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入岛
池白松也确实没答复他,她就像忽然想起似的,说道:“我好像还没跟你提起过,约修亚主动向我告白了。”
裴烬刚想嘲讽两句,就想起这个结果说不定是自己促成的,他脸色难看地说:“你没答应他吧?”
“说不定会呢。”池白松一手撑在旁边的桌沿,数起约修亚身上的“好”来,“你看,他的长相绝对是符合我审美的,又听话又专情,还会主动学习怎么讨好我。”
裴烬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呼吸的频率乱了一段,又被他飞快调整好,他笃定地说:“可是你又不喜欢他。”
池白松没什么道德负担,再说这番对话本来就是做不得数的胡说,她笑了笑,“交往着试试也是可以的,他自己也是这么提议的。”
裴烬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没听错吧?
“等等,你是说他提议——”他又把那句话在嘴里回味了一遍,想重复,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在心里暗骂自己像个纯情的小傻逼,另一方面又对自己说“你不过只是太震惊”。
几秒后,他才说:“约修亚提议你们可以先尝试在一起?不满意就分手?”
“对。”
裴烬无语了,他愣了足足几秒,才感慨道:“……他以为这是超市还是买东西,试用期不满意还可以无痛退货。”但他感觉更可怕的,是约修亚那个家伙居然会冒出这种想法。裴烬即使设身处地的将自己代入约修亚的情况,代入他的个性,他都不认为这是他会做出的让步。
他能想到的解释是:他一开始就误判了约修亚的性格,他其实是个天生情种,在感情方面无师自通的天赋异禀者。第二种解释,是约修亚在无意中一步步坠入了池白松给他编好的陷阱里,甚至心甘情愿的被她捆绑得更紧,将“能和她的命运纠缠在一起”视为一项重要追求。
他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池白松似笑非笑的表情上,方才那股被她攫取心脏似的躁动感又回归而来。
她带来的危险和编织的谎言都足够迷人,依恋上这种感觉并不可耻,他安慰自己。
随后,他又在心底嘲笑自己:……她对自己好像是最不走心的那个。
如果她真的答应约修亚,哪怕只是玩玩,自己真的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去嘲讽约修亚吗?
裴烬觉得不该高估自己,他还没圣人到那个地步。可他一想到这两人要是真交往起来,等约修亚一回到德尔塔,她们就是网恋了!他一想到自己见过的那些黏黏糊糊的网恋情侣,再套入到这两个人身上,他就感觉非常无法忍受。
也许是他想得太多,触动了心神,方才用力吸气时直接扯到了腰上的伤口。
裴烬发出一声闷哼。
这自然没逃过池白松的耳朵,她快速看向他,裴烬别开脸,想做出一副正在处理终端信息的模样,池白松却上前半步轻轻用手点在了他的腹部,接着她就感觉那里一收缩,裴烬甚至想后退半步。
池白松想起他说自己在遗迹的曲折经历,她温声问道:“是之前去遗迹受的伤?”
“嗯。”
她一点点皱起眉来,“……让我看看。”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从会场中间的通道穿出去, 是一片枝繁叶茂的花园小道,这会儿人们都抢在晚宴正式开始前结交同伴、聊天、谈论他们热衷的经济和政治的话题, 他们的热情才刚刚开始喷发, 没人这个时候来花园里散心。
池白松将精神力铺开一点,她感觉自己更加敏锐了,就像感官向外延伸了一片似的, 凭着这份能力,她很快就在蜿蜒曲折的花园小道里找到了一簇没人的高灌木围栏,她领着裴烬钻进这方密地。
她对着裴烬扬了扬下巴, 后者却纹丝不动,她动了动眉毛,“难道你还想让我帮你脱衣服?”
裴烬嘴角动了动, 他在短暂的心里斗争过后, 还是选择了听话照做。他一颗颗地将礼服西装的扣子解开,并注意这个过程中不要碰到腹部的伤口,借着他把扎进去的衬衣扯出来,从最下面那颗扣子朝上解开。
衬衣的衣角盖在他手腕上, 像芦苇晃动。
光洁的腹部如今被纱布缠绕, 还有一小撮伤痕越过了纱布蜿蜒出来,如今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底下缠得如此严实, 难怪他的衬衣下方看起来不太平整, 池白松心想。
她食指落在那伤口的边缘, 感受它狰狞的凸起,她刚碰上去的刹那,就感觉裴烬腹部收缩了一下, 她抬头看他:“伤口有多深?多长?”
裴烬被她看得口干舌燥。
这里又是露天,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过来。衬衣和西装可不是平时穿的套头衫, 碰到人过来只用把衣服放下就可以挡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旦有人靠近,他连恢复仪态的机会都没有。
池白松轻轻点了点他的伤口边缘,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发什么呆?”
他咽了口唾沫,伸出手来自己在纱布上勾勒伤口的轮廓,像在给她指路那般。
“从这里到……这里。”他的伤口是斜向的,裴烬将手落到纱布的最下方边缘,那里已经快到他裤子的皮带了,他犹豫着是否还要往下。
“继续。”池白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此时她已经收回了手,两手插兜,在半步距离的位置审视他肉/体上的内容。
他只好一根手指插入裤缝,另一只手点在皮带中间的比划着位置,说:“这条伤口大概就在这里结尾。”
“现在还疼吗?”
