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成晶
花良明也是一时脾气没能收住,纨绔子弟嘛,一辈子顺风顺水,没有灵根硬是碰到了地仙塑骨,再怎么看上去风致儒雅,也是个桀骜难驯目下无尘的性子。
谢伏他看不上,难道比谢伏强那么一丁点的师无射他就能看得上了?
他花良明的女儿在他心中,就算不端着,那也是真仙女,在他看来谁也配不上。
但是花良明把人卷出去送走之后,却没有马上回头。
他后背有点僵硬,因为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僭越”了。
花朝曾经和他约法得有百来章,桩桩件件条条框框,都是四个大字——“不要他管”。
花良明平时是不会犯这样毛病的,主要是今夜花朝表现得对他过于亲近,花良明一高兴,昏头了。
忘了女儿最不喜欢他管。
花良明一身的反骨都暂时蛰伏,慢慢回头,觑花朝面色。
花朝对他笑了下。
花良明那一身骄矜顿时抖起来了,嚷道:“夜半三更披头散发,竟然留宿女子闺阁,如此孟浪轻浮,居心叵测之人,我没将他打死纯粹是看在你面子上。”
花良明自己给自己搭了个台阶下。
花朝闻言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又笑了一下,走到桌边上,一边倒茶一边说:“爹爹你漏夜而归,风尘仆仆,快坐下歇歇吧。”
花朝太反常了,花良明有点呆。
他疑惑看着花朝,片刻后双眸飞快闪过金芒,坤阳符文印灵纹流动,将花朝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这才安心。
魂灵安稳,没有古怪。
花良明记不得多少年自己的女儿没有同自己这般温和地说过话了。
他一时间“受宠若惊”,走到桌边坐下,刚要接花朝手里的茶杯,花朝突然把手收回去了。
花良明立刻站起来,飞速道:“爹爹知道不应该管……”
“来人啊!”花朝对着外面喊道,“换一壶热茶来。”
花朝喊完,回头看向花良明,满脸疑惑,花良明几乎刻在骨子里的女儿奴性爆发,道歉道一半儿,发现花朝不是发火,只是要换茶水。
花良明绷着一张俊美面皮,“啪”地又坐下了。
很快有婢女进来,换了热茶,花朝亲手给花良明倒了一杯。
又吩咐婢女:“准备吃的吧,爹爹赶路肯定饿了,准备好了送去落雨亭,我同爹爹在那里吃。”
“是,大小姐。”小婢女看了花良明一眼,美滋滋地下去了。
花良明一回来,就意味着这飞流院的侍婢都有好日子过了,且花良明每次游历回来,都会寻到一些好的去处,安置飞流院之中的人。
这些凡人待在仙山不能入道,也都是平白蹉跎,不如早些下山去安稳度日,自然都盼着花良明回山。
花朝将小婢女喜悦的神色看在眼中,若是从前肯定要误会自己爹爹浪荡无度,连小婢女都要倾心他。
但是如今却绝不会再误会,神色淡淡像没看到一般,反倒是花良明比她还要忐忑不安。
他走了就这么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女儿怎么突然间就转了性?
她这般情态,像极了她十几岁还天真烂漫的模样。花良明一时心中感慨,又隐隐高兴。
两个人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婢女在门口敲门报道:“大小姐、老爷、饭菜准备好了。”
花朝这才和花良明一同起身,迎着晨曦,缓步朝着落雨亭而去。
落雨亭修在这飞流院后院暖池之上,凌空以术法悬浮,受暖池氤氲热气熏蒸,里面湿润温暖花草繁盛;且正因为热气沾染在落雨亭的顶盖之上,会化为水珠,常年落雨一般沿着亭子四周滴答下落,故此得名——落雨亭。
花良明十分喜欢在落雨亭之中煮酒烹茶,依着软塌醉生梦死不问世事不念清修,白日看繁花盛景,暖阳穿亭,入夜遥望四阔的月色,享受清风裹着水汽拂面。
无论黑夜白天,都犹如身在仙境。
花朝从前最看不惯这里,直想给花良明铲平击落,免得他日日流连,不修炼也不炼丹,丹炉都要落灰了。
但是来了几次,她实在爱上这里,常常流连,甚至有时候夜里也不想回去,只想幕天席地地睡在这里,观星看月,听雨声落在耳边,惬意极了。
两个人进入落雨亭,饭食已经规整地摆好,父女俩的口味其实十分相似,都偏爱大荤大甜,糕饼和夹馅的东西。
两人对坐,晨光已然繁盛地爬满了亭中花草,映着其上水露熠熠生辉。
花良明心情疏阔,胃口大开,虽然不解自己女儿因何性情突变,但他实在对如今这父慈女孝,一同享受人间美味美景的场景梦寐以求。
“大壮啊。”花良明捞过桌边煮好的清酒,大清早的就给花朝倒了一杯。
然后向后一倚,那放浪形骸张狂入骨的纨绔做派,便尽显无疑。
“来,同爹爹喝上几杯。”
“好。”花朝端起酒杯,学着花良明一瘫,父女相视一笑,五分相似样貌,便成了七分,一样的仙姿玉貌,逍遥散漫。
“咳咳……”花朝不习惯仰着喝东西,被呛了一下赶紧坐起来。
“哈哈哈哈……”花良明见状笑得开怀。
亭外婢女侍从见状也都笑起来,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叽叽咕咕,整个飞流院雕梁画壁被阳光映照折射成影,可谓云兴霞蔚美轮美奂。
几杯酒下肚,酒酣耳热,花朝吃着饼子,花朝的问起她在意的故人,例如上辈子早早死去的大师兄武凌。
花良明便道:“你大师兄正带弟子在外驱邪,前些日子我正巧路过他那里,也是因为帮他才耽搁了回来的时间。”
花朝闻言点头,问道:“那大师兄什么时候能回山?”
