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入岛
尤利西斯将削铁如泥的锐利长剑自她胸前刺入后,还似不解气般的转了半圈,将剜心挖骨的疼给予池白松后,才猛然抽出——
丧失力气的原主在意识消散前看见对方后退半步,此时,那张待谁都温和有礼的面庞上只有看见污浊之物时才有的嫌弃,接着……缓缓浮上了铲除了人生污点之后的畅快之色。
原主从来都只是一个污点。
她的存在只会让人困扰,没有人会因为她多活了一天而欢欣雀跃,却有人会因为她还未消失而咬牙切齿。
因她是个不值一提的笑话,和她的名字摆在一起都会成为他人取笑的把柄。
没有人会期待得到她的爱,被她缠上只会让他们感到屈辱。
接收到记忆的池白松也感受到胸前刺刺的疼。
紧接着,一道声音出现。
“我不知道尤利西斯殿下还有对女性实施谋杀的嗜好。”
一头银色长发,表情清冷的青年就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目光短暂落在了原主身上,却并无施救之意,只是遥遥看着。
皇子殿下看出对方并无援救的打算,但他的教养不容他怯场,他拭着剑上的血迹,道:
“翼族的神子……你是在威胁我吗?”
与此同时,池白松感受到心间传来的悸动。
原主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这位圣洁的神子替她说些好话吗?
传闻这位住在高高的天空花园之上的神子阁下有着绝无仅有的慈悲心肠。
他怜悯贫弱之辈,甚至会主动替他们治疗病痛,仁慈的他会因灾难和战争而心碎,日日在高天之上祈求和平与宁静。
原主也敬他,甚至单方面将他当做诉说心声的挚友。
他每次来进行治疗时,原主会像个渴望得到长辈关怀的孩子那般滔滔不绝地同他诉说自己的心事,诉说自己那很可能半途夭折的爱意,诉说那些让她寝食难安的烦恼。
而神子阁下虽然不是每句都会回应,但时不时还会给予她安慰和支持。
她曾在辉光之下询问神子阁下他们是否是朋友。
神子阁下只说:“所有的信徒都是我的朋友。”
原主天真的相信了这冠冕堂皇的话,擅自将高高在上的神子阁下当做自己的友人。
如今想来,对方聆听她那些微不足道的烦恼时,就和圣人倾听八百万教徒的祈祷那般,未曾放在心上半分。
不过是收敛信仰的手段罢了。
池白松在心里摇了摇头——只有原主把这些都当真了。
你看,在意识丧失之前,她还天真的相信神子至少会为了她和这位皇子殿下辩驳几句。
她不敢想象神子会因为她和皇子殿下发生争执,却不曾想神子连过问一句的意图都没有。
然而神明他每日都要践踏无数颗石子,不会忧心脚下的石子今天是否会少了一块。
银发的神子摇了摇头,“我并无此意,我只是恰好路过,对她的死感到些许遗憾。”
“我以为你会选择为她讨个公道。”尤利西斯因他的无情而轻挑眉梢,“毕竟无人不知神子阁下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约修亚淡淡道:“生死有命,我无意干涉你们的恩怨。我以为你们之间……算了。”
尤利西斯则是对他的说法表达出了强烈的抵抗,“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她不过是出身在落魄贵族家的一个道德败坏的小女孩,我的教养和礼节约束着我不和她计较,但她却误解了我的礼貌,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甚至想以此来威胁我,我断不能再留她罢了。”
“是吗?”约修亚对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并无兴致,他随口应了句:“看来她确实让您倍感烦恼。”
尤利西斯忽然笑了起来,“你只是在可惜——她死后你不得不重新花费力气,再找个为你祛除病痛的工具。”
约修亚并没有回答,然而尤利西斯已经从他的沉默中窥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很快,二人便都离开了此处。
这时的原主居然很反常的还未死去,竟然还保留着一丝意识。
意识消失前,她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一个恶劣的、活泼的青年声音。
“还好还好,心脏没有彻底坏掉……不枉我在你身上用了些禁术。看来我的期待已久的晚餐保住了~”
池白松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是这本玛丽苏小说里的第三位男配纪云追,一个隐藏身份的混血恶魔。
他同另外几位男主风格不大相同,拥有一张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的面庞,带着可爱和柔和的气质,然而却拿的花花公子加知心弟弟的剧本。
他对原主的心理拿捏得最为细致,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好接近,又用自己同样凄惨的身世来勾起原主的共情,让原主情不自禁地将他划为自己同一阵线的朋友。
不过,若说其他几人造成的是直接伤害,那纪云追则是幕后黑手一样的存在。
他给原主“出谋划策”,让原主好几次在别人面前翻车,还混淆视听,让原主越发听不进旁人的意见,一路朝着恶毒女配的方向走到黑,怂恿原主去向皇子殿下告白的人也是他。
可以说原主的悲剧有很大程度是因为他的诱导而造成的,他的目的也很单纯——恶魔以绝望为食,他要做的是吞食池白松死前那颗饱含绝望的心脏。
原主意识消散前,最后听到的是他不遗余力的嘲讽:
“除了充满爱心的恶魔会允许你成为他的盘中餐外——”
“还有谁会喜欢你这样一条蠢笨、又脏兮兮的流浪狗呢?”
