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山问我
李珵毕竟年纪小, 还没修炼到话术能做到滴水不漏的地步, 没想到才寥寥几句话就给余清窈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那、那有什么,还不是本皇子面子大!”李珵忙不迭地狡辩起来。
小猫伸出爪子,抱住余清窈的手臂, 毛茸茸的尾巴还在身后扫了扫,奶声奶气地叫声把余清窈哄得心花怒放,都没顾得上李珵拙劣的辩解。
余清窈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笑盈盈道:“那谢谢十殿下, 让你费心了。”
白猫在余清窈轻柔的抚摸下, 舒服地翻出同样雪白的肚皮,一边悠哉悠哉地甩着大尾巴,一边呼噜呼噜。
余清窈知道小猫喜欢这样,就换着地方轻挠着它的脖子,忽然在它围脖处的软毛里摸到了一个异物,她拨开那一层猫毛,原来在猫的脖子还挂着一个项圈,而项圈底下还吊着一块金黄色的圆牌子,沉甸甸,像是黄金做的。
“这是什么?”知蓝和春桃就蹲在两边,同时看见了。
“好像是金子?”
李珵一惊,“金子?”
他挤进来,扶着双膝往地上一蹲,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急急道:“哪呢,我也看看!”
小白猫兀自在地上扭,毫不在意眼前多了几张脸,余清窈托起那块圆牌子,指腹摸到圆牌背面还有凹凸的痕迹,便将它翻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上面还刻两个小字。
——思卿。
“这是猫的名字?”春桃奇怪地摇摇头,“买猫还送金牌子,实属是奴婢见识少了,从未听过这样的怪事。
她又问李珵,“这莫非是十殿下的心意?”
价格不菲的猫再加上一块赤金足两的金圆牌,看来这是十皇子自掏腰包了。
李珵把小手在身前连连摆动,都快摇出虚影来了,“欸!这可不是我准备的。”
春桃听出了蹊跷,瞟了瞟他,“不是殿下准备的,那还能是谁准备的?”
余清窈和知蓝都没有吱声,因为看见这两个字后,两人脸色一变,都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人。
楚王李睿。
以前李睿就常常会托人偷偷带些小礼物进余府,有时不方便留下太多书信,就会留下一两个字聊表心意。
让涉世未深的余清窈难免为之心动。
但是现在她已经嫁了人,他再要这样做这样的事情,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更何况是这样堂而皇之地挂在她要送给秦王殿下的礼物上。
莫不是想让秦王殿下看了不高兴。
余清窈也是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李睿还不肯放过她。
她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小猫察觉到余清窈停下了动作,就朝着她喵喵直叫唤,好像不满她的走神。
余清窈把金牌子塞了回去,正在研究如何解开这碍眼的项圈,对面李珵忽然就站了起来,响亮地叫道:“四哥!快来看四嫂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
他话音刚落下,余清窈就察觉到身后有人站定,松竹清冷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包围着她。
“殿下……”余清窈慢慢仰起头,脑后的银红发带都从肩头滑落,眼看就要垂到地上去了,李策弯腰用手指勾住了她的发带,放回了她的肩头,“怎么一直待在前院?”
他刚练完箭是打算找她一起用早膳,不过余清窈一去不复返,他等了片刻就找了过来。
余清窈还没答话,李珵就兴奋地指着地上的猫,朗声道:“这是四嫂托我买来的,要送给你做生辰礼物!”
李策把余清窈扶了起来,又弯腰把赖在地上懒洋洋扫尾巴的小猫抄在手里,这才打量了起来。
小猫将毛茸茸的耳朵往后抖了抖,睁着圆溜溜、一金一蓝的异瞳,仿佛也在认真打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子。
“怎么突然想到要送只猫给我?”
李策眉眼如墨浸,形如出鞘剑,是天然清冷矜贵的相貌,只是当他扬起浅笑时,那锋利的眉眼都变得极为柔和,好像是春日里最和煦的阳光,有令人愉悦的明媚光线,却没有让人难忍的灼热温度。
“臣妾想起第一次与殿下见面时那只小猫了,所以才托十殿下帮忙买了只小猫……”余清窈在他的注视下不禁微微一笑,又看了眼小白猫。
小白猫对她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憨态可掬。
无论如何,这只猫总是没有错。
至于李睿是不是在里面插手了也无关紧要,最多是这只猫的价格会超出她给的那五两金。
待会她再好好‘拷问’一下十皇子,日后补齐了钱再还给李睿就是,与他绝不牵连。
“福吉都同你说了?”李策把猫抱在怀里,只从余清窈一句话里猜出了前因后果。
余清窈点了点头。
她握住小猫爪,轻轻捏了捏,眼睫一垂,就低声道:“殿下说过想希望臣妾能有自己选择,那臣妾也想要殿下以后都可以如愿以偿。”
她又扬起眼,澄澈的眸光映着天光,诚实无比道:“贵重的礼物臣妾如今也送不起……殿下会喜欢这份礼物吗?”
