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杯姜茶
巫泽明赶紧又拿出一块糖哄孩子, 烟熙清则转身将线虫放进了方皿中，借着透明的玻璃罩, 她看到那线虫脱离人体的瞬间开始褪色，直到变成曾在列车上、在图片中见到的肉色。
“是融合人搞的鬼。”烟熙清已经有了八成把握。
但只知道来源没有用, 怎样根治还得靠研究室查明病原体。
所以烟熙清等人依然在进行着忙碌的救治工作, 所有被抑制住疾病扩张的病人都被送去了楼上, 有专人负责24小时看察。
嘴里含着一块糖的小女孩也是如此，她身上的线虫被去掉后，就有机器人将她抱走送到了楼上，紧接着下一个病患被送进来。
如此反复，烟熙清重复划破、探取、密封的动作重复了无数遍，几乎要练出条件反射，然而外面或站或躺的病患却丝毫不见减少，似乎一直有新的病患被送来。
但听讲解的治疗师说，很多感染后的病患还没等到被送来救助站便不好了，他们身上的线虫会覆盖全身，最后变成被虫子控制的傀儡，完全失去人类的思维。
表面上看这些人反而没有最初感染时严重，甚至因为肉色的虫子覆盖了表面，隐藏住原本的伤口，会变得就像是正常人一样。
为了预防这种情况，一旦发现有深度感染的病患，他们都会选择在第一时间歼灭，害怕他们彻底变成正常人的外表后，潜伏在他们之中，将所有人感染。
烟熙清听完治疗师的话，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既然她说被完全感染的人才会想正常人一样，那他们之前见到的那些融合人，是不是实际上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呢？而他们的行动都受线虫的控制，线虫本身是否拥有智慧？还是说线虫其实都在受同一个人操控，操控的那个人，就是自己这次的目标？
越来越多的谜题涌上心头，身旁的巫泽明突然低头，凑近低声道：“我看到宫诚说的标记了。”
烟熙清被唤回注意力，抬眼望去，就见到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从斜前方的病床前走过，胸前的铭牌上闪着一丝属于宫诚的能量标志。
然而这不是最关键的，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的名字她曾在维拉斯赛场见过，第一回 合时正好跟她在同一组，因为名字在她前一个，所以有点印象。
可关键是，她记得这人不是召唤师，且眼神清正，并不像是会选择魔兽融合的人。
难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就是很会演？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就被她否决了，不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而是因为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如果这些融合人都是通过虫子被某人操控的傀儡，那么其中有一些很可能不是自愿融合，而是像这个海城的患者一样，是被迫融合的。
烟熙清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极接近真相。
否则为什么大领导说解决了那个人，才能彻底解决整个灾难。
不过，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这些融合人对战斗师考试发动冲击的原因，就很令人深思了。
大赛选手、战斗师考生，他们之间其实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实力较强，并且正好在这个时间节点有资格进入首都星……
烟熙清放任自己的思绪，越想越心惊，偏偏得出的结论还不能告诉任何人。
表面上，她只能想其他兢兢业业想要通过考试的考生一样，认真地做着千篇一律的救助工作。
时间飞逝，午餐时间后，救助站迎来了一位特殊的病患，或者说烟熙清迎来了一位特殊的病患。
对方还是她的老熟人了，尤其是男生狼狈的样子，烟熙清见了无数次，只有这一次不是拜她所赐，而且奇妙的是，她这次竟然是来救他的。
“渡边，这么久不见，你怎么更拉了。”烟熙清晃着手术刀，琢磨着怎样切才能让他最痛。
她可没忘记这人都对自己做过什么，又是暗杀又是下黑手的，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名正言顺的报复机会，她当然不可能错过。
渡边显然也没想到救助自己的人会是她，他先是震惊地睁大了一对狭长的眼，随后费力抬起自己满是血污的手就想下床，显然不愿让她治疗。
