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陵渡
坐进车里,蒋华彬稍稍从愤怒里冷静下来。
小拖油瓶能笼络老太太和蒋越潇,还能笼络在商场上说一不二,利益至上的蒋彦恒?一旦蒋彦恒知道亲妈和儿子都被一个继女笼络了,真能这般放任?
蒋华彬踩下油门,斜嘴冷笑。
刚才在餐厅里发生的事情,他肯定得添油加醋地说给蒋彦恒听,省得蒋彦恒发现不了家里人都被外人笼络了!
——
餐厅这边,栀梨两只小手搭着桌沿,往前倾了倾小身子,好奇问道,“奶奶,哥哥,刚刚的那个叔叔说他姓蒋,所以他不是外人吗?”但不是外人的话,为什么奶奶让管家阿姨把那个叔叔带走呢?
还有,那个叔叔说外人和家人得离远点,可是那个叔叔坐的位置离奶奶也不远呀。
“他姓什么都是外人。”蒋越潇想也不想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回答时,他一直在看栀梨,越看栀梨坐的座位脸色越冷,当初谁敲定的买这么大的圆桌子?家里一个几口人,弄这么多座位有什么用?
栀梨还是迷糊,“那为什么外人和家人要离得远些呢?”以后上节目,她也要和哥哥离得近些,和星星,菡菡姐离得远些吗?
“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宋茵还在想徐轻盈之前问栀梨那个问题的答案,同时,语气平静道:“他说的话,不必听。”
话落,宋茵抬眼看着栀梨,难得多说了一句,“我让人赶他走,和他是不是外人没有关系。”
栀梨大概懂了。
首先,那个叔叔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其次,外人和家人不用离得远些,再次,奶奶因为一些她还不懂的事让管家阿姨把那个叔叔赶走了。
奶奶应该不喜欢那个叔叔吧?表弟就不喜欢她,所以才总说让舅舅赶她走。
徐轻盈被蒋华彬打了个茬,也忘了再问栀梨为什么坐了这么远的座位。
于是,宋茵和蒋越潇就面无表情地看着徐轻盈不仅不继续问还挨着栀梨坐下了。
因为栀梨昨晚生病,所以徐轻盈也没心思点菜,蒋越潇倒是点了,还考虑到栀梨生病,一反往常地点了几道清淡至极的菜肴。
蒋越潇吃着这些不怎么喜欢的口味清淡的菜,再看栀梨坐得离那么远,心情更郁闷了,烦人的人都被轰走了,小屁孩怎么还不回来?难道真和他塞的礼物有关?
管家从外面走进来,这才注意到栀梨坐在这么远的座位,纳闷道:“栀梨小姐,你怎么不坐在小少爷旁边?”
宋茵眉梢微展,第一次觉得管家话多也不是件麻烦事,至少能把徐轻盈忘记再问一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她也不是特别关心,但当老师的人难免有些强迫症,问题得不到答案,心里必然不舒坦,嗯,就是这样。
“我昨天发烧了嘛。”栀梨乖乖接过佣人拿来的橙汁,两只小手握着杯壁,朝管家笑了笑,糯糯道,“虽然早上不烧了,但还有点困,我怕把病气传染给奶奶和哥哥。”
管家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视线下意识地看向宋茵和蒋越潇,只见这两个看似不关心答案的人,面色竟然也有刹那的怔楞。
宋茵很快反应过来,推开空碟,起身离开,“我吃完了。”
栀梨眉眼弯弯,“奶奶再见!”
宋茵走到栀梨身边脚步一顿。
小孩儿仰着白皙的小脸看她,澄澈的眼眸里缀着甜甜的笑,嘴角两边也牵起了小小的酒窝,看着比第一次见面时还可爱一些。
再回神时,宋茵震惊发现她伸出去的手都快摸着栀梨了!
