就行。”
陶娇杏冷笑了一声,“那你把我嘴缝起来?”
谢挺一缩头,他哪有那个胆子?
李玉梅在家呢,这会儿正在家里同谢强干仗。
“谢老二!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你看看老大家!再看看老三家!”
“老三家赚的钱放一炕都放不下了,人家养的牛比我活了三十多年见过的人都多!你总劝我不能和老三家比,我听你的,我和老大家比,你现在看看,能比吗?”
“你总和我说,咱日子过得不比老大家差,现在你再昧着良心说一句给我听听?你就是放屁!两千块的牛说买就买,小一千块的住院费说花就花,咱和人家能比吗?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手头攒的钱的大头还只是你在养牛场赚的几百块工资呢!”
陶娇杏脚步一顿,看了谢挺一眼,低声问谢挺,“咱俩刚刚是不是阵仗太小了?你要是不长记性,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我也像二嫂一样和你干仗!”
她当下就掐着嗓子学了一回李玉梅的说话方式,“谢老三,我嫁给你这么多年!”
谢挺的头皮都麻了,“打住打住,咱和气生财,才不学二嫂的这一套。”
夫妻俩没惊动正在东堂屋里吵架的谢强和李玉梅夫妻俩,直接溜进了厨房。
彼时的耿菊花愁眉紧锁,谢秋安坐在饭桌旁吧嗒吧嗒地抽旱烟,很明显是被谢坚受伤和谢强家夫妻俩干仗这事儿闹得心堵。
陶娇杏闻着厨房里的烟味儿大,不想进去,怕熏着肚子里的娃,前脚刚迈进厨房后脚就出去了。
她在院子里找了个小马扎,直接坐在屋檐下观赏夕阳下的琥牢山美景,手里的车钥匙一晃一晃的。
如果这会儿谢强和李玉梅不在干仗,那呈现在这农家小院的,绝对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可惜干仗声音太大,李玉梅哭骂的声音太响,岁月静好的美人就变成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吃瓜群众。
谢挺同耿菊花和谢秋安嘀咕了一会儿,拎着铝饭盒出来,走到陶娇杏跟前,绞尽脑汁地想怎么从陶娇杏手里把货车钥匙给掏出来。
然而,他摸不清楚陶娇杏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一时间还真不敢从陶娇杏讨要车钥匙。
如果陶娇杏是假生气,那还好说,回头自己说点好听的软话哄一哄,这事儿就能揭过去,可如果陶娇杏是真生气,那铁定得干一仗……不对,都不能叫干仗,应该叫他单方面接受身体与灵魂的双重暴打。
耿菊花敏锐地察觉到自家三儿子和三儿媳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太对,眉间拧着的纹儿又多了一道,她也没敢直接问发生了啥,眼下也没心思问,她一颗心都扑在了被牛踹断肋骨的大儿子身上,随口问了陶娇杏一句,“杏子,你看啥呢?”
陶娇杏抬手一指正对面牛棚里拴着的五头奶牛犊子,笑眯眯地说,“大嫂同谢挺哭穷说没钱给大哥交医药费了,我想着大嫂既然钱不凑手,那谢挺给垫的小一千块钱就不用还了,直接拿三头奶牛犊子换吧。这奶牛犊子不是啥好品种,三百出头买一头,勉勉强强不算亏。”
她把货车钥匙往谢挺跟前一抛,见谢挺虽然手忙脚乱但依旧接住了,收敛了脸上的笑,“赶紧去吧,早去早回,养牛场和奶粉厂里一堆事儿等着你盯着呢。要是两个小时内回不来,你就甭回来了。”
说完之后,陶娇杏便起身走了,留下了充足的想象空间给耿菊花和谢秋安自行脑补发挥。
作者有话说:
仔细想了想写这本书的初衷,是想写一个没有极品的,可如果完全没有极品,可能就变成了纯粹的团宠文,我重新离定了一下,极品应该是带点无脑属性的,这本书里没有无脑极品,但会有一些各自的小算计以及磕磕绊绊,希望大家见谅TAT
第38章 甜杏儿
耿菊花还是头一次见到陶娇杏当着她和谢秋安老两口的面甩脸子给谢挺, 她本来就感觉脑子乱糟糟的,这会儿脑子越发乱了。
“老三,你媳妇儿这是咋了?”耿菊花问。
谢挺也是头一次见到这阵仗, 他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 把马凤仙同他说过的话都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然后又将陶娇杏说的话也都悉数转达给了耿菊花。
耿菊花听完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大儿媳怕不是有病?
老祖宗早就把话说的明明白白了,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如今早就分家了, 甭管你出了什么事遇到什么苦,就算是打落了牙齿, 也只能是忍着痛自个儿咽下去, 更别提让别人替你出钱的事儿了。
真当那九百四十块钱是大风刮来的?