“怎么,想你大师兄了?”
花朝大方点头,“大师兄待我特别好,确实很想念他。”
花朝几乎是她大师兄带大的,上辈子她大师兄的死,花朝十分惊痛,抑郁许久才得解脱。
这辈子她希望能够改变大师兄的命运,因此多问了花良明几句。
花良明也有些微醺,笑着说:“你还操心你大师兄安全?他可是金丹巅峰,还是最擅长砍人的剑修,只差一点便步入元婴,此番若能有感悟,便能进境了。”
“放心吧,我回来的路上就看见他了,好着呢,还是那副小棺材板样子。”
花朝听花良明这么说,又放下心,两个人又聊起了花良明的见闻。
平日里这些东西花良明不会说,说了花朝也不听。
但是今日一个说得兴致勃勃,一个听得兴趣盎然。
等到一顿早饭吃得差不多,花良明突然话锋一转。
他坐直了,看着自己的女儿桃花粉面,满眼依恋的情态,不想搅乱此刻似偷来的美好相处,却感觉心口那几口酒烧的他难受,不吐不快。
“大壮啊,”他叫道。
花朝从前很是厌恶这个和乡野村夫“铁柱、栓子”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名字。
但是此时此刻,此生此世,她听在耳朵里,竟觉得温暖顺耳无比。
她软在踏上,“嗯”地应了一声,晃荡着小腿,惬意心酥,真想一辈子就这么过去。
花良明微微倾身,直接道:“你同师无射不合适。”
花朝看向花良明,花良明有点心颤,生怕她下一刻便要翻脸变回原样。
但是花朝只是喝了杯中酒,揉了揉桃腮面,慢吞吞问道:“爹爹不喜欢他?”
“我凭什么喜欢他?弱的不如一只鸡。”花良明嗤笑一声。
花朝眼神迷离,有点吃醉了,飘飘然说:“他以后会很厉害……”
“大壮,你听爹爹的,师无射虽然天资不错,日后或许能够修为大成,但是年纪轻轻心机深沉为人狠辣,冷酷有余慈悲不足,并非良配。”
花良明倾身按着桌子,盯着她道,“傻女儿,你论心机绝不是他的对手,他日,他能将你卖了,你还得帮着他数灵石。”
花朝:“……”她知道自己傻,但花良明可真是亲爹。
“爹爹见多识广,男人修为大成,必会变心,你瞧那些宗门老宗主长老们,连佛宗的都算上,哪有几个六根清净?三妻四妾算是寻常,说不定会娶上一群,到时候你身为原配修为不济,德不配位,又当如何自处?”
花朝:“……爹爹说的对。”上辈子谢伏不就娶了一大堆!
花良明竟是一语道破了花朝的一生。
花朝也坐直倾身,看着花良明满眼都是钦佩,问道:“那爹爹觉得我该怎么办?什么样的人才是女儿良配?”
花良明一见花朝还真听话,登时撸了撸袖子,兴奋道:“甩了他!谢伏不行他更不行!”
“要我说,傻女儿你找什么修士做道侣?但凡脱凡入道的修士,哪个不是眼高于顶满身逆骨?与天争命,万一渡劫咔嚓天雷一劈,那你不就成寡妇了?”
花朝:“对啊!”修炼风险太大了,这辈子不想修炼,就是因为进境雷劫要人命。
花良明一拍手,道:“这样,爹爹在广兰国花家族宗给你挑几个氏族公子,那可是各个君子六艺俱绝,人品样貌顶尖。带入山中陪你几年,你腻了放他们下山,送上一些仙器丹药,算作报酬,再换一批上来嘛。”
这等狂放至极,恣睢无边的言论,从花良明口中说出,简直如同嗑瓜子,吃葡萄。
花朝都被弄结巴了,问道:“几,几个?”
“你想几个就几个。”
花良明给花朝伺机灌输他的处世之道,“人生苦短,就该肆意过活,结一个道侣枯守有何意义?谁又能知道谁能活到何时?”
“可是花家族宗,那不是有血缘……”花朝被冲击得脑子昏昏的,面颊却越发滚烫。
还能……这样啊。
“都已经过去好多辈了,你放心,稀薄得很,”花良明道,“且爹爹一眼就能看透,有些根本不是花家的种。”
花朝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震惊花家族亲不是花家种这件事,还是该震惊花良明的提议。
她半晌讷讷无言。
阳光慢慢爬到天幕正中,花朝最后醉倒在落雨亭,做了个美梦。
梦里她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花良明的清酒名叫浮生三白,花朝修为太浅,又没有用灵力散酒气吃了几杯,一直睡了整三天。
第四天清晨,花朝约师无射在清灵剑派后山杳无人至的灵兽峰见面。
师无射那天被扔出去就一直心中忐忑难安,双鱼同心佩恨不能日夜激发,但是无人接通。
他不敢去飞流院,明月长老花良明,向来在门中横行霸道。
这几日他将飞流院大阵重新加固,甚至还找司刑殿长老打了一架,把司刑长老琴弦斩断了好几根,声称他治下不严纵徒作恶罪有应得。
那羲和琴乃是司刑长老的本命法器,琴弦可是氐人国氐人筋炼制而成,十分难寻,把司刑长老愁的眉心竖纹堪比天堑。
连鸿博长老的水井都让花良明给用烂泥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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