宋茵迅速变了伸手方向,在栀梨天真的视线下,用掌心轻轻贴了下栀梨的额头,一触即离,语气依然没什么情绪,“退烧了,以后注意。”
直到宋茵走出老远看不见人了,栀梨才反应过来,连忙扭头,焦急地问徐轻盈,“妈妈,怎么办,奶奶刚才摸了我额头,我会不会把病气传染给奶奶?”
徐轻盈还没回,蒋越潇就冷呵道:“你这么大点还能给人过病气?”
闻言,徐轻盈也笑着摸摸栀梨的头,“你已经退烧了,肯定不会传染给奶奶。”顿了顿,她也没看蒋越潇,慢悠悠地补充道,“当然,也不会传染给你哥哥。”
蒋越潇重新拿起放下的筷子,暗自点头,有了小屁孩在,徐轻盈现在说话都比从前顺耳多了。
“真的呀!”栀梨打心底里相信徐轻盈的话,当即就从椅子上跳下来,伸手拽着徐轻盈的手,期待地问,“妈妈,我们往里挪两个座位好不好呀?我想挨着你和哥哥坐。”
徐轻盈忍俊不禁,将桌上属于栀梨的那杯橙汁推到里面,“行,你喜欢坐哪里妈妈就陪你坐哪里。”
栀梨笑盈盈地扬起唇角,甜甜道:“谢谢妈妈!”
蒋越潇目不斜视地看着桌上的几盘菜肴,直到身边的椅子响起了被拖动的声音,他才拿起桌上的一杯温水,脸色很酷抿了几口。
或许温水有点隐隐约约的甜味吧,反正蒋越潇喝着喝着没忍住翘了下嘴角。
不过,他喝完这口水,新的烦恼涌上来。
小屁孩到底看没看见枕头下的礼物?
管家看着餐厅里难得的和谐氛围,也没出声打扰,转身往外走,果然在茶室里找到了宋茵。
茶香弥漫,混着书页翻开的声音。
“老夫人,人刚刚被轰……被送走了。”管家走上前,帮宋茵往茶杯里添了茶,含笑说道,“您真的将栀梨小姐当家人了呢。”
宋茵冷声纠正,“名义上的家人。”
当然,再名义上的家人,她不也允许被外人轻视。
管家佯装恍然,“如果那位外人出声讽刺夫人,您也会下逐客令吧?”
“宋茵神色未变,“徐轻盈一个大人,性子又不懦弱,不需其他人帮忙出气。”
说了几句,宋茵耐心告罄,情绪淡淡地睨了眼管家,“你有事?”
管家摆出一本正经的态度,“前些天栀梨小姐暂时体验的合计32门辅导课的老师评价今早都收集齐了。”
这也是家里的传统,孩子们第一次体验的辅导课都会让老师给予评价,从前蒋越潇刚上课时,宋茵也看过这些老师对蒋越潇的评价,再后来的考核才不再关注。
“这个给徐轻盈。”
“夫人那里我通过邮箱发过去了。”
茶室重归静谧,谁也没再出声说话。
宋茵继续翻看手里的书,偶尔喝几口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里的书却没看上几页。
“嘭。”
一声轻响,精装硬壳书被反扣在桌面,书角划过茶杯。
宋茵屈指点了点桌子,平淡道:“拿来。”
管家不用多问,立刻将平板拿了过来。
她还开机打开了整理过的评价目录,这才推给宋茵,全程表现就很准备有序。
“有些书比较晦涩无聊。”管家帮忙找补道,“看点有趣的评价打发时间也好。”
宋茵低头看着平板里的评价目录,不作回应。
让管家没想到的是,宋茵要么不看,一看竟然看到了晚上,期间还用电子笔在评价上画圈批注,让不知内情的人看见了,还以为宋茵在批阅学生们的卷子呢。
宋茵也是第一次批这些评价,比起自小独立的蒋越潇,栀梨那孩子总让人有种下一秒就能被人骗了的担忧。
想到孙子,宋茵刚画下圈的笔尖稍稍停顿,眼前闪过在节目里教栀梨打拳头的蒋越潇,和栀梨一起把花环吃秃的蒋越潇,还有在院子里陪栀梨捡石头的蒋越潇,看着也不太聪明。
宋茵批注下最后一份评价,抬眸看向管家,“蒋越潇从前的那些评价呢?”
