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猫调查员
门外林纾花听见动静,连忙闪身藏进隔壁宿舍。她动作又快又轻,若换成普通人必然无法察觉林纾花这一系列动作所发出的声音——但偏偏托着杨大力从走廊而过的李成华,眼角余光一瞥林纾花藏身的宿舍,目光往下移,落到宿舍门门缝上,那里正露着一双鞋子。
他嘴角翘起,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转头若无其事的拖着杨大力下楼。
屋内林纾花听着李成华离开的动静,咽了咽口水。
她身处的这间宿舍墙壁破了一个大洞,大洞隔壁就是董维系和寸头男。林纾花紧贴着宿舍门,小心翼翼挪到墙壁边贴墙而站,手摸到自己外套内的枪/套上。
*
陈乙从望远镜里清楚看见林纾花躲进了隔壁宿舍,李成华拖着一个人从旧宿舍走廊过去。
当李成华的脸出现在镜头里面时,陈乙有几分意外。但他很快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李棠稚是沼泽地里的怪物,李成华自然不可能是她真正的父亲。
李成华和李棠稚朝夕相处,不可能没有发现李棠稚的异常之处。若李成华也是地心会的成员,而地心会又和李棠稚息息相关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说得过去了。
他把望远镜往书包里一塞,借着几个大块的混凝土废墟遮挡,迅速接近了旧宿舍所在地。
正好李成华拖着昏迷的杨大力从楼上下来,宿舍楼底下就停着李成华的改造三轮。
改造三轮四面都被封起来了,李成华推开拉门将杨大力塞进去,然后把拉门反锁。拽了拽拉门上锁,确认锁很结实后,李成华满意的点点头,又折回旧宿舍楼。
但这次回去他刻意放轻了脚步,贴着墙根偷偷摸摸上去。
眼见李成华离开,陈乙快步走到拉门面前,凑近锁孔看了看锁芯:是市面上常见的老锁,对于陈乙来说,要撬开这样的锁并不算很难。
陈乙隔着窗户玻璃的部分看了眼躺在里面尚未醒来的杨大力:杨大力肩膀上的伤口虽然已经被陈乙妥善处理过,但因为李成华刚才的暴力拖曳,此刻又在雪白纱布下隐约透出一些血色。
但他还有正常的呼吸起伏,眼看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了。
于是陈乙放弃了开锁的想法,只是拿出手机给六叔发了条短信。他正低头看着手机打字,旧宿舍上骤然传来一声枪响。
陈乙面色不变将短信发送出去,同时转身加快脚步向宿舍楼上走去,赶到宿舍门口时他倒是没有贸然闯进去,只是贴着门框往里面一窥:林纾花的枪/口偏向一边,并没有打中谁,她自己反而被李成华从后面偷袭勒住了脖子——董维系连忙上前将枪从林纾花手中夺下,打开弹匣往里面看了看,道:“是普通子弹。”
李成华闻言松了口气,斜眼再看林纾花时脸上掠过一抹狠意。
董维系将那把普通手/枪收入怀中,告诫李成华:“祭祀一次未必成功,若是此次再失败,我们就还需要祭品,这个人还不能杀。”
李成华‘啧’了一声,只将林纾花打晕扛起,往楼下走去。董维系紧随其后,帮忙拖起晕倒的寸头男,跟在李成华身后——他们开门时陈乙一转身闪进隔壁宿舍,穿过墙上自己打出来的洞,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间宿舍。
原本还算整洁的宿舍却因为多波人马的来回进出而变得杂乱,仅有的两把椅子也被压折了。
陈乙把坏掉的椅子横推落地,坐上去,思索。
他原本是看着眼前那一小片水泥地在发呆的,忽然视线中出现了一双干净的小白鞋。
陈乙目光顺着小白鞋往上,白色棉布袜盖着脚踝,少女藕节似的小腿,娇嫩的膝盖,夏季短裤下露出一截肉乎乎的大腿。
和时下网络流行的又长又笔直纤细的腿不同,少女的腿带着柔软的肉感,流畅漂亮的线条,膝盖略微内弯,皮肤也不是全然毫无瑕疵的白——那是健康的透着粉的白,丰盈的软肉上有几颗褐色的小痣。
旋即那娇柔的膝盖在陈乙视线里曲了起来,一双细长的手撑在了膝盖上。
李棠稚两手撑着膝盖,弯腰,乌溜溜的大眼睛和陈乙对视。
她出现得突然,凑近得也毫无征兆,陈乙眼皮急促的跳了跳,喉结滚动,无意识咽下去一口口水。
李棠稚:“你在看什么?”
