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我知道,这般行事会让你觉着失智。可你的畏惧,源自于无法反抗。不管我如何对待你,你都没办法挣脱。可如今,这颗药能让我的性命攥在你手里。如此,你便可以安心了。誓言有时候未必可信,但性命却是实实在在的。若我再行伤害你的事,你……”
他将另一个小瓷瓶交在她手里:
“补上这一颗,我会立即毙命。”
白知夏惊怔,浑身顿时升起一股凉意,她怔怔的盯着陆晏,忽然扬手,将那个瓷瓶儿扬了出去。
瓷瓶撞在墙上,清脆一声响碎裂开来,掉出了一颗药丸。
白知夏只看一眼,便觉着针扎一样避开了。
“你疯了,真是要疯了。”
她呐呐的,慌乱的跑出去了。
韩墨与鹿鸣正在院子里闲话,见她惊慌失措的出来忙迎上去,白知夏却呆怔怔的停在院子里,韩墨二人也不敢声张,只惊疑不定的看着大门敞开的屋里。
陆晏已起身,站在门边望着她。
她忽然回神:
“顾宁呢?”
鹿鸣忙道:
“顾先生在旁边儿的院子里。”
白知夏立刻跌跌撞撞往外跑,鹿鸣忙跟着去。
顾宁正配着药,忽然门被撞开,才不高兴的要斥责,却见是白知夏慌乱的跑进来。
“解药,解药呢?”
“什么解药?”
“陆晏,陆晏他吃毒.药了!”
白知夏哭出来,顾宁怔了怔,忽站起来:
“他真吃了?”
“解药呢?解药呢?”
“哪有什么解药啊。前阵子他撞鬼似的镇日思来想去,那天忽然要我配一味药,还得是药效能在身上持续几十年的。咱就是说,那饭吃下去,一日也克化尽了,那厉害的毒.药要么一下就毒死人了,要么就是慢慢掏空根底。我被他磨不过,胡乱配的药……”
顾宁忽然停住了,眼珠子转了转,忽换成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从旁边满是药瓶儿的柜子上拿了一支给白知夏:
“可终究是毒.药,他如今这身子可承受不住。所幸才吃下去,这是催吐的药,你快过去,等我寻了解毒丸也立刻过去。”
白知夏攥着药瓶儿如救命稻草,立刻又往回跑。
陆晏还在门边站着。
见白知夏很快去而复返,竟还同她笑了笑。
白知夏气急败坏,扯着他往屋里进。
第六十八章
韩墨扬眉瞪眼,还没见自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乖顺,被人这样拉扯的。他惊恐的看向鹿鸣,鹿鸣咧嘴,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厉害。
白知夏把陆晏扯进屋就按到椅子上了,抖着手倒药,几次也没倒出来,气急败坏的,陆晏见状,握着她手,自己到了一丸,自己咽下去了。
白知夏有些无言以对,好半晌才道:
“你就不问?什么都吃?”
陆晏同她笑了笑。
他从前很少笑。他的笑容,几乎都给了白知夏。
但白知夏这会儿那股子惊惧过后,气血翻涌,恼怒异常,咬紧牙根狠命往他肩上打过去,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气的要哭:
“你是不是疯了?是不是?是不是?”
打的自己手掌生疼,疼的越发委屈,眼泪便更忍不住。陆晏挨打倒不觉着怎样,见她掉泪却立刻忍不了:
“别哭啊,我这不是没事么。”
“谁管你有没有事?我是手疼!手疼!”
陆晏立刻把她手攥住,翻开一看,果然手掌通红,心疼起来。白知夏就觉着没趣儿极了,用力把手扯回来,咬牙切齿:
“就应该同顾宁讨了毒药来,也叫人省心了。”
谁知陆晏竟笑道:
“何必麻烦他,这就有。”
他指过去,白知夏扭头看桌上那颗药丸,再往地上去瞧,碎裂的瓷瓶儿还在,药没了,显然是他捡回来的,顿时眼皮子直想抽搐,这男人是如何想的?自己吃毒.药就吃的这么顺嘴?
她冷笑道:
“你要想死,哪儿都能死,很不必让我瞧着。”
说罢甩手赌气就要走,却被陆晏死死拽着袖子。白知夏狠命挣扎了几下,却挣不开,扭头狠狠盯着他:
“你就只能想到这法子了?”
