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猫调查员
陈乙本来是想问她关于那怪物的事情的,但是因为多看了两眼李棠稚的腿,陈乙再度开口时,说出的话就变成了:“你不冷吗?”
李棠稚偏过头看着陈乙:“我不冷啊。”
陈乙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但仍旧有些纠结的看着李棠稚的裙子。
李棠稚忽然曲起两条腿,抱住自己膝盖坐在窗户上——窗户框很细,承受力不是很好。陈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抓住李棠稚的胳膊,害怕李棠稚掉下去。
李棠稚歪着脑袋,脸颊枕在膝盖上。她的长发被细雨打湿,有些碎发一缕一缕的贴着脸颊。
她的眼睫上也凝着水珠,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陈乙。她的眼瞳那么黑,黑得落不进一点光,陈乙甚至都无法在李棠稚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李棠稚道:“我那时候,答应你了。”
……答应我什么了?
什么时候?
陈乙脑子里乱糟糟的,张嘴就想问李棠稚。但他一晃神,眼前又没有李棠稚了。
他甚至并没有站在阁楼里。
他仍旧站在自己的房间窗户前,窗户已经被关得只剩下一条小缝,陈乙可以从这条缝隙里看见隔壁李家。
李成华骑着改造三轮,从大门口出来。
夜风细雨,他穿了件黑色雨衣,改造三轮却并没有开上大路,而是沿着小路一直往山路上开。
陈乙靠近了窗户缝,单手搭上窗户玻璃。直到抬手时,陈乙才骤然发觉自己手背上一片淋漓的水迹,连带着袖子也湿了一截。
他愣了数秒,随即想起自己刚才就是用这只手去抓的李棠稚胳膊。
那时候窗外下着雨,雨水也淋到陈乙手上。他脑子里又跳出李棠稚消失前对自己说的话。
她答应了——答应了的——
答应了什么?
陈乙想找李棠稚要一个答案,但是能不能见到李棠稚并不是由陈乙决定的。如果李棠稚不想见他的话,陈乙也完全没有办法。
其实除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前后逻辑矛盾的古怪记忆之外,陈乙还有很多事情想问李棠稚。
比如说她和地心会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地心会把她召唤出来的吗?
如果是地心会把她召唤出来的,那三年前为什么要杀了她呢?
他晃了晃脑袋,将那些没有意义的疑惑抛之脑后,转而去收拾自己的背包。
无论遇到多少不能理解的事情,陈乙都记着自己答应了李棠稚的,自己要进到神庙里,把她的脑袋带出来。
答应了李棠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哪怕是不能理解,无法明白的事情,但他答应李棠稚了,那就必须去做。
沼泽的位置,陈乙已经在幻境里用望远镜确定过了,而且还有李成华在前面,陈乙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找不到路。
他换了鞋悄无声息的出门,从小路追上李成华。陈乙没有靠太近,担心被李成华发现。
很快水泥小路就到了尽头,再往前就是电动三轮无法开进去的山路了。而在山路和水泥路的分叉口,居然有五个身穿黑色兜帽长袍的人静立守候着。
黑袍宽大,看不出胖瘦,只能勉强分辨出高矮。陈乙躲在暗处粗略扫了一眼,很快就从那五个人中找出身高最接近董维系的人。
李成华从电动三轮上下来,脱去雨衣。他雨衣下也不是常服,而是和另外五人一样的黑色兜帽长袍。而在兜帽之下,每个人却又另外戴了一个面具,以此来遮掩自己原本的容貌。
其中一个黑袍人从怀里拿出手电筒拧亮,手电光绕着几个黑袍人亮成一圈,大家都是白色面具,唯独其中一个人戴着黄色皮卡丘头套。
拿手电筒的人看着黄色皮卡丘头套,嘴角肌肉抽搐:“你戴的什么玩意儿?”
他的声音嘶哑难看,让人无法辨认出原本的声音。
被他手电筒照着的皮卡丘头套眨了眨眼,无辜道:“皮卡丘啊,怎么?教典有规定祭祀的时候不能戴皮卡丘头套吗?”