陈乙眼睫抖了抖,把脸转开:“没什么。”
他把脸转到了左边,李棠稚便跟着绕到了左边:“唉?真的没什么吗?”
陈乙:“……在想李叔和董维系到底要做什么。”
李棠稚贴得太近了,陈乙总觉得有一股香气不断的从李棠稚身上散发出来,往他鼻子钻。
不是香水味,有点像沐浴露混合洗衣粉的味道。陈乙第一次离女孩子这么近,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孩子身上都会有这种干净好闻的味道,但他知道章林江身上肯定不是这样的味道。
陈乙有些不适应,仰着脖子,身体往后缩。他往后缩,李棠稚便踮起脚尖,继续往前凑,呼吸一下一下落到陈乙脸上,陈乙顿时觉得自己心跳迅速的又快了起来,喉咙发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眼睫往下垂,眼皮半覆的眸子抖了抖,霎时不知道自己往哪里看才好——陈乙屁股底下的椅子架晃了两下,咔嚓一声裂开。
陈乙连人带椅子残躯摔倒在地,尾巴骨生痛。他单手撑着地,太阳穴那突突乱跳,再抬头看时,面前已经没有了李棠稚的身影。
只有去而复返的董维系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在董维系面前,陈乙迅速恢复了镇定。他一翻身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衣服上沾到的灰。
董维系:“小智!你怎么会在这?”
陈乙坦荡回答:“见你被女警跟踪,担心你出事,所以跟上来看看。”
董维系:“……真的吗?”
陈乙瞥他,神色镇定:“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董维系挠了挠头,思索片刻,觉得陈乙说得好像也对。
地使骗他也没啥好处。
“哦对了,”董维系忽然开口,“今天晚上是祭祀的日子,虽然我们林下县的分会已经没落好几年了,但祭祀毕竟是一件大事,小智你作为地使,应该也要来参加吧?”
陈乙盯着董维系——董维系满脸诚挚的表情,不似作假。但他不相信董维系的邀请,所以只是回答:“我自己会看着办,不需要你担心。”
离开旧宿舍楼,陈乙走路回家。
路上他顺了顺自己的思路:李棠稚是三年前死的,死因不明。
制片厂是在三年前被拆的,拆除原因不明。网络上流传着制片厂的都市传说,不允许实习生进入的房间,他在制片厂建筑废墟里发现的尸体,董维系曾经说过制片厂废墟里有能量体残留。
那么董维系所说的‘能量体’,会不会就是指废墟里的那些尸体?
作者有话说:
陈乙【表面上】: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陈乙【内心】:对你说真话有什么好处?
第20章
‘能量体’。
光从字面意义上来理解, 应该是给某种东西提供力量的——给什么东西提供力量呢?李棠稚吗?
李棠稚就是地心会信仰的东西吗?
陈乙觉得这点仍旧要存疑。
即使恢复了记忆,知道李棠稚不是什么纯洁善良无害的单纯少女,但陈乙仍旧相信一点:李棠稚和他始终是站在一起的。
李棠稚不会害他。
想着想着, 不知不觉间陈乙便走到了家门口。他定了定神, 收回思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院子里。
他不想在奶奶面前露出异常。奶奶毕竟是老人,年纪到了,什么地心会啊死而复生啊邪恶信仰啊——这些东西听着就太吓人了,最好不要带到老人家面前来。
吃过晚饭,陈乙帮着奶奶收碗, 奶奶边洗碗边嘱咐陈乙:“今天晚上睡觉得记得关好窗户啊,晚上可能会下雨。”
陈乙往门外面看了一眼, 外面阴云沉沉, 压得天空都比往日更低些许。他低声应了。
奶奶又道:“你今天下午出去不是找章林江去玩啊?”