陆晏没说话。
他确实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了。
把命交在她手里,这不好么?
白知夏看出他心思:
“谁要你的命?谁稀罕你的命?”
说着满心酸楚,眼泪又忍不住了:
“看你受一次刑还不够?你是觉着没死在我眼前太可惜,就想再来一回?这样的事情,倘或再有一回,你便是没断气,我也给你补上一剪刀,让你死的透透的,绝不会再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可她红着眼掉着泪,凶狠的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却分明叫人不这样以为。
陆晏忽然就明白了。
自己又想岔了。
他立刻慌张无措:
“我,我……”
“你住嘴!”
白知夏自小到大,还从没这样发火过,但这个蠢材实在是气坏她了。她奋力要走,可陆晏就是不肯松手,气不过又拍打他,他忽然低低的闷哼一声,白知夏手忽然就顿住了。
她看见他领口露出的伤疤,不期然就想起那日在上清殿外,毫无声息的陆晏,刑榻下滴滴答答的血珠子,蔓延汇聚的流淌……
“你是要怄死我!”
她气的喘不上气,拍着胸口,陆晏越发愧疚:
“我,我只是想着,你攥着我性命,心里必回踏实些。”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难道等你害我了,我再弄死你,我就不难受了么?”
陆晏张口结舌。
于□□上,他委实是一窍不通。
顾宁这时候在门外,听二人说话,不住摇头。不过这个事情他也不知如何解决,但他犯不上发愁,反正与他无关。左右这二人是分不开了,不管怎么搅缠彼此折磨,只要分不开也就没大事儿了。
顾宁象征性的敲了敲门,二人看过去,就见他看好戏的靠着门儿:
“啧啧,我算着时辰吧,也差不多了。毕竟我的药,效用都好的很。呐,这是清毒丸,一会儿记着吃啊。还有你才吃的药,一会儿也记着补啊。”
陆晏蹙眉,这时才发觉胸腹之间的翻涌之意。
“你……”
“你不听话,我也没法子。是药三分毒,你随便就吃,总得付出些代价,白姑娘你说是么?”
顾宁把话抛给白知夏,白知夏红着眼,连鼻尖儿都是红红的,冷眼瞪着陆晏,陆晏就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顾宁见状,越发觉着有趣儿,贯来只有他们在陆晏跟前吃瘪的,如今倒能看见他吃瘪,别提的心里痛快了。
“嗐。”
他高兴起来,看陆晏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忽起身往外疾步而去,进了浴房。
韩墨与鹿鸣看陆晏脸色不好,忙跟过去,白知夏也担忧的很,但才要过去,却被顾宁拦住了。他慢条斯理道:
“他不会想让你看见他狼狈的样子。”
想了想又道:
“那时候,身不由己,让你眼瞧着他受刑,这事儿让他存在心里很久,只怕会让你害了心病。果然呢,出宫后你就病了。那会儿他命悬一线,咱们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倒是中间儿好容易醒了一回,半刻钟还不到,问的头一句话,就是你如何了。然后才问了事情的进展。”
顾宁回头看她:
“要不然,我哪里想得出去瞧你呢。”
白知夏没做声,顾宁笑了笑,把药瓶儿放桌上:
“可别忘了啊。”
他就走了,走到浴房外时,还扬声交代:
“盯着他,那药丸没吐出来的话,继续让他吃催吐丸。这事儿可不是我说的,是白姑娘说的!”
他狐假虎威,白知夏听着这话,红着眼睛却忍不住笑了。
足有小半个时辰,陆晏才回来。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白知夏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转头看鹿鸣,鹿鸣心惊胆战的点了点头,白知夏这才放心,将顾宁留下的清毒丸倒了一颗,陆晏看也没看,接过又吃了。
他有些沉闷。
白知夏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为什么,没好气道:
“顾先生说,你要的拿东西,本就没有。那颗药是他被你磨不过,随意配的。”
陆晏怔了怔,才抬眼看向她。
白知夏看他穿着厚厚的冬衣还依然清瘦的身子,哪里还有半分记忆里前世的样子。再看他精致的眉眼,分明还是从前的样子,却又仿佛一点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