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云上
十三皇子不解:“甲班旬考关你何事?你这种不用问我都知道定是在最末等丙班!”
舒朗:好好一人,可惜长了张嘴。
不愿再与此人废话,走过好几个安静的院子,脚步停在院里还亮着灯的门口,轻叩门扉。
很快有小童出来开门,瞧见舒朗,先是不解,后发现他手里的食盒,像是想起什么,当下一个激灵,面色大变,便想关上院门。
可惜舒朗的动作比小童快了一步,用无比丝滑的走位不仅自个儿溜进门内,顺手还将十三皇子也带了进来。瞧见廊下还温在小火炉上的骨汤更是笑的开心。
在十三皇子不解的目光中,十分自来熟的跟灯下埋首于试卷的先生打招呼:
“嗨呀,夫子,学生就知道今晚您定要熬夜批改甲班学长们的卷子,还未来得及进食。您这样对身体可不好,来来,学生先陪您一道儿用了晚食,吃饱在忙也不迟!”
这位夫子昨日傍晚没被舒朗打劫,可舒朗昨日的战绩,经过一个白日的发酵,在先生寝舍这块儿早已无人不晓,几乎所有夫子都对自家仆人吩咐过:
“此子无故不得进我院门。”
可惜开门小童还是经验不足,没真正见识过舒朗的可怕之处,掉以轻心了。
夫子被气的嘴角不停抽动,舒朗见他有动手的趋势,当下将十三皇子往前一推,乐呵呵道:
“您瞧,学生担忧咱们二人用饭不香,特意请十三殿下一道儿来作陪呢,殿下第一日来国子学读书,正好跟先生请教一番往后该注意的事项,岂不一举两得?来,咱们边吃边说!”
夫子一哽,将骂人的话咽下去,如鲠在喉,还要强忍怒意,对十三皇子行礼。
但他也是个见惯了各种权贵,有操守的夫子,深觉此风不可长,若他日人人效仿荣舒朗,他们这些做先生的在学生面前哪还有威严可讲?
于是起身后严肃道:
“殿下在臣这里用食于理不合,况且臣下这里吃食简陋,恐污了殿下胃口,还请殿下保重自身,勿要为难臣下!”
十三皇子本以为填饱肚子有望,正激动呢,谁知听到这么一番话,再瞧瞧对面那张堪比皇宫里教养嬷嬷的老脸,瞬间没了和对方争辩的心思。
舒朗就知十三皇子业务还不熟练,指望不上,当即上前一步,快速从桌上挑拣了两道瞧着还不错的菜,无比熟练的塞进带来的食盒中。
在夫子的眼角也开始抽动前,果断拉着人溜了,远远地留下一句:
“这就当您孝敬殿下的啦,嘻嘻嘻。”
夫子:“……”
夫子眼角一抽,严肃叮嘱童子:“往后此子有事也不得进我院门!”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在舒朗的切身指导下,十三皇子进步飞快。两人如法炮制,合作越来越有默契,用了不到一炷香时间,便找准八位夫子,下手快准狠,舒朗带去的食盒很快塞的满满当当,喂饱他们二人指定没问题,便携手回了寝舍。
等吃饱喝足,再次躺在各自床铺上舒服的叹气时,两人关系无形中更进一步。
十三皇子偏头看了一眼对面,真心实意道:“你这人也不是传闻中那般无趣嘛!”
舒朗:“我可真谢谢您夸赞了!”
男孩子间的友谊有时候来的就是如此莫名其妙,一道儿挨了饿,又一道儿被夫子们扫地出门,同甘共苦一遭,对彼此有了认同感,一开始的抵触情绪消减许多,看对方便顺眼起来。
舒朗再不提他的三日驱逐计划,十三皇子也不再提抹黑荣舒朗借以逃离国子学一事。
二人正式开始了他们的国子学共同划水日常。
都不是爱读书的料,也不是有上进心之人,整日和夫子们斗来斗去,好像也不错。舒朗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乐趣,他们两人有两人的优势。
原先舒朗一人,随便在哪里躲躲清闲,便能打发一整日的闲暇时光。如今多了一人,他也能因材而治,带着闲不住的主儿探索国子学的各种犄角旮旯,其乐无穷。
于是祭酒在藏书馆顶楼背着妻子藏的陈年佳酿,被二人霍霍完又添了水进去,也不知下次祭酒闲暇时欲饮一杯,会是何种表情。对此舒朗只道:
“饮酒伤身,咱们是为祭酒的身体着想,代他老人家受过,他定会理解的!”
