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86章

作者:鹿时眠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书房里,没人注意到裴漪怜孤零零站在外头的廊庑里。

  她大而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不敢相信。

  在她心中伟岸高大的父亲,能为了家族毫不犹豫牺牲长姐,而她最为信赖的二哥哥,却是个这般懦弱的男子。

  只有平日看似刻板严厉的母亲,哭干了眼泪,父亲和兄长也不为所动。

  裴漪怜不敢相信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声音还抱着一丝希望问:“大哥哥,我母亲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裴砚站在裴漪怜身后不远的地方,他唇角含笑,淡漠无情:“这是都二姑娘亲耳听到的。”

  裴漪怜眸光一闪,抬眸看向裴砚,她抿了抿唇问:“那大哥哥,为何要让我知晓这些?”

  裴砚忽然就笑了,他深深看了裴漪怜一眼:“因为我看着你嫂嫂的面子上。”

  “你若再出事,想必你嫂嫂心里要更加难受。”

  “我让你知道,就是希望你好好保护自己,大姐姐的事,有朝一日我自会替她做主。”

  裴漪怜静静点了点头,她虽然胆子小了些,但并不傻。

  见裴砚毫不停留转身离去,裴漪怜恭恭敬敬朝他离开的方向,行了个万福礼。

  “漪怜,谢谢大哥哥。”

  黑暗中,只有呼呼风声传来。

  沈家。

  沈太夫人崔氏的小佛堂内。

  沈观韵身体笔直跪在慈眉善目的玉雕观音前,少女身姿柔美,唇色粉润,漂亮的脸上不见任何慌乱。

  “观韵不知祖母为何罚孙女跪在佛前。”

  沈太夫人苍老的脸上是憔悴无比的神情:“观韵姐儿,你给我说实话,崔家少夫人那串手串,是不是你换的。”

  沈观韵一愣,缓缓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看着沈太夫人:“祖母问的什么事,观韵不知。”

  沈太夫人身子微晃一下,略带浑浊的眸光,沉沉落在沈观韵的面容上:“你确定你真的不知?”

  “那为何那日前往崔家送礼的仆妇说,只有你叫人拿了礼单去检查。”

  沈观韵拧了下眉头,点头道:“孙女听说是送给崔家的东西,刚巧碰到,又觉得那婆子做事毛手毛脚的。”

  “也就打开礼盒看了眼。”

  “孙女不过是看了眼,能做什么?”

  “孙女是什么性子,祖母难道不知?”

  沈观韵说着就忽然落下泪来,她楚楚可怜看向沈太夫人身旁同样冷脸站着的沈樟珩:“父亲难道帮女儿辩解几句么?”

  “女儿平日是什么样的人,父亲心中也是清楚的。”

  说到这,沈观韵垂眸掩去眼中神情:“祖母方才去崔家事,不也处置了婆子,是那婆子因为孙女勾人不成,怀恨在心,才惹下的祸事。”

  沈樟珩这人,是把沈观韵当做眼珠子来疼爱,一见她哭,她哪里还受得了。

  当即朝沈太夫人求情道:“母亲,这事来得蹊跷,平白无故没有证据。”

  “虽然崔家少夫人中毒有些来得莫名其妙,但我们崔、沈两家,也同裴家交换了条件。”

  “这事不如就算了,观韵姐儿不过是看了一眼礼盒里装着的东西,她能做什么。”

  “都回去吧,我有些累了。”沈太夫人朝两人摆了摆手道。

  等沈观韵离去后,沈太夫人跪着小佛堂里念了许久的佛经,这时候她身后有婆子悄悄走上前,朝她耳语道。

  “太夫人。”

  “大姑娘身旁的柳儿已经抓下去审问了,她一个字都不肯说。”

  “目前已受不住刑罚,晕过去几次了,可还继续要审。”

  太夫人闭着眼,捻着佛珠的指尖没有任何停顿,声音极淡道:“那就继续审,若是一直不说。”

  “审到死为止。”

  “是。”

  婆子心下一凛,就要退下去。

  “等一下。”沈太夫人骤然抬眸,“观韵姐儿那串羊脂玉佛珠,你拿了没有。”

  “有的。”

  婆子慌忙从袖中掏出一串珠子递给沈太夫人。

  “你可以下去了。”沈太夫人挥手让婆子出去。

  等人都走干净后,灯火通明的小佛堂内,有檀香袅袅。

  沈太夫人站起来,苍老却保养得宜的手指一颗一颗摸过佛珠,突然在其中一颗珠子上顿住。

  她捏着那颗极小的珠子,凑近烛光,在羊脂玉佛珠上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地方,刻了一个只有芝麻粒那般大小的字。

