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清溪
“并非如此。”司业大人立刻摇头,“既入了国子监,便要守国子监的规矩,祭酒大人若是轻易放过此人,日后国子监哪里还有风清气正。”
“司业大人明白就好。”祁云峥缓缓道。
“只是感叹一声,此人不该入国子监。”司业大人叹道,“这还是个例监生,这不是交了钱来找罪受吗?也不知他爹娘得知此事会如何作想。”
“子不教,父之过。”祁云峥道,“家风如此,他爹娘恐怕也并非什么善类,司业大人心善,不必多想。”
“你说的也是。”司业大人叹了口气,“待他醒来,我再好好劝导劝导吧,若是能改过自新,充军之后若是表现良好,也不是没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不必了,司业大人。”祁云峥温声道,“我来吧,您身子不好,别被他气着,我会好好劝导他的。”
“也好。”司业大人点了点头,“你亲自出马,我更加放心。”
祁云峥笑着颔首,目送他离开,待司业大人彻底看不见踪影之后,祁云峥上前与方监丞道,“尽快安排囚车,最迟明日要送走。”
“祭酒大人放心,臣这便去安排,明日午时前一定联系好各方,将他送出国子监。”方监丞抱拳应道。
祁云峥淡淡颔首,“辛苦。”
“都是属下应该做的。”方监丞说完,便行礼离开,卫官们也将那陆迁锁好,守在了门外。
“不必守着。”祁云峥温声道,“你们今日辛苦了,天色已晚,尽快回去休息吧。”
“多谢祭酒大人关照,那我们明日再来押送。”卫官面露欣喜,抱拳离开。
卫官走后,绳愆厅附近一片寂静。
大考取消,学堂重新开始上课,此处无人来。
高大的槐树枝丫影影绰绰,风一吹,寒风有些凛冽。
祁云峥伸出手,缓缓推门而入,面容温和,带着几分笑意,那笑意,却比外头的寒风还要冷几分。
陆迁还未醒,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裆下一片湿漉漉的,还未干,散发出一股怪味儿,祁云峥缓缓挑眉走向他,然后“一不小心”,一脚踩在了他的裆下。
“啊——”陆迁被死死踩住关键位子孙袋,生生被疼醒,嗷呜嗷呜惨叫着,扭曲的如一条被人踩着的菜青虫,他疼痛间看到面前如修长伫立的祁云峥,见识了他的“黑手”,陆迁再看到他,便如见了青面獠牙的恶鬼,悉悉索索的往后退。
他一面退一面发现自己双手双脚上都系上了锁链,退后只是徒劳,手脚上的链子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像是在为他奏鸣哀乐。
“祭……祭……祭酒大人,饶命,我,我做错什么了您要这样……”陆迁快要哭了,他着实委屈,如今才明白过来,这位祭酒大人,似乎在特意的针对他。
“想不起来吗?”祁云峥的笑容温和,“那可惜了。”
“您、您什么意思……”陆迁惊恐的看着他。
“这可说来话长。”祁云峥目光幽幽,“你不是第一次得罪我了,陆迁,不管你记得不记得,没关系,我都记得。”
陆迁疼得满头是汗,内心陷入极度的惊恐,他努力皱眉想着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得罪这位高高在上的祭酒大人,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祭酒大人,饶命,祭酒大人我真的不知……您看在我不知者无罪的份上,饶了我吧!”陆迁直接哭出声来,声泪俱下的求饶。
“要不要我一桩桩,一件件的告诉你?”祁云峥从一旁扯过一张椅子,坐在他的面前,“今日我有得是时间跟你算账。”
祁云峥慢条斯理,“你曾给江眠月送一味药,喝了便昏睡不醒,无法考到。”
陆迁愣住了,惊恐万状的看着祁云峥,“你你你……你怎么……是不是江眠月告诉您的,她骗你的!江眠月这个贱人……”
话音未落,祁云峥睫毛一颤,伸手快速捉住了他的手腕。
“啊——”陆迁的左手被生生折断,整个手掌都耷拉下来,像是被折断的大葱段。
“我记得,你是这只手碰的她的脸。”祁云峥缓缓笑了笑,那精致的面容,在陆迁模糊的泪眼之中,仿佛一个来自地狱中的阎罗,“不错,胆子很大。”
陆迁几乎要疼疯了,他哭嚎都没了力气,只一声一声的倒吸冷气,他断了的手腕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挂在锁链上,他每次一痛苦挣扎,都会触碰到锁链,锁链又狠狠地撞在他的手腕上,让他陷入更深一层疼痛。
“早该如此。”祁云峥仿佛十分惬意的舒了口气,见他此时狼狈如狗,浅浅一笑,“你再叫一声她的名字试试。”
作者有话说:
祁云峥:(拍拍衣角上的灰)终于舒坦一回,明天接着虐。
第七十五章
陆迁就算是再没有眼力见, 此时也明白祁云峥是在为谁出气。
此时越是提及江眠月,祁云峥便对他越狠。
但是陆迁万万没想到,如此高高在上的祭酒大人,居然会因为江眠月对付自己这么一个小喽啰。
虽然不明白祁云峥为何对江眠月如此特殊, 但是沦落至此的他, 根本就不配去想这个问题。
他虽然不聪明, 可在如今的祁云峥面前,强烈的求生欲却让他忽然机灵了一些, 十分识时务的开始求饶。
“祭酒大人, 我错了,祭酒大人, 我再也不敢叫了, 不敢叫了!您……您饶了我吧, 我不该说……不该说她。”
“吵得很。”祁云峥声音寻常,可这简单的三个字, 却把陆迁吓得顿时闭了嘴。
可他实在是疼,腿间疼, 手疼,疼得要命。
他疼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可他却不敢,他怕祁云峥烦他, 直接将他弄死。
入了国子监成了监生之后, 命便是皇帝的,可天高皇帝远,细细算来, 命是祭酒的。
他怕疼, 但是更加怕死, 如今只有老老实实憋着,憋得整张脸都红了,头发散乱,眼睛里包着一大包泪水,发出奇怪的哽咽声。
“祭酒大人……嗝,您能饶了我吗,您让我做什么都行……”他努力忍住泪水,可怜巴巴的看着祁云峥。
祁云峥面容温和的看着他,便仿佛平日里面对寻常的监生们一般,淡淡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有些忍俊不禁,“想什么呢?”
