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陆晏说他去锦源州找过白迎,甚至拿到了对白家大房有利的供言,但没想到白迎进京后翻供了。
陆晏说过,今上最厌两件事。
一是与庆王有瓜葛的事。
还有便是欺瞒。
白家两样都占了,下场如何会不惨烈呢。
白迎的翻供可以理解,毕竟他奸猾。可翻供能翻的让大房定死了罪,那就不是一般的翻供了。
白知夏总觉着当初有人指点白迎,让他的话术能把大房按死,并且让白迎笃定的以为,他的翻供只是能给大房带去灭顶之灾。
但可笑的是,三房也一个人没逃出生天。
白崇虽心慌的厉害,却看不得白知夏害怕,他努力平复,安慰白知夏:
“没事。哪怕真是咱们猜想这样,早些得知早做准备,总也是好的。”
“嗯。”
白知夏应声,门上就有人来通传:
“姑娘,晋王府陆世子派人给姑娘送了些东西来。”
陆晏?
白知夏下意识蹙眉,想要推拒,却碍着白崇在,只得道:
“进来吧。”
不多时人被领进来,云隐一触及白知夏的眼神便躲避。也不知为什么,这姑娘分明柔柔弱弱的,神情也不凶恶,可莫名的他就是从她的眼神里能察觉到凛冽的森寒。
他也是同世子爷上过战场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那些腥风血雨都不怕,却独独怕这个姑娘的眼神。
“白,白姑娘。世子爷叫属,叫在下给姑娘送些东西。”
白崇顺手接过,一瞧竟是内造的宁神丸。
白知夏也瞧见了,这药瓶子,与她病着的时候,陆晏造访那夜塞进她嘴里,以及留在她床头小几上的那瓶一模一样。
只是无端端的,送这东西做什么?
白知夏狐疑,云隐忌讳的看了白崇好几回,白知夏分明瞧见了,也只做没瞧见:
“还有事么?”
云隐急了:
“世子爷有事相求,想,想与姑娘面谈。”
“不见。”
白知夏拒绝的很干脆,这才白崇诧异。云隐张口结舌,但想来之前世子爷那样的神情,仿佛是料准了这回并不能成。
云隐局促了片刻,拱拱手走了。
“盈盈……”
白崇想问什么,可想了想,到底没问出来。
晚膳的时候,三房的人歇足了,想着大房一家怎样也该整治一桌席面给他们接风,谁知只是仆人将晚膳送到芙蓉居来。白迎气的不轻,觉着被大房轻视,心里翻腾了半晌,叫小厮往晋王府去送信儿。
这天底下,嫡出和庶出天生就不对付。
白家如此,晋王府也如此。
与陆邈今日这番偶遇,他已经问出不少,转头又在公府大门口遇上晋王妃,一些弯弯绕绕也猜个差不多了。
晋王妃与大房交好,那位世子爷显然是对白知夏有心思。可那位二爷陆邈却是庶出,只因生母得宠,日子过的也神仙一般。
他若能讨好陆二爷,帮他筹谋划策,斗倒正房得了爵位,那他也能借势斗倒大房,把国公的爵位抢过来。
越想越高兴,转头看白知棋,觉着这个女儿这回与他一同进京算是对了。
白知棋瞧不上锦源州那些官宦世家,但凭着手段可勾缠了好几家公子对她念念不忘,便是出了名的浪荡子也对她丢不开手。可惜才进京还没进大门就出师不利,还是下手太急的缘故。
这一夜各怀心事,到了天明,白迎不急着去找白远,却一早出了门。
他约了陆邈一同出去斗鸡。
情分嘛,都是处出来的。
白远没等到白迎,白知棋倒是一早就往白知夏的成荫阁来了。才进门,就见摆着早膳,才要自顾自就去吃,却见白知夏坐在窗边上,脸前还有个小厮正回话。
“我们爷尝了觉着不错,特特叫奴才给姑娘送来。”
小厮笑的喜庆,这个跟随在袁珩知身边的小厮,白知夏也甚少见他这样欢愉。
“你们爷如何了?”
“爷好多了。还说明日想约着姑娘还去听戏呢。”
听说袁珩知好多了,白知夏也高兴,旁边碟子里是绿豆梅子糕,酸甜可口,约是还加了薄荷的缘故,嘴里还有些清凉。
“是不错,谢你家公子了。”
白知棋慢慢坐到桌边,嗪着温婉的笑,状似不经意道:
“这是姐姐相熟的哪位公子呀?”