“没有别的治疗师了吗？”渡边纯一费力地挪动，却在好不容易挪到床边时被烟熙清一根手指按了回来。
她微笑着举起了刀。
“救助站可不是给你过家家的，小少爷，还想换救助师，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冰冷的刀子贴在他的脖颈上，危险地游走。
渡边被她吓得顿时不敢动了，喏喏开口：“没……没有不满。”
被她暴揍几次后，渡边纯一显然学乖了，居然学会面对打不过的人不再嘴贱了。
烟熙清神色意外地扫他一眼，然后开始用精神力快速浏览他的身体状况。
但诡异的是，烟熙清居然没找到他表皮下的线虫，只有一些细小的溃烂的伤口，如果不是皮肤表面看起来正常，烟熙清都要以为他是已经完全感染后被操控的融合人。
况且他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
烟熙清转头对巫泽明道：“这个人有点问题，他身上没有线虫。”
巫泽明点头，隔着防护手套拎起渡边纯一去实验室：“他可能融合或者消化了线虫，找个研究院解剖一下，应该能有发现。”
一本正经地用最清冷的声音说最恐怖的话。
渡边在巫泽明手里，快被吓得心脏骤停，他嚷嚷着抗议道：“有你们这么对病患的吗？一言不合就解剖，我要对治疗师告发你们！”
渡边被一路拎着走出了大厅，幸运的是他的声音够大，成功引起了讲台上治疗师的注意。
“发生什么事了？”她走过来，看着单手拎小鸡一样拎着病人的巫泽明，犹豫道，“这位考……同学，要不先放开病患，有话好好说，不要对病人动手。”
治疗师虽然临时改口，但渡边还是捕捉到了那个“考”字，顿时眉毛一挑，狗仗人势道：“听见没有！让你不要动手，小心被判零分！”
他的大声威胁没换来巫泽明的一个眼神波动，却换来斜后方烟熙清的一巴掌：“救助站第三条规定，不允许在室内大声喧哗，扰乱病人休息，闭上你的狗嘴！”
治疗师：“……”
那什么，原来你们能看到规定啊……那第一条救助人员要对病人和谐友爱怎么就看不见呢？！
“交给我吧。”治疗师心累地叹口气，“情况我都知道了，我会跟实验那边说的。”
随着她话音落，原本趾高气昂的渡边脸上重新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治疗师只得开口解释：“……不会解剖你的，放心，这两位小同学只是吓唬你的，我们非常有人道主义精神。”
目送着治疗师拎着渡边淳一离开，烟熙清原本的恶人嘴脸一收，悄声问巫泽明：“怎么样，那两个融合人刚才什么反应？”
在发现渡边身上没有线虫后，烟熙清第一反应其实并不是融合或者消化，她认为他是融合人的可能性更大。
至于是不是她猜测的那样，也很好验证。
只要试探下两个融合人对渡边被解剖是什么表情就够了。
于是便有了跟巫泽明的演戏试探。
“没有任何反应。”巫泽明说道。
没有任何反应其实是最好的反应。
“没有任何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正好将烟熙清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她一惊，转头看去：“谢星辞？你什么时候来的？”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张卡
突然出现的谢星辞虽然令阿瑞斯的几人吓了一跳, 但并没有试探渡边得来的结果更令人心惊，围绕着小小一方土地，阿瑞斯四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最后还是安凌先颤颤地开口：“如果他们真的是一伙的, 听到自己同伴会被抓走解剖，不可能会无动于衷，除非是漠视生死、铁石心肠的人, 但至少也该有点表情变化，他们看起来……就像没有思想一样？”
谢星辞说道：“有这种可能, 之前有人猜测过，被完全融合后的人还是否能保留自己的神智。可以知道的是必定会受到一部分魔兽思维的影响, 就像之前在赛场上失控的艾拉一样。就是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魔兽的意识，又有多少是本人的留存意识。”
闻人歌在一旁说道：“如果被融合的人意识会完全消失, 那这么多人前仆后继选择融合魔兽提升实力，不就是给别人做嫁衣？”
巫泽明沉思片刻：“还有更有意思的，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之前在列车上有一个融合人身上的虫子想要将口器刺进旁边乘客的皮肤里，有没有可能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吸收别人的能量, 提升自己？”
烟熙清沉默着，没有参与讨论, 似乎在思考什么。