“池白松”的烂泥人生就此戛然而止。
面前这场谋杀的画面忽然定格,接着池白松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原主人,像一个透明的幽灵出现了。
少女脸上毫无生机,她不等池白松做出反应已经自顾自说起来:“七次。”
池白松下意识反问:“什么七次?”
少女蹲下身来在自己的“尸体”旁,说道:“我被杀了七次,这个故事已经循环了七次……不管我怎么努力,最后都会得到同样的结局。”她透明的手指扶上地上那具尸体胸口的伤口,那狰狞的伤口就这么裸露着外翻,就像在等待食腐的鸟降临。
池白松整理了思绪,问道:“你是说你为了改变这个结局,一共重启了七次?”
少女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来,疲惫地说:“我不自量力的尝试了这么多次,每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局,我已经厌倦了,不管我怎么做……我都是那个惹人讨厌的、不配得到任何人喜欢的池白松。”
“我每次都是从不同的剧情点醒过来,当我死得次数越多,就会离剧情点越接近。”她说。
“……恕我冒昧,如果选择逃跑呢?不参与剧情也不行吗?”
“我尝试过,但都失败了,所以我放弃了。”她脸色灰败,像一株垂死的植物,她说:“而你要活下来。”
池白松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将死之人的死寂。
她在心里比划了下得失关系,随后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她对穿越这类事可没经验,但她的国家讲究因果报应,她断不认为自己能平白无故的接受一段延长的生命。
“做什么?不需要。”原主最后看了眼自己已经毫无生机的躯体,她说:“只要你能活下来,就够了,如果你活不下来,这一切都是空谈。”
池白松心想,这就像半路接手了一个高难度游戏,这个游戏一旦失败就只有死一个结局。
她想起自己已经死了,这段人生无论长短都是额外赚到的,她并不亏什么。
原主没有问她是否答应,就好像这件事本身并不重要。
她朝着池白松看不清的远方投去诚挚的视线,声音中满是向往,她太渴望脱离这个牢狱般的人生了。
“我要走了。”她声音听起来有些解脱,“祝你好运。”
池白松动了动唇,看着那被剜心的尸体,喃喃道:“我会的,谢谢。”
她在心里祝愿她一路走好。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光芒在意识之海中消散。
这段神交看来并没有用多少现实中的时间,因为池白松发现自己还维持着……摸人腹肌的那个姿势。
面前的青年目光愈发凛冽,等待她做出一个足以保下她脖子上那颗头颅的解释。
池白松镇定地将手收了回来,面上看不出半点心虚,她语气轻松得就像在哄骗路过的顽童:“没什么,我只是想感知一下你身体里的精神力流动是否流畅。”
青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显然不太能接受她的说辞。
然而池白松还是将这段鬼话继续说了下去:“你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很健康,先生。”
她装模作样地顺手去摸旁边架子上的电子记录板,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男人,仿佛他只是一块在呼吸的肉,而不是一个诱人之躯的持有者。
已经接受了记忆的池白松很轻松的就上手了这一切。
毕竟那是七次的记忆,不是一次。
她熟练地将电子记录板打开,输入了一些数据。
在这个过程中,对方炙热的视线全程锁定在她身上,一副“我要看看你还要耍什么花招”的表情。
池白松淡定自若的进行自己的工作,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这并不是在假装镇定,而是她从记忆中已经得知了对方的信息。
裴烬,人与龙族的混血。
他并未出现在池白松的死亡现场,目前来看也和她的死并未有什么牵连。
一定要说他和其他几个男配的区别,那就是他从头到尾都直白的表现出对原主的嫌弃,他们的关系自始至终都是治疗和被治疗者。
所以池白松在心里排列的“要警惕的人”的优先级之中,裴烬暂时排在了末端。
只要不触怒他,他不会那么无聊来找自己的麻烦。
她将记录板放到一旁,说道:“你的治疗已经结束了。”
裴烬没想到她这么干脆,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池白松又重复了一次:“你可以换好衣服出去了,让下一个人来。”
她站起身,就这么把裴烬晾在这里,走到旁边的等候室,推开门,刚想喊“下一位”,就看见偌大的等候室内正坐着三位风格各异的俊美青年。
分别就是记忆中原主死前见到的那三人。
写作帅哥,读作死神。
池白松:“……”
很好,她想想要怎么苟一下好了。
作者有话说:
前排逃生指南,一定要看,谢谢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