“还好。”冷空气刺激着他的身体,裴烬被她这么注视着总觉得坐立不安,他开始扣扣子,一边说话转移尴尬,“只是因为现在是人形,所以看起来比较严重。”
池白松:“但是在侵蚀的作用下,伤口的愈合会比较困难,疼痛也会持续得更久。”
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忽悠过去的愣头青,裴烬两次深入遗迹,第一次留下的侵蚀还没被完全驱散,他又孤身潜入第二次,其中风险不言而喻,再加上这道伤口……
她问:“伤口是你第一次进入时留下的,还是第二次?”
裴烬不假思索道:“第二次。”
池白松为了警戒,和防止有人靠近,一直将精神力铺开没有收回,此时她对裴烬的气息变化了若指掌,他说谎时呼吸的频率都会不同,哪怕他答得飞快,她也能判断出他说谎了。
她指出:“是一次吧。”
裴烬没说话了。
池白松也差不多搞清楚他的脾气了。
他行动力很强,比起说太多他更愿意将精力花在办事上,偶尔也会在感情的驱使下做出一些越界的行为,但他从不解释自己的感情和欲望,他会因为喜欢和欲望接近你,甚至吻你,却不敢直接表达,不用语言说“喜欢”、和“想陪在你身边”这种话。
他似乎是天生就在回避这种表达。
又或者他认为自己只要把事情办到位了,感情也会顺理成章。
然而,不会哭的孩子可没糖吃。
裴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继续说:“我还得到一个消息,关于纪云追的。”
池白松感觉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她皱起眉,“他做什么了吗?”
裴烬皱着眉说:“他们的成年仪式今年提前了,我不知道他的仪式是否成功。”
剧情线提前了,按理说纪云追距离参加仪式还有至少一个多月。
不过自己和他现在未必会碰上。
至于他们成年时的转换仪式,是让他从混血进化为纯血的途径。没有自己这颗心脏,纪云追的仪式是否还会像原作中那样成功,一切便不得而知了。
她没说话,裴烬以为她在因此而担忧,他主动提议道:“你如果时间来得及,我可以先陪你去一趟龙谷,再怎么说那里是龙族的地盘,而且你可以在他之前让自己变得更强。”
“我会计划这件事的。”池白松点点头,“你没有别的什么想和我说的了?”
裴烬刚才岔开了话题,就是为了让池白松不追问自己,如今她又摆出这幅叫他捉摸不透的态度来,裴烬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他隐约察觉到,池白松是想听他说些什么,可他尝试了一番,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这不仅是因为坦诚地表露好感是件别扭事,而是他发现自己对池白松的感情很难用世人眼里的、常规的好感和爱情来描述。
不是那种爱……要更加难以启齿一些……
“你不说那我就自己说了。”池白松也没指望他能立刻表达心意,人的固执是很难改变的,她伸手点在他胸口,手指按在他的领带夹上,硬物压在他胸口。
“坦白的说,我很好奇。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没有。”他答得很快,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什么都没有。”
她“啊”了一声,问道:“所以这是不求回报的奉献?”
裴烬没回答她。
池白松笑了笑,继续问道:“你差点因我而死,却只字不提回报,你认为这样是值得的吗?”
“也许我就是趣味异于常人。”裴烬说。
他嘴巴可真严实,池白松心想。
她不是永远有耐心和人玩猜心思的,她想了想,“可我现在很有好奇心,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不是永远都能保持这种好奇的。”她又添了一句,给出一种“过期不候”的态度,笑了笑道:“说来听听,我不会生气的。”
裴烬因她的话陷入了极大的纠结之中。
她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错过这次的机会,也许他再也无法得到赦免。可让他一个本就不爱将自己剖开给别人看、甚至连情话都说不出几句的人,坦白自己内心最深的欲望,简直等于一种拷问。
池白松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忽然敛了笑容,像失去了兴趣。
“不说就算了。”她说,“回去吧,出来也有一会儿了,晚宴也快开始了。”
“因为我喜欢你。”裴烬抢在她转身前逼迫自己说出这句话,“你明明知道……”
“只是喜欢?”
“不。”
万事开头难,裴烬再说出那句话后,接下来的话就流畅了许多,他垂头丧气地说:“因为我迷恋你。”
“嗯?”
“……我不知道,可能我已经不正常了吧。”他皱起眉来。
此时他脑子里闪过的都是她冷淡的、很难和一些美好的特质挂上钩的内容。
她的种种行为就像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微笑着剖开一只白兔的胸膛然后取出它的心脏。
在裴烬眼里,这种行径在她手中居然能显出一份诡异的圣洁,和蓬勃的生命力,她染血的双手会让他有想俯身为她舔舐干净的冲动。
这叫他时而产生一种错觉,一种自己正在皈依一个魔鬼的错觉。
即便他深刻意识到其中的扭曲、不正常和怪异之处,他也不可自拔地迷恋她。
池白松想了想,他说的居然不是喜欢、爱、而是迷恋。
他投射的情感是不求回报的单向箭头,也难怪他在渴望回报这件事上从来都是一个等待者。
池白松:“你蹲下来。”
裴烬单膝跪了下来,没问为什么。
她右手攥住他的角,让他仰起头看自己,问道:“如果我让你为我杀人呢?”
深绿的树影在她背后,缝隙里洒进几道光来,裴烬逆着光看她。
“我可以做。”他被池白松的气息浸泡着,呼吸都乱了套,裴烬只好一边克制自己的欲望一边说:“但我做完后会消失一阵子。”
“如果我要自己动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