“……教典并没有这个规定。”黑袍人虽然这样回答,但是看着黑色兜帽下的皮卡丘头套,仍然难掩自己一言难尽的表情。
李成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纠结于那张皮卡丘头套,而是直接拉开了电动三轮的门,用刻意伪装过的嘶哑声音道:“下来。”
里面依次走出三个手臂被反绑,蒙住了眼睛和嘴巴的人来,分别是寸头男,林纾花,和杨大力。
细雨绵绵,寸头男和林纾花倒还好,杨大力的脸色却十分苍白,从车上下来时还踉跄了几下,险些摔倒。
拿着手电筒的黑袍人道:“这家伙受伤了?”
李成华:“被人打伤了。”
黑袍人:“谁打的?”
李成华不耐烦:“我怎么会知道?这群人摸到了旧制片厂,铜铃为了不泄露残余能量体的存在,给这群人把记忆都洗了。”
黑袍人声音中流露出几分惊诧:“铜铃给他们洗记忆之前,就没有问问他们被谁袭击了?”
“都说了我不知道!你还以为现在的铜铃是以前的铜铃?他还能给人洗记忆就是老天保佑了!”李成华有些暴躁,其他人见状便闭上了嘴。
其余的黑袍人好像并不知道董维系就是‘铜铃’,全程根本没有将目光落到皮卡丘头套身上。
李成华拿出一截麻绳连续绑在三个人的腰上,自己牵着绳子一头走在最前面,而其余的黑袍人则连成一线走在后面。皮卡丘面罩走在最后面,一行人悄无声息顺着山路走入群山。
走在最后面的皮卡丘头套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小路,但小路尽头只有李成华的那辆电动三轮,并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他藏在黑袍袖子底下的手默默握紧,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的黑袍人。
直到这些人的背影在山林草木间变得朦朦胧胧几欲不见,陈乙才从遮掩物后面现身,追上黑袍人进入群山。
黑袍人走的路并不是陈乙小时候走的那条路。
他们的这条路要更陡峭难走一些,即使是能看见能动手的黑袍人都走得颇为吃力,更别提被反绑了手臂的林纾花等人,几乎是走两步就要摔一下。
黑袍人也没有对他们完全不管——每次当三人之中的某个人快要摔倒时,跟在后面的黑袍人就会恰到好处的伸手扶他们一把。但二者的交集仅限于此,黑袍人们完全不和林纾花等人对话,也不会有其他多余的互动。
就这样静默无声的走了大约三个小时,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片暴/露在天空底下的沼泽地。
沼泽地四面都是高大的树木,但唯独那片沼泽的上空空无一物,可以直接看见天空。在山脚的时候还能听见树叶间蝉鸣,雨声,风声,鸟叫声。
但靠近沼泽后,那些声音便都不见了。
这世间所有的声音都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皮卡丘头套走出队伍,缓步踏入沼泽。他行走在沼泽上,却如同走在平地上,没有一点要陷下去的样子。
在沼泽中间,架着一个巨大的篝火架,篝火架顶端两根木头绑成十字架的模样。
皮卡丘头套走到了篝火架面前,仰头看着篝火架顶端的十字架。他个子不算矮,但在巨大的篝火架衬托下,居然也显露出几分娇小来。
远远站在沼泽地边缘望着他的几个黑袍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低声自言自语:“没想到这任铜铃是他……”
发出如此感慨倒不是因为他已经知道皮卡丘头套的真实身份,只是单纯感慨这任铜铃怎么会是一个皮卡丘头套而已。
李成华没有接话,将面色苍白的杨大力抓出来——杨大力颇感不妙,封住嘴巴的胶布底下发出‘唔唔’的声音,并用力挣扎起来!
只可惜他被绑了近乎一天一夜,在体力上根本无法与李成华抗衡,故而他的挣扎很快也就被李成华蛮狠镇压了下去。
李成华面具后的脸露出几分快意的狰狞,道:“能成为钥匙的一部分是你的荣幸,你就偷着乐吧!”
杨大力被他按倒在地,挣扎无果,反而将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听见李成华的话,他在心里疯狂骂着脏话,心想:这荣幸他妈的给你行不行啊?!