李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这只干净的小白猫,便想起两年前在松林救下的那只小猫。
也想起那日站在雪松之下的余清窈,那天的她穿着一件颈项边围了一圈白绒兔毛的披风,瓷白干净的小脸藏在里面,衬得那一双墨点的眼睛分外的黑,明明是直勾勾地‘看’着他,却又两眼茫茫然,像一个娇俏里带着几分傻气的小姑娘。
那时候的她的确小,才不过十四岁,身高比现在还要矮上半个头,在他眼里还像个孩子。
就这样一个小姑娘明明自己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还会为了一只小猫傻乎乎地追问他,“那这只猫……您会好好照顾它吗?”
记忆里的画面和眼前的景象重叠在一块,余清窈的脸好似比从前是长开了一些,秾丽秀美,让人无法轻易挪开视线。
而且个头也要高一些,从前只够着他的胸膛,现在头顶已经能稍微越过他的肩膀。
李策忽然想,是不能把她一直当作小姑娘看了。
因为她也长大了。
现在也会为了他,费心费力。
她就像是一个八宝盒,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拿出一件,将他哄得心生欢喜。
“喜欢。”李策忍不住唇角微扬,温润的眸子转了过来,望入余清窈的眼睛,“再喜欢不过了。”
“这次我们可以一起好好照顾它。”余清窈也随着他的笑,忍不住弯起眼,一扫刚刚忧虑。
她如今已经朝前看了,也不该被往事绊住手脚。思及此,余清窈鼓足勇气,正想为吊牌一事提前知会秦王知晓。
“殿下……臣妾还有话……”
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出来,李策已经移开了视线,看向她的身后。
知蓝在一旁捂着嘴抽了一声气。
余清窈终于察觉到了怪异,转过头去。
“大哥,你怎么来了?”李珵最先出声,叫出来人的身份。
身着红色团龙圆领袍,头带着乌纱折角巾,一身正经亲王服的李睿缓步走来。
他扫了一眼四周,在余清窈身上停了瞬,最后凝在李策身上。
这还是自废太子幽禁以来,两兄弟第一次正式见面,还未有言语却已经在视线里开始了交锋。
余清窈不由拽住了李策的衣角,呼吸也为之一窒。
她没有料到李睿会这么快出现在这。
“今日秦王生辰,作为兄长,理应来祝贺一下,看来是我来的早了,宾客还未至?”他张望四周,明知故问。
此话一出来,站在后面的福吉和福安同时对他横眉冷对。
这是秦王从东宫到閬园过的第一个生辰,以往东宫宾客盈门、高朋满座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与现在门可罗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王此刻提起,无疑是想往李策心口插刀。
十殿下眼睛骨碌碌转了转,踮起脚把手伸得老长:“喂——大哥,我不是客吗?”
楚王瞥了他一眼,“你今日不是该去学堂吗,我在路上时听见华昌正在找你。”
在他眼里,李珵算什么客?
李策抱着猫,微微一笑:“往年本王生辰之日,人满为患、填街塞巷,楚王不给本王再添负担,每每都是婉拒邀约,如今閬园无人问津、清灰冷灶,楚王却来送温暖了,真当的上贤王二字。”
李睿狠狠沉下眼。
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小白猫卧在李策的手臂上‘喵呜’了一声,就好像也在附和他的话。
李睿便注意到李策手里的猫,他慢慢转过头,看向了余清窈。
余清窈本来就站在李策身后,被李睿目光一扫,又藏起来了几分。
如此反应,李策就在边上,很容易就察觉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他盯着李睿,不动声色地用手指继续揉了揉小猫的脖颈,不想绒毛里还碰到了一块硬牌。
低头扫了眼,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后,李策眯了眯眼。
“这只猫……”李睿望前几步,对着余清窈正要开口。
余清窈顿时如临大敌,扯着李策的衣袖不知所措。
李策抬头,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弯唇一笑,语气温和:“这只猫是王妃送于我的生辰礼,楚王对猫何时也有了兴趣?”
“送给你?”李睿猛地停下脚步,忽而扭过头,看向就站在边上还好奇地来回看的李珵。
十皇子李珵本是在看热闹,忽然叫楚王这么一盯,头皮登时就发麻,后颈嗖嗖发凉,他摸了摸脖子,愣愣道:“本来就是四嫂叫我帮忙买……买了送给四哥的嘛……”
眼下这个场面让小小年纪的李珵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急忙忙解释起来:
“而且我也跟那个猫贩是如是说的,只是那天大哥没有问清楚罢了……”
这可与他无关啊!
话说完李珵就一溜烟躲到知蓝和春桃身后去,免得待会大哥的怒火会波及到他。
李策看清楚了两人的反应,又将事情猜得七七八八,顿悟道:“原是楚王也帮过忙,难怪能选到一只如此合我心意的猫。”
李珵此刻也不敢居功,连忙从知蓝身后竖起起一个拇指哥,“是啊是啊!大哥功不可没!”
这两人一唱一和让李睿更感憋屈和怄火,没有想到向来只有他算计旁人的份,今日倒是让他也尝到了为他人做嫁衣的滋味。
面色变幻了一阵,他还是咬牙忍了下来,只是凉凉地审视余清窈与李策两人,眸光越发阴沉。
这二人才成婚多久,仿佛就像过了几年的夫妻。
无论是下意识地亲密靠近,还是余清窈会特意为李策准备生辰礼这件事,都让他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就好像自己的笼中鸟忽然打开了笼子飞走了。
飞走也罢,还要飞到了别人的肩头,再也不会对他婉转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