十三皇子深以为然。
还有那出身良好,瞧着斯文俊秀,受学生追捧,受先生器重的学子,同时写给三位夫子家中小姐的情书,被二人略施手段,互相交换。
等那学子写给其他姑娘的情书分别到了三位小姐手里,场面堪称百年难遇,二人还提前选好位置去现场瞧热闹。十三皇子笑的像掉进米缸的老鼠,点评道:
“咱们是为民除害,撕开虚伪小人的面具,拯救三个即将陷入泥沼的无辜女子,进而拯救三个家庭,简直功德无量!”
舒朗深以为然。
甚至于二人还在国子学废弃的角落发现两个学生卿卿我我,互相排解寂寞的精彩戏码。这要放后世男女同校不算稀奇,问题是国子学他只有男学生啊,两个男人互相摸摸蹭蹭,明显超过友情界限了好嘛!
这可真是难住了二人,舒朗艰难开口:
“南风一事,古来有之,且国子学管的又严,进进出出全是男人,时日久了,难免擦出火花,对吧?”
十三皇子虽然混账,可他于这方面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呢,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僵硬点头:
“嗯,对,这种事咱们即便是人家亲生父母,也没法儿管的,只要家里妻子不反对,不耽搁彼此传宗接代,便是皇兄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脚步踉跄的离开这处新探索出来的地图,双双下定决心,往后再不来这边了。
等到了安全地界儿,舒朗长长的吁口气,一脸正色告诫十三皇子:“看清方才那两人的脸了吗?往后离他们远点儿!”
虽说十三皇子从性格到脾气没一处好的,可谁叫他长的唇红齿白,不说话时瞧着就让人忍不住想捏捏脸的样子,万一被那种人盯上,他指定得被太子削了!
十三皇子一愣,反应过来后不自然的点头,还不忘回头叮嘱舒朗:
“别光顾着说我,你自个儿也是!”
总而言之,两人的友情在经历了诸多事情后,有了质的提升。
二人同进同出,成了国子学一道无人能分割开的风景线,短短两月,已无人不晓舒朗和十三皇子之间拥有牢不可破的友谊。
这确实叫人很嫉妒,不是没有人尝试着加入他们这个二人小团体,但最终均以失败告终,因为这二人实在太默契了,大多时候只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彼此就明白对方的意思,显得他们这些需要语言交流的人非常愚蠢且多余。
便是月底休假,十三皇子也会去舒朗家找他出城一道玩耍。
瞧他们二人处的好,不仅太子觉得十三弟终于有个能包容他坏脾气,还不叫他反感,和他玩在一处的伙伴是件好事。便是荣老夫人也觉得孙儿彻底脱离那些没脑子的纨绔二代,交际圈干净了许多,即便玩乐也是一些于身心健康有益的项目,简直可喜可贺!
双方家长不约而同的想:我们这种家庭,孩子健康又开心,已然是最高追求,读那么多书有啥用?
于是双方默契的对二人在国子学不好好读书一事,忽略不提。
这可愁坏了国子学一众先生们:你们不管,可我们头上有陛下圣旨压着,不得不管啊!
原先只有荣舒朗一人折腾,便够夫子司业们头疼了,如今又加了十三皇子,破坏力加倍,还带累的不少原本安安分分混吃等死之辈跟着一道儿划水,夫子们顿觉飞来横祸,不外如是。
便有夫子提出“离间关系,分而治之”的策略。
作者有话说: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出自《世说新语》
第26章 我变强了
夫子们看人很准,他们敏锐的察觉舒朗与十三皇子的两人小团队,看似更加张扬的是十三皇子,实则是以荣舒朗为主导。
换句话说,便是十三皇子黏着荣舒朗,而荣舒朗对十三皇子这个小伙伴保持着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
经过一番仔细分析,夫子们将舒朗定为主要目标,在此前提下,若能将十三皇子一道儿带回正途算是功德一件,若不能,那还是以“拯救”舒朗为主。
至于无法“拯救”荣舒朗的可能?哈,别开玩笑了,这可是关于他们国子学的声望,众多夫子们的名声,以及是否会愧对君恩的荣誉之战,只能一往无前,绝不后退!
一次两次的失败不算什么,没瞧见他们已经在不断地失败中摸索出了不少经验,积极改进针对方案了吗?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定会看到荣舒朗在课堂内认真读书的身影!金榜题名也指日可待!