谢星辞瞥了眼那两个脸上一点人类表情都没有的融合人，低声说道：“我的卡牌中有一张可以改变选定对象周身的温度, 最低可达到零下五十多度，可是我刚刚对着那两人释放, 他们一点不适都没有。”
他的语气凝重：“我确定他们都不是冰系卡牌师，按理说绝对不该对此适应良好。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被融合的人没有自己的意识, 再拥有极端温度无法撼动的体魄, 那么其他的攻击手段呢，会不会随着他们能力的提高而逐渐失效？”
所有人都被谢星辞的假设镇住了。
安凌倒抽一口冷气，声音微微发涩：“如果说本来体质一般的人融合后能提高实力，那些本身就比我们强的卡牌师融合后再吞并别的融合人的力量，战斗力翻倍，我们还有战胜他们的可能吗……”
烟熙清闻言眉头皱得更深，忽然，她左手握拳猛地向下砸上右手掌心，一脸恍然大悟。
巫泽明看向她：“想到什么了？”
她双眼发亮，语速极快：“我们其实忽略了一个问题，这座城的感染源头，可能就在这个救助站内。”
烟熙清这个猜想乍一听很惊悚，但细想发现不无道理。
闻人歌瞳仁疯狂震颤，夸张地捂嘴道：“你是想说有人在释放了病原体后，就装成病人留在了救助站里，并且很可能跟其他抑制住病势的患者在同一个观察室内。他想趁机进行二次感染，让所有人变成他的养料？”
安凌后仰了一下：“那这样不就意味着整个救助站都是他的培养皿！”
所有人在这一瞬间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烟熙清手指轻轻敲击自己的掌面，提醒道：“难道还有比将所有患者聚集在一起的救助站，更适合培养‘养料’的地方吗？别忘了，如果按我们的猜测，线虫的吞噬方式只需要用口器刺进皮肤。”
“灯下黑，融合人对力量极度渴望，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的视线扫过整个救助区，所有病患都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严重的浑身是血，痛苦又极富求生欲的双眼死死盯着天花板，似乎是对生命的渴望。
烟熙清总觉得眼前这场面怪瘆人的，有种说不上来的矛盾感，她顺着这些病患的视线眼神上移，嘴里继续道：“我们太提防对方的武力值有多高没有用，如果从内部悄无声息地进行，其实不需要多高的境界。”
谢星辞露出笑意，看起来似乎像给她鼓掌，但碍于环境放弃了，只满含赞同地说道：“你的想法很妙，如果我我是那个感染源头，我一定会选择这样做。不费一兵一卒，省时省力，还有人质在手，太完美了。”
“不过你该不会忘了，其实我们是对手吧？”谢星辞眉眼含笑，十分不要脸道，“就不怕我在这里跟你们瞎掰其实是在拖延时间，其实我的队友早就上楼去找人了吗？”
救助室内亮如白昼的顶灯打在他妖冶的脸上，无端显出几分邪气。
他说的话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既然是考试，总要分出个名次，而显然找出病原体就对应着实验室这条线，先完成的人肯定会得到较高的分数。
所以，他们确实是对手。
只是谢星辞以这种口气说出来太挑衅了。
阿瑞斯几人的面色瞬间都沉了下来，然而被挑衅的烟熙清本人却不慌不忙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牌，挑眉道：“是吗？那你的队友可能注定要遗憾而归了。”
听见她说的话，谢星辞不由愣了片刻，随即嘴角禁不住上扬，弧度咧得更大：“你这么笃定，看来是确定我们肯定不会有收获……你已经知道感染源是谁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大家虎躯一震，纷纷转头看向烟熙清。
什么时候？
谢星辞饶有兴致地盘腿坐在病床上：“一同进来的考生、穿着防护服的救助人员、还有大量的病患……”
他掰着手指头，说半句掰一个，慢悠悠道：“按正常路线不该查这么快，除非你正好近距离接触到。”
烟熙清假装谦虚：“运气好而已。”
其实刚才在见到渡边纯一的第一时间起，她就怀疑上了对方。
表面皮肤太平整，内里没有线虫，神智十分清醒，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的状态都表现得好像刚刚被感染一样。
然而烟熙清没忘记一点，线虫只有成熟后才能变成肉色，与皮肤融合在一起，而感染初期的线虫是成黑色线状埋伏在表皮下的，所以渡边必然不可能是刚刚感染。
那么问题来了，他身上的线虫已经成熟，证明他现在是完全融合的状态，又凭什么保持清醒，拥有神智呢？
她大胆猜测，也许是因为感染整个海城的源头就是他身上的那只线虫。通过线虫操控其余融合人，这也是为什么那两个融合人得知他要被抓去实验室切片时无动于衷的另一个可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