  明亮的烛光下,‘珍’字,清清楚楚印在沈太夫人眼里。

  那种从脚下往心口窜上的寒意,一下子就把她淹没了,沈太夫人捂着心口猛吸一口气,白着脸一下子瘫软跪坐在蒲团上。

  昨天审问府中丫鬟婆子时,她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

  哪怕林惊枝在马车里,小心又谨慎问她时,她都下意识护着沈观韵。

  这一刻,林惊枝的话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沈太夫人闭了闭眼,咬牙站起来,没有丝毫犹豫把手里握着的那串羊脂玉佛珠,丢到一旁焚着炭火的熏炉内,起身离去。

  在她离去后不久,小佛堂内悄然闪出一道人影。

  悄悄打开熏炉,取走佛珠。

  再无声无息,离开沈家。

第63章

  深夜,汴京皇宫。

  宫灯明亮,御书房里帝王夙兴夜寐,惟日孜孜,无敢逸豫。

  内侍总管王九德小心上前添了第三次茶水后,帝王萧御章终于放下手中朱笔,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可是有话要说?”

  “一晚上像瞎了眼的耗子一样,在朕面前晃来晃去。”

  王九德瞧了眼外头天色,语气越发恭敬道:“陛下,此时已三更天,陛下该去休息了。”

  帝王身材高大,身姿挺拔,线条分明透着几分冷厉的脸上,有着一股坚毅沉稳的气势。

  可能因为常年勤勉,少有外出的原因,他肤色偏浅淡,双唇会不自觉抿着,眉宇间透着说一不二的威严。

  “有事就说,没事就滚去外头伺候。”

  王九德这才小心翼翼上前低声道:“陛下,外头探子来报,说崔家内宅出了些事儿。”

  “不过是些妇人之间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奴才怕污了陛下的耳朵。”

  萧御章摆了摆手:“宣进来。”

  浑身黑衣的探子,恭敬跪在地上。

  黑布之下,他只露出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露在外边。

  “得了什么消息。”萧御章提笔,慢悠悠在折子上批了几个字。

  暗探从衣袖中掏出匣子,匣子里装着一串羊脂玉佛珠。

  “这是奴才从沈太夫人小佛堂熏炉里,翻出来的。”

  暗探跪在地上,把这一两日来裴、沈、崔三家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萧御章闻言,丢了手中朱笔,霎时笔尖上沾染的朱砂溅了出来,落在地板的青砖上,像飞溅的血珠子。

  帝王缓缓往前走了一步。

  他步伐迈得不大,却十分的稳,一身明黄色常服,不见任何肃杀。

  却压得地上跪着的暗探背脊生出冷汗来,低垂着头颅,浑身僵硬。

  “王九德。”

  “奴才在。”内侍总管王九德赶忙小跑着上前,双手接过暗探手中托着的檀木小匣子,细细检查一番,才恭敬递到帝王眼前。

  是一串本该精致无比的羊脂玉佛珠,因为被炭火灼烧过的原因,大部分珠子都泛着密密麻麻蛛网一样的裂纹,沾了炭灰,基本瞧不清本来的模样。

  萧御章把珠子凑近烛火细细打量,发现其中一颗佛珠上模模糊糊能看清,用楷书雕刻了个不过是比芝麻大一点的“珍”字。

  “这沈家送给崔家孙媳的?”

  “倒是有些意思。”萧御章唇角弯着一抹笑,指腹轻捻着佛珠上的刻痕。

  “陛下,是否需要派人去沈家一趟。”王九德托着匣子,小心问。

  萧御章眉心皱得极深,伸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身侧的书案。

  他挥手让暗探退下,把指尖捻着的羊脂玉佛珠,随意丢到王九德双手掌心托着的匣子中。

  “不必让沈家人进宫。”

  “既然裴家愿意忍下这口气,就裴家忍着。”

  “至于沈家大姑娘和崔家以及裴家之间的官司。”

  萧御章忽然深深抿了下唇,那张看不出喜怒的面庞嘲讽一闪而过。

  他朝太监总管王九德吩咐:“磨墨。”

  “朕要下两道圣旨。”

  “是,奴才这就来。”王九德收了匣子,恭敬走到书桌前。

  不同于汴京皇宫里的灯火昏黄,惊仙苑外院书房,只余一盏豆大烛火。

  裴砚高挑挺拔的身影,站在阴影交错的烛火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