舒朗可不晓得夫子们已经对他发起了又一次进攻,只觉得近几日课业严重超标,粗略估计是以前的三倍不止,即便他只是糊弄着写完,也叫他没多余的时间带十三皇子干别的。
他怀疑夫子们在特意针对他,可经过几天的观察和实地访问后,察觉整个丙班学生的待遇都和他差不多,大家都是被繁重的课业压弯了腰,没工夫去外面作妖的可怜人罢了。
整个丙班颓唐的气息从课堂弥漫到寝舍,有些人单是糊弄着写完功课便已到了三更天,日日顶着黑眼圈儿像游魂似的飘荡,那双小眼睛几乎没完全睁开过哪怕一刻钟。
舒朗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每晚写完功课躺床上闭眼前,还能瞧见十三皇子在灯下边奋笔疾书,边嘟囔“夫子们指定是哪儿出了毛病,改天见了太子哥哥本殿下定要为他们求几个太医来好好治一治脑子”咬牙切齿的模样。
每到了那一刻,舒朗便莫名感到了无形的幸福感,闭上眼后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的,梦里也是些能叫人身心愉悦的东西。
他琢磨着,人的幸福,其实都是对比出来的,就好比眼下。
感谢十三皇子的伟大牺牲。
即便这份感谢,他永远不打算叫对方知道。
傍晚去饭堂途中,十三皇子拖着疲惫的身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跟舒朗抱怨:
“还以为国子学夫子管的比宫里先生们松,至少可以不写功课了。谁知天下夫子一般黑,不管在哪儿,不管我听没听懂,功课都是一个字不能少写的,否则便会被请家长!
大家都是要脸的,谁能接受此等侮辱?你说既然如此,咱们努力当废物的意义在哪里?还不如课堂上认真听一听,课后顺手将功课写了,免得啥都不懂还要绞尽脑汁编造功课,费时又费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舒朗:“……”
莫名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呢。
“所以你打算改邪归正,开始好好听课了吗?”舒朗盯着眼前饭堂大门,神情麻木的问。
这也怪不得他,饭堂翻来覆去就那几道菜,一天三顿的吃,谁受得了啊?即便是山珍海味,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吧!
十三皇子连连摇头,闻到这熟悉的味道,即便刚上完骑射课肚子早就咕噜噜叫了,但就是没食欲,甚至还觉得倒胃口,面色难看道:
“我就是嘀咕几句而已,皇兄曾经说过,懂的越多人越痛苦。而且有些东西一旦知道了,就会背上无形的责任,直至死亡那一刻方能放下,那真是太可怕了。在清醒的死去和混沌的活着之间,我肯定选后者。”
可更多的时候,生或者死,皆由不得自己选择。
舒朗不想和对方讨论这些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之事,指指头顶日头,示意时辰不早了,他们本就不富裕的午休时间,要用来疯狂写先生布置下来的功课,若是完不成,呵,他家老太太和十三皇子家的太子便会被请来监督他们,直至写完为止。
别问两人是怎么知道的。
问就是已经亲身体会过了!
两人由于前段时间过于嚣张,被祭酒立了典型,做了一回杀鸡儆猴的那两只鸡,荣家老太太和太子陪他们两一道儿丢了一回人。
两位家长面对祭酒痛心疾首的责问,出于心里一丁点儿的心虚,觉得挺对不起那老头子,便十分配合他的行动。
舒朗至今回想起来,仍觉那滋味儿着实过于复杂难言,效果也是立竿见影。众学生看到的只有祭酒生起气来连太子殿下和荣老夫人那等狠角色都敢骂,那两位还无法反驳,他们家中长辈又算得了什么?
以至于如今丙班突然面临如此大的课业压力,也没人敢反了天跟夫子们拧着干,全都敢怒不敢言,乖乖写课业。
摇摇头从回忆中醒神,深吸口气,舒朗催眠自己“今天的饭菜美味又可口,跟昨天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呢”最终假装自己真的被催眠了,双脚艰难的迈进饭堂大门,鼻尖被熟悉的毫无特色的饭菜混杂味道包围,跟神色同样难看的十三皇子道:
“现在知道我为何每日舍近求远,定要将饭食拎回寝舍才吃了吧?你瞧瞧周围这些行色匆匆的学生,不管是甲班的天之骄子,还是乙班的勤学后进,进了这里跟咱们丙班的烂泥扶不上墙没甚差别。”
全都是厌恶的要命还不得不吃的表情。
十三皇子以平生最快速度将几个小碟塞进食盒里,拉着舒朗转身就走:
“别说了,再说我真的要吐了。我现在都怀疑刚来那些天我为何会觉得饭堂的东西味道还不错,我是不是长期处于变态环境中,也跟着变态了?”
从这一方面来说国子学真是个磨练人意志的好地方。
不在这里变态,就在这里灭亡。能从一群变态中脱颖而出的狠人,将来定会在朝堂上大放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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