陈乙:“……不是。”
奶奶:“我就说呢。”
陈乙:“章林江来找我了吗?”
奶奶:“是啊, 今天中午过一点吧,背着包骑着自行车来的, 说是要找你爬山。”
陈乙帮忙递碗的动作一顿, 回头:“他去爬山了?爬什么山?”
奶奶:“当然是这附近的山啊, 我们村里还有别的山吗?”
“……”
洗过碗, 陈乙立刻拿出手机给章林江打电话——电话忙音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 电话那头,章林江的声音传了过来:“陈乙?咋了?”
陈乙静默片刻, 开口:“奶奶说你今天下午来找我了?”
章林江:“是啊, 想来找你爬山来着,结果奶奶说你不在家, 我就自己晃悠回去了。”
“所以你现在在自己家里?”
“对啊, 在看电视呢, 怎么了?”
章林江的声音里混着一些杂乱的背景音,隐约可以听见晚间新闻的声音。陈乙松了口气,垂眼:“没什么,你最近就好好待在家里,别到处去乱跑。”
章林江:“怎么了?你突然跟我说这个——”
陈乙没有回答他,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推开自己房间的窗户往外看,左边就是李家的房子;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隔壁的房子却还没有亮灯,在夜色中越发显得安静寂寥。
现在才晚上七点半。
陈乙将打开的窗户又拉上,只留下一小条缝隙,随后又上了阁楼。
阁楼很久没有人进去了,大门没锁,只是虚掩着。陈乙推门进去,目光于黑暗中巡视阁楼内部。
虽然阁楼的屋顶仍旧低矮,但就内部空间而言,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让人感到逼仄了;屋子里的书籍资料乃至许多绘画手稿,在陈乙小时候就被陈文霍清理了出去。
他那时候也没问陈文霍把东西清哪里去了——就算现在再打电话去问,陈文霍肯定也不愿意告诉他。
昏暗阁楼骤然亮起。
不是白炽灯刺眼明亮的光,而是十分柔和的,月光似的光线。那光线迅速填满阁楼,空中的灰尘也被月光照出形状。
李棠稚站在空荡荡的阁楼之中,伸手往空中挥了挥。她的手挥动时带起气流,被月光照得闪闪发亮的灰尘也随之涌动,好似许多星辰的碎屑在跟着李棠稚的指尖飞舞。
李棠稚垂下手臂,转过身望着陈乙。她平时总是以穿着夏季校服,扎高马尾的朴素形象出现,但今天晚上的李棠稚有些不一样——她穿着暗橘色的高领针织毛衣,底下是藏蓝色过膝裙,小白鞋也换成了深棕色坡跟皮鞋。
黑色长发放了下来,似乎还用卷发棒卷过,刘海和脸颊侧的碎发都微微内扣,托着那张白皙小巧的脸。
原本就很像可爱的洋娃娃了,这样稍微精致的打扮一下,似乎是放进商店橱窗里也不会让人觉得违和,可爱得让人想不出形容词。
陈乙看惯了李棠稚穿校服。
往三年前的回忆里翻找,大多数和李棠稚有关的记忆里她也是穿着校服的;但此刻她突然换了个模样,这让有点不敢直视她了。
他有些不安的,腮帮子动了动,舌头舔过自己牙齿,视线从李棠稚身上移开。
李棠稚朝他走近,皮鞋踩地的声音与小白鞋踩地的声音截然不同,实心略硬的后跟踩在地板上时声音可比平底鞋清晰多了。
平时陈乙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在他眼里男人和女人区别不大,唯独在李棠稚身上,陈乙每每看李棠稚时,总感觉是在透过一个放大镜看她。
所有的,哪怕是极其细微的变化,只要发生在李棠稚身上,陈乙就能迅速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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