小厮诧异回头,白知棋一脸羞涩:
“姐姐自小就得人喜欢,各处逢源,不像我,镇日闷在屋里,只会做针线。”
小厮笑容僵滞,觉着这姑娘有些不着调,只得仓促道:
“那,那奴才先退下了。”
“嗯,去吧。”
白知夏倒是笑容不减,丝毫没坏了兴致的模样。茯苓抓了几颗银瓜子打赏,小厮复又欢喜起来。白知夏与豆蔻道:
“七姑娘想是起的早,还没漱口,把那薄荷水熬的浓些,还有紫姜粗盐都拿来。”
豆蔻笑着应声,白知棋面皮僵了僵,这是说她嘴臭?她立刻一脸局促慌张:
“堂姐这是,这是生我的气了?堂姐,我惯来愚钝,是哪里得罪了堂姐直说与我,我一定改的。”
白知夏这时候才抽空扫她一眼,白知棋今日换了件洗的都发白的衣裳,心思昭然若揭。她转回眼,豆蔻吩咐小丫头去备薄荷水等物,只把鸡丝粥吹温了送到白知夏跟前。
接二连三的,白知夏哪怕如今看着大好了,实则内里还需养护,可天气热了大补之物也不好用,除了日常汤药,饮食上也精细许多。
白知棋看着鸡丝粥,又道:
“堂姐,一大清早的,就吃这样荤腻之物。”
白知夏这时候才淡淡回了她一句:
“怎么,鸡丝粥你都吃不起了?”
白知棋张了张嘴,原想装可怜,但一碗鸡丝粥也真不至于,谁信呢。她撇撇嘴:
“这一路奔波,一个来月才进盛京,我最好的衣裳都成这样了,我倒不介意,只怕进进出出的,误了咱们国公府的脸面。”
白知夏慢条斯理擦了擦嘴,碗递给豆蔻:
“你还顶不了国公府的脸面,别担心。”
从前在锦源州时,白知夏从不会这样与她争辩,如今接二连三呛她,让她心里不痛快:
“瞧姐姐这话说的,咱们不都是白家的人么。”
“是啊,都是白家的人。”
白知夏似笑非笑,茯苓回来,把那碟子绿豆梅子糕端上前,白知夏捏了块儿,似笑非笑的说话。白知棋顿觉一口气堵在胸口。
都是白家人,却不是每个白家人都是怀恩公府的人。毕竟三房已经分出去了。
不就是嫡庶么。
当初老太太在时,就只说白知夏是她唯一的孙女儿,宝贝的眼珠子似的,只因她父亲是庶出,老太太眼皮子都不搭一眼。好容易熬死那老家伙,她父亲哪怕庶出也是老爷子的儿子,可兄弟斗那么久,还是棋差一着。这也就算了,大伯袭爵没一年,就把三房分出去了。
“要说当初大伯终究是薄待了我父亲,分家是分家,一家子兄弟二人,这家业怎么也要平分的,可大伯只分了三房三成家产……”
“白家的事,你与我都说不着。你既然满肚子怨气,不如把三叔叫到书房,当着父亲的面儿,你与他们说道。”
白知棋顿时又被堵的说不出话来。白知夏看她那样儿,笑容冷了下去:
“白知棋,若是你大哥二哥与你三哥四弟分家,你让你三哥四弟分你阿娘的陪嫁么?”
“那怎么行?他们又不是我阿娘生的,庶出的贱种凭什么……”
白知棋忽就住了口,脸色阵青阵白的看向冷笑的白知夏。
一股子羞恼顿时涌上,她忽就站起来了,可狠狠喘了几口气,到底不敢发作。
白迎是庶出,白远是宽厚性子,既然分家也没亏待三房,白家家产一分为二,兄弟两个谁也不多谁也不少。但老太太的陪嫁自然是都要给白远的,白迎凭什么分?
但三房不论这些,只说老太太嫁进白家,陪嫁就是白家的,也得分。白远因此才动怒,再不理会。
白知棋讨了无趣,气忿走了。等回了芙蓉居,却一个人也没。问了仆从,他爹前脚出去,两个哥哥也出去闲逛,她那大嫂王氏竟然去寻姚氏了。白知棋啐了一口:
“呸!软骨头!”
但没多大会儿,王氏兴冲冲回来换衣裳,白知棋拽着问做什么,王氏只说姚氏要带她出去逛,白知棋心里活泛,也硬跟着出门。
姚氏竟然也来寻白知夏,说难得家里来人,一同出去逛逛,白知夏只淡淡道:
“我乏得很,大嫂子去吧。”
姚氏笑道:
“知道你不待见她们,可不过几两银子的事儿,家宅和睦才最紧要。”
说这话时,她有种莫名的倨傲。
白知夏歪在矮榻上,已经合上眼皮子了。茯苓面有难色:
“大奶奶,姑娘自进京,身子弱的很,偶尔出一趟门也得养好几日才能缓过来。”
姚氏得了台阶,便笑着交代几句自去了。
等出了成荫阁,她的婢女忿忿道:
“大奶奶就是好性子,姑娘这些日子待大奶奶冷淡的很,大奶奶也合该别理会才是。”
姚氏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