皮卡丘头套从衣袖里拿出那枚光滑干净的青铜铃铛,手腕一晃摇动铃铛。
另外两个黑袍人从自己袖子里抽出匕首逼近杨大力,剩余的两个黑袍人则一左一右守在林纾花和寸头男旁边。
躲在暗处的陈乙拿出喷火龙头套给自己戴上,抽出铁铲迅速冲了出去;在没有月光照亮的蒙蒙雨雾中,他动作敏捷得像只黑豹,沼泽地旁边的黑袍人们甚至还没有意识到现场多出来了一个人,陈乙就已经冲到那两个望风的黑袍人身后,一铲子一个利落的给人敲晕了。
原本拿着小刀的两个黑袍人反应过来,连忙调转方向用刀尖对准了陈乙。只是等他们转身时面前早就已经没有了陈乙的影子,陈乙闪到二人身后,一手抓一个脑袋往中间一撞,两个黑袍人闷哼一声倒下。
李成华立刻放弃了自己手中的杨大力,从自己黑袍口袋中抽出一支手/枪对准陈乙:“不准动!”
陈乙停下动作,缓慢调整自己呼吸,眼角余光瞥向沼泽中央的皮卡丘头套。
李成华大声:“转过来,少给我耍花招!”
被李成华抛在一边的杨大力忽然翻身跳起,猛地一头撞到李成华腰部。李成华也没想到杨大力居然还有余力,被他撞得踉跄几步摔倒在地,手/枪也脱手摔出去。
他慌乱了一瞬,连忙翻身起来想要去捡手/枪,陈乙却已经抓住机会冲过来一脚将手/枪踹飞,利落的一脚踩在李成华后背,将他胳膊反拧在身后。
陈乙并没有留力气,李成华胳膊转瞬间就被拧脱臼了,发出一声惨叫,额头上冷汗如雨下。
他旁边倒着同样面色苍白,气喘吁吁的杨大力。
陈乙腾出一只手去撕开了杨大力嘴巴上的胶布,又掀开蒙住杨大力眼睛的布条——杨大力骤然恢复了光明,兀自喘气不已。
陈乙:“坐起来,我给你解开绳子。”
杨大力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喷火龙头套是谁,但只要是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所以他非常配合的爬起来背对陈乙坐下。陈乙解开了杨大力手腕上的绳子,反手又用那绳子将李成华绑起来。
李成华的脸被压进泥地里,表情狰狞:“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陈乙:“不告诉你。”
李成华:“你!”
陈乙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接抓着绳子将李成华拖到沼泽旁边,抬眼往沼泽中心看去——沼泽岸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而站在篝火架面前的皮卡丘头套却毫无反应,仍旧维持着高举铜铃,面朝篝火架的姿势。
陈乙嘱咐杨大力:“去把那两个条子身上的绳子解开,把晕倒的那四个黑袍人捆起来。”
杨大力虚弱的爬起来,闻言面露犹豫之色:“可是那两个人是警察,他们会不会……”
陈乙皱眉:“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杨大力听着这熟悉的,冷静又略带不耐烦的语调,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大吃一惊:这不是那个莫里亚蒂先生的声音吗?
等等,莫里亚蒂是地心会的高级成员,绑架了他们的好像也是地心会,这……难道是邪/教的内部斗争?
杨大力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三十多集甄嬛传。但碍于陈乙的威慑,他面上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按照陈乙的吩咐给林纾花和寸头男松绑,转而又用绑他们的绳子将另外四个黑袍人绑了起来。
手臂得到自由的林纾花和寸头男立刻撕掉了自己嘴巴上的脚步,大口呼吸着新鲜的氧气。
陈乙看了眼二人,确认他们性命无忧后,方收回视线。
他压着李成华的胳膊和肩膀,声音冷酷:“说,要怎么打开神庙?”
李成华强忍痛意,咬着后槽牙:“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我……啊!”
他没说完的话全都变成了惨叫,陈乙拿着从黑袍人手中抢来的匕首,扎进了李成华的肩膀里。
听着李成华的惨叫,陈乙面不改色又将匕首拔出来:“你只有三次机会,反正地心会的成员那么多,你不肯说,总有其他人在看见你的尸体后,愿意说出实话。”
他平静的话语令李成华打了个寒战,李成华再度看向陈乙脑袋上的喷火龙头套时,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个喷火龙头套和‘搞笑’二字联系到一起了。
他只觉得这个莫名其妙窜出来的家伙比他更像邪/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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