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119章

作者:鹿时眠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有些话,我想当面同她说。”

  “也希望她能明白,沈家也有苦衷和身不由己。”

  “你但凡与她相认,就会牵扯上月氏,对沈家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沈樟珩不敢相信抬眼,看向沈太夫人,语调艰涩:“所以您派赵妈妈过去,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些?”

  这瞬间,似有冰霜凝结在太夫人眼底,她浑浊的眸子带着戾色:“你要清楚,她现在的身份不光是你的女儿,她同样是裴砚备受宠爱的妻子。”

  “沈家被逼到如此境地,是她的夫君裴砚一手促成。”

  沈樟珩嘴角抿了抿,还想再说什么。

  恰巧这时候,屋外传来婆子赵妈妈请安的声音。

  “太夫人,奴婢回来了。”

  “进来。”沈太夫人应道。

  赵妈妈白着脸从外间进来,见沈樟珩也在,她慌忙行礼。

  “枝姐儿是怎么说的?”沈太夫人眸光还算平静,看着赵妈妈。

  赵妈妈有些勉强笑了一下:“回主子。”

  “老奴并未开口,少夫人已经明白老奴的意思。”

  “她吩咐奴才告知两位主子。”

  “她现在不会和沈家扯上关系,日后也不会同沈家扯上关系。”

  赵妈妈说完,垂着眼睛,不敢看沈太夫人脸上的神情,战战兢兢立于一旁。

  沈太夫人脸色渐渐僵冷,转头冷冷看着沈樟珩:“这话,你也是听着的。”

  “她若不愿相认,那也就算了。”

  “都是命,是沈家的命,也是她的命。”

  “往深了说,的确是我们沈家对不起她,但我们也不亏欠她什么。”

  “好了,都出去吧。”沈太夫人难受摆了摆手,闭眼不再看沈樟珩。

  赵妈妈不敢说话,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沈樟珩却站起来缓缓朝太夫人跪了下去,他素来凌厉的眼中带着祈求:“母亲,儿子不甘心。”

  沈太夫人冷着脸,语调嘲讽,声音里带了几分恨:“你不甘心,我如何能甘心?枝姐儿那孩子打从在河东裴氏见到的第一眼,我恨不得把她当成嫡亲的心肝。”

  “可你别忘了,当初崔家少夫人中毒那日,她就当面问过我。若中毒的是她,我该如此决策。”

  “我当时不忍骗她,承认同样会选观韵姐儿。”

  “现在想起来,恐怕那时候裴砚就已经查清楚了她和沈家的关系,借着时机让她与我生分,等的就是眼下这一日。”

  “裴氏郎君,好个百谋千计。”

  沈樟珩跪在地上,只觉寒意从背脊漫上渗进骨头里,身上没有一处不是凉的。

  ……

  “沈爱卿。”

  “不知爱卿要奏何事?”

  燕帝萧御章透着深意的声音,拉回沈樟珩渐渐走神的思绪。

  他心口一窒,撑在地上的大掌缓缓捏紧成拳,如斧刻刀削的脸庞痛色一闪而过,他不能违背沈太夫人的意愿,弃整个沈家不顾。

  “陛下。”

  “陛下赐臣的嫡女昭元郡主,联姻月氏一事,臣觉得郡主的确是独一无二人选。”

  “臣、谢陛下厚爱。”

  初冬十月,殿外落雪纷纷。

  沈樟珩嘴唇紧抿,跪在地上的身体僵硬,宛若雕塑,他耳畔有轻笑声传来,带着无尽的嘲讽。

  “极好。”

  “不愧是朕的爱卿。”

  燕帝萧御章轻挑了一下眉毛,抚掌大笑,随即对王九德吩咐:“你去把月氏新君白玉京请来,朕有事要宣。”

  “是。”王九德不敢耽搁,小跑着出去。

  不一会儿,白玉京大步从殿外进来。

  立马有宫人搬来交椅,就放在燕帝萧御章身旁往下一点的位置。

  白玉京也不坐,眸光在殿中慢悠悠扫了一圈:“不知燕北陛下寻本君来,可有事?”

  萧御章微微一笑,眼神幽深,饶有兴致落在白玉京身上:“燕北与月氏联姻,宫中并无年岁合适的公主。”

  “新君觉得,沈家长女,朕亲封的昭元郡主如何?”

  白玉京神情慵懒,好似早就猜到,微垂目光落到跪在地上的沈樟珩身上。

  “十八年前,本君的长姐,联姻死亡,沈将军有护卫不当之责。”

  “沈将军愿嫁女于月氏联姻,也算是以命抵命。”

  “就不知,沈家可是心甘情愿?”