陆迁被眼前的祁云峥吓哭了,他哭得真心实意,眼泪鼻涕都在流,眼泪混着鼻涕,如泥浆一般滚滚而下。
祁云峥并不为所动,眼神慵懒而平静,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红色的祈福袋,“第二桩。”
陆迁看到那祈福袋,浑身颤抖起来。
“祭酒大人,我错了祭酒大人……”
祁云峥看向他另一只完好的手掌。
“大人!啊啊啊,大人您饶了我吧!”陆迁拼命挣扎,像一只被拴在角落里捂住挣扎的动物,脸上露出惊恐和扭曲之色。
祁云峥面无表情,伸出手指,触及他那只完好的手掌。
就是这只手,扯开了江眠月的衣裳,将她的襕衫撕碎。
祁云峥眼眸微微一凉,手指施力,只听“咔哒”一声,陆迁的食指被生生折断。
“呜哇……”陆迁疼得不住翻滚,哭得声嘶力竭。
“第三桩。”祁云峥声音依旧平静,“欺辱她。”
“……不不,大人,事未成,事未成啊大人!我根本没能得手!”陆迁哭喊的声音都小了许多,他已经疼得快要晕过去了。
祁云峥闻言,似乎更加不爽,他手上微微用力,声音幽凉,“得手?”
陆迁只听耳朵里冒出“咔哒”两声,两只手指同时被折断,他脑中嗡鸣,下一刻便直接疼晕了过去。
外头的风越来越凛冽,看起来像是要下雨。
忽然一阵风吹来,裹挟着一段槐树的断枝,“啪”的一声砸在外头的窗户上。
广业堂的监生们都吓了一跳,江眠月蓦然抬起头,看向窗外。
上午还是晴日,下午便山雨欲来,明明是冬日,天气却如此诡谲,如人的情绪一般善变。
江眠月极少在课堂上分心,今日却有些听不进去。
那红色的祈福袋仿佛一直挂在她的心头,让她想要弄清究竟这是怎么回事。
她转头看向窗外,看着风越来越大,心中却想着,要不要去绳愆厅,将事情弄清楚。
而此时,绳愆厅中,陆迁再一次疼醒,他已经无力再开口,只浑浑噩噩的睁眼,被铁链徒劳挂着,如一条待宰的羔羊。
“我就……我就不该来国子监。”陆迁的声音如同蚊蝇,祁云峥却听得十分清楚。
“由不得你。”祁云峥揪住他的衣领,黑眸静静看着他,泄愤后,祁云峥整个人反而比方才冷了几分,陆迁反而更加不敢与他对视,一脸的惊恐万状。
“你以为,是谁给你的银子。”
陆迁猛地瞪大了眼睛。
那银子……
那两百多两银子!
居然是面前的人……
“怎么,怎么……怎么会!”
陆迁惊得说不出话来,连身上的疼痛都几乎要忘了。
他原以为那银子是天上掉馅饼,却没想到,此事竟然是祁云峥一手为之。
那么如此,自己写的文章通过国子监选录,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那选录的决定权,就在祁云峥的手中。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联想到刚刚祁云峥说的那些话,似乎对自己积怨已久,他是故意的!
若在国子监外,还要讲王法,祁云峥想要弄死自己,还得费些劲。
可是在国子监内!
陆迁顿时想到自己进国子监,那般轻而易举,本以为一步登天,可是没想到,入学第一日就被鞭打到起不了床,好不容易养好伤,结果又“不小心”得罪了那公主。
不,根本就不是不小心。
他记得!在要去公主别院的前一晚上,祭酒大人将他叫到敬一亭,给他灌“迷魂汤”,说他是多么的优秀,多么的出类拔萃,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不要被其他监生所瞧不起。
他就这么想要致自己于死地吗!
一桩桩一件件,简直就是一整个连环套,将他死死地锁在国子监,锁在他的手掌心!
祁云峥就像是那引诱鸟儿进笼子的刽子手,用银子和简单的考试将他引进笼子慢慢宰割!
此人实在是,实在是太可怕了!
陆迁想通一切之后,惊恐地一动也不敢动,几乎绝望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究竟犯下了什么错,才会惹的这位祭酒大人如此报复自己?
“还有,第四桩……”祁云峥缓缓开口。
还有第四桩?若不是被锁链锁着手脚,陆迁恨不得立刻一头撞死在祁云峥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