耿菊花当机立断,“老三, 你把妈送到人民医院之后就回来哄你媳妇儿去,妈在那边等你大哥醒过来。你同杏子说一声,那九百四十块钱绝对不会让你们出的。”
“你大哥大嫂又不是缺了胳膊断了腿, 自己赚不来钱了?她有钱买牛就没钱看病?要不是她买了牛,你大哥会遭这罪?就算她再不想出这个钱, 妈也会摁着她的头让她掏出这笔钱的!”
谢挺叹了一口气, “行,我待会儿也回家稳住杏子,别让她真做出啥撕破脸面的事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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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娇杏一个人回了家, 感觉心头的火气迟迟压不下去, 索性从仿真区里拿了三斤奶, 全部送到研究区的小作坊里生产成老酸奶, 给自个儿盛了一碗, 用入口微凉的老酸奶来压心头火。
何以解忧?就算美食不是唯一的答案, 那美食也起码能解一半的忧了。
一碗酸酸甜甜美味可口的老酸奶吃下去,陶娇杏心里的火气消了个七七八八,她感觉微微有些困意上头,插上门闩就回屋睡觉去了。
谢挺开车把耿菊花送到县城人民医院时,谢坚已经从麻药劲儿中醒过来了。
耿菊花抹着泪同自家大儿子念叨了几句,又把马凤仙拽出病房外数落了一通,她掐着半个小时的点儿,赶紧催着谢挺往回赶。
她怕谢挺万一真回的晚了,陶娇杏真同谢挺干起仗来。
“杏子还怀着娃呢,脾气不好一点也正常,妈怀你们几个的时候,见天儿同你爸吵架,等生完孩子就会好上不少,你在家里多让着她点。”
耿菊花拿自己的经验之谈来安慰谢挺。
谢挺并没有感觉被安慰到,索性就也同耿菊花说了实话,“妈,杏子脾气没变差,只是我俩过日子的时候,她脾气好的很。就是不知道家里到底是哪里吹来的妖风,见天儿的往我俩身上吹,要么是我二嫂故意寻不痛快,要么是我大嫂好像装了鬼一样,你还时常跟着我大嫂二嫂去没事找事……”
“杏子发十回脾气,回回都和你们有关。我现在都在想,前几年我在部队的时候,你们是怎么欺负杏子的,家早就分开了,就不能各自过安生日子?”
耿菊花被谢挺这番数落说的好久没吭声。
见耿菊花一直都在沉默中,谢挺也没吭声,他觉得就算是自家亲妈,也不能一直都犯糊涂。
再亲的血缘关系,也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
直到车快开进村的时候,耿菊花才开了腔,“老三,是妈不对,妈就是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看你过得好了,你大哥二哥还都过着苦日子,想让你和杏子帮衬他们俩一些。”
“妈,那是我大哥二哥,不是我儿子,你想帮他们可劲儿帮,哪怕你偏心了,不管我这边,只帮我大哥二哥,我也不说啥,我也不指望你帮着我过日子,但你不能总想着从我身上剥一层皮下来去给我大哥二哥捂着,我不欠他俩啥的。”
“我办奶牛场,花的钱是我在部队出生入死,用这一身伤和好几次在鬼门关跟前转悠换来的,没有找你和我大哥二哥借一分钱。所以你指望我帮我大哥二哥,有考虑过我的想法没?你说着手心手背都是肉,咋就非得要从手心里剜肉下来缝在手背上?手心和手背上的肉什么时候一样厚了?”
“那是我大哥二哥,我不会看着他们日子过得差而不帮,可该怎么帮,该怎么拿捏这个度,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教。你不会看不到,家里真有什么好处的时候,都不用我给我大哥二哥占着,杏子就会先想到我大哥二哥。”
“杏子不想让你觉得她偏帮娘家,所以有啥好事都是先紧着这边,然后才去同她娘家那边说,就算是过年给钱,我大哥二哥两家给了你多少?杏子给你和给我丈母娘的钱一样,但提前给了你三天,人得知足,你别总看着谁过得不好,也看看谁对你好。”
货车停在老院子门口,谢挺把车门打开,同耿菊花说,“妈,你下车的时候当心点,我就不送你下去了,我急着回去看杏子去。”
耿菊花:“……”
她木着一张脸下了车,目送谢挺开着车走了,这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没忍住骂了一句,“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真是嘴碎,叨叨一路,叨叨的老娘耳朵都快被磨出茧子来了。”
骂完之后,耿菊花噗嗤一下就笑了,“这样才好,做男人的要是不护着自家婆娘,那和软蛋有啥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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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挺把车停在院子门口的空地上,推了一下院门,见是从里面闩着的,没敢拍门喊陶娇杏来给他开门,双手扒住院墙,双-腿微曲稍稍一用力,人就像是窜天猴一样窜了上去,不过眨眼的工分,他就站在了院子里。
拍了拍手上的灰,谢挺小声嘀咕,“还行,身上练的本事没退化多少。”
他蹑手蹑脚地进了屋,提心吊胆地把头探过中间那道小门,朝睡觉的卧室里头看去,就见陶娇杏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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