管家忙说:“在同一个文件夹里。”
“嗯。”宋茵随意找了找,果然找到了几年前就看过一遍的老师评价,在一室茶香里,再她次看了起来。
相比第一次,这次看的时候,宋茵提笔写了些相关批注。
于是,当天晚上,蒋越潇下楼吃晚饭时,猝不及防地从管家手里收到了一份来自四年前的初测卷子,管家特别善解人意地将这些评价都用打印机打成了纸质文件。
蒋越潇低头一看,这些文件上面有他体验过的所有辅导课的老师评价和批分,还有来自他奶奶的评语,一门一门全都有!
全!都!有!
蒋越潇:“!!!”
这公开处刑延迟得也太久了吧?!他们是不是猜到我想找人安排金融实践课故意打击我呢?!
栀梨手里也拿着属于自己的纸质评价,好奇地凑过来看蒋越潇手里的评价,惊讶道:“哥哥,你好厉害呀!比我厚好多好多!”这么厚的评价,体验的课程肯定也很多,哥哥果然是什么都会的小天才!
蒋越潇连忙卷起这些纸,背在身后,微抬下巴,相当不在意道:“也就一般吧。”
回答时,他扫了眼节目组装在四周用于明天拍摄的摄像头,心里松了口气,幸好这些摄像头还没开始工作。
栀梨听了,看蒋越潇的小眼神更崇拜了。
蒋越潇见状,紧紧卷着手里的纸,心里暗暗发誓,这些记录了他黑历史的卷子,绝对不能让小屁孩看见!
“对啦!我有东西给哥哥!”栀梨伸着小手,从小兜兜里掏啊掏,掏啊掏,掏出了两颗糖递给蒋越潇,声音脆甜,“哥哥,答应给你的糖!”
蒋越潇接过糖,“怎么两颗?”
小屁孩不就贷款给他一颗糖吗?
“一颗橙子味的糖还有一颗菠萝味的糖。”栀梨抿唇笑道,“我也不知道哥哥你今天喜欢什么口味的糖,所以都拿给你啦!”
栀梨记得前天录节目时,蒋越潇先挑了橙子味棒棒糖说喜欢橙子味,但很快又说喜欢菠萝味的果糖。
蒋越潇默默地握紧手里的糖,须臾,他看了眼四周的摄像头,心里头回生出一种可惜,有点可惜其他人看不见小屁孩一口气给了他两颗糖。
两颗!
这份可惜一直持续到饭桌上。
宋茵和下班回来的蒋彦恒过来吃饭时,两个人就看见蒋越潇面前的碟子边放着两颗果糖。
蒋越潇和他们对上视线,冷酷又平淡地解释道:“栀梨给的。”
他说完,目光还似有若无地扫了眼宋茵和蒋彦恒的桌前,即使没说话,也让两位血脉相连的亲人从他眼神里瞧出了点儿含义。
-我有糖,你们没有-
大概就这么个含义了。
然而,蒋越潇的这份从容自在,冷酷平淡的逼格只维持了不到三分钟,就在佣人往桌上端菜时宣布告破。
“哇!”
栀梨眼睛亮亮地盯着桌上刚端上来的菜肴,惊喜地拽着徐轻盈的手腕,脆声道,“妈妈,这就是你说的叫花鸡嘛!外面真的有荷叶耶!”
听到叫花鸡三个字,蒋越潇立刻条件反射地伸手捂住肚子,生怕它不给面子叫出声。
蒋彦恒注意到蒋越潇桌下的小动作,眉梢轻扬。
原来养儿子的乐趣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