  “沈家,心甘情愿。”沈樟珩跪在,口中的每一个字,语调低沉隐忍至极。

  白玉京眸光冷如瓷釉,缓缓落在他背脊上,像冬日结了冰的凉水。

  此刻沈樟珩早已被逼到绝路,但他不能做任何反抗。

  这是沈氏的选择,也是他对沈太夫人的屈服,等沈观韵嫁入月氏后,他再想办法,尽他毕生所有,去好好补偿他的女儿。

  但白玉京对沈樟珩的回答并不满意,他脚上玄黑靴子已踏至沈樟珩眼前,居高临下,依旧在挑衅。

  宣政殿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帝王修长指尖,在龙椅的扶手上慢慢敲着,他并不急,似乎在等待什么。

  “陛下。”宣政殿外,传来王九德惊惧的声音。

  他慌张小跑至龙座下,低声朝萧御章禀道:“沈家嫡女,沈观韵这会子正跪在宣政殿的白玉阶上,说要拜见陛下。”

  “奴才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避开侍卫巡逻,跑到了这里。”

  “是奴才该死。”

  王九德声音刻意压低,但沈樟珩耳力过人听得一清二楚,蓦地他面色大变,不敢相信抬首,透着杀意的视线落在裴砚身上。

  沈樟珩不信以大皇子的能力,能逃过宫外沈家布下的天罗地网把沈观韵顺利带进宫中,除非有人避开他的人,暗中做了手脚。

  有这等实力的人,眼下除了裴砚,沈樟珩想不到其他人。

  宣政殿是朝堂议政的地方,哪能由女子胡作非为。

  帝王萧御章沉冷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在殿中恭谨站着的大皇子萧琂身上。

  萧琂只觉背脊僵冷,自己父皇那深浅难辨眸色,像锋利刀刃,刺得他生痛。

  “陛下。”

  “小女放肆,是臣家教不严,臣现在就派人把她带下去。”沈樟珩鬓角被冷汗湿透,深深吸了口气,朝萧御章道。

  萧御章笑了笑,指尖慢条斯理从绣着龙纹的明黄袖口滑过,若有所思看向沈樟珩。

  “沈爱卿。”

  “朕若没记错,沈家最开始是不愿联姻的,朕以为是爱卿爱女如命,舍不得女儿远嫁。”

  “可现在看来,沈氏女费尽心思,哪怕冒着欺君之罪跪在宣政殿外,就为了见朕一面,想必是有难言苦衷。”

  “再怎么说,沈氏女也是朕金口玉言亲封的郡主。”

  “王九德你去把人宣到殿门外跪着,朕倒是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不多时,沈观韵步伐盈盈走到宣政殿门前,她抿着唇,朝殿中龙椅上坐着的男人,缓缓跪了下去。

  “臣女沈观韵,拜见陛下。”

  虽是初冬,但下着雪碎。

  沈观韵身上衣裳单薄,肩上还落着白雪,雪触到人体的温度,融化湿透了她身上的裙袄,更显得单薄。

  病弱中带着娇俏的模样,好似稍稍用力就能捏碎,但凡定力不高的男子,必然会忍不住心生怜惜。

  “沈氏,你有何事要禀?”燕帝萧御章眼中透着玩味。

  沈观韵一双含着郁色的眼瞳,先是扫向面色灰败的沈樟珩,然后又缓缓落到似笑非笑的白月京身上。

  “父亲。”

  沈观韵低低的哭出声,柔弱无助深深自责:“请父亲饶恕女儿不孝,欺君是大罪,但女儿觉得父亲所犯之罪,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对陛下有所隐瞒。”

  “父亲作为沈家家主,怎么能只听祖母的片面之词,而牺牲女儿。”

  说到这里,沈观韵用衣袖抹泪,挡去唇角边含着的冷笑,再抬眸时,她眼中只有大义凛然:“陛下,臣女要禀之事是。”

  “臣女之所以不愿同月氏新君联姻,是因为臣女的母亲,其实是月氏的公主白玄月。”

  “按照血脉,月氏新君,该是臣女的嫡亲舅舅才对。”

  沈樟珩在沈观韵出现在宣政殿外,就已料到最坏结果。

  他失了力气,眼下藏着气愤和失望。

  这就是他沈家宠了十七的女儿,果真如沈太夫人所言,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此刻的宣政殿,一片死寂。

  朝臣先是瞪大眼睛,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沈樟珩身上,然后又十分隐晦地看向燕帝。

  若这事是真的,就等于是沈樟珩作为特使迎亲,睡了本该是燕帝女人的月氏公主。

  这事往深了说,治沈家一个欺君之罪,连带整个沈氏嫡系,也不是不可以。往小了算,沈樟珩那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一开始,萧御章也没料到,沈观韵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轻轻敲在龙椅扶手上的指尖,骤然一顿,眸中神色瞬息数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