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葡萄救我
说完后他收回手,像小时候他们随意进出对方的卧室一样,随意的坐在了沈央央的床边。
过了一会儿之后,沈央央的意识才彻底清醒过来,陆钟坐得离她很近,身上带着股灼热的压迫感,沈央央见到他之后猜测,自己或许就在离俞城不远的地方,因为陆钟的工作固定性很强,并不允许他随心所欲的离开。
才睡醒沈央央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转过去看到床头柜上的那杯水后,下意识想伸出手去拿,随后才意识到这或许是昨天晚上傅易真吩咐送进来的。
陆钟的观察力很强,扫了一眼后动作自然的把水杯递到了她的唇边,显然是想喂她喝水,可沈央央睫毛垂下后,再开口时声音很冷淡,“出去。”
陆钟动作顿了一下,他脸皮比傅易真厚得多,更何况早在下定决心时就知道沈央央会是什么反应,此时脸上居然还能带着笑意开口,“我们小时候不是经常进出对方的卧室吗?”
他想要打温情牌,试图模糊自己的行为的定义,沈央央却不太吃这一套,看了他一眼后开口,“你也知道那是小时候。”
“你说得没错,我们现在都长大了。”陆钟收回端着水杯的手,再开口时神色有些捉摸不定,“你十三岁时告诉我不能再随便进你的卧室,除非我们是男女朋友。”
沈央央目光看着天花板并不说话。
陆钟也不在意,继续开口,“那反过来说,我现在能随意进出你的卧室,那我们就该是男女朋友关系。”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沈央央终于有了反应,只是皱眉呵斥他,“你疯了?”
陆钟笑了一下,某种方面来说,他要比傅易真林定心狠很多,他在部队里要出任务,如果心不够狠,不够有决断力,那他也走不到今天,一旦下定决心之后,陆钟反倒能更加心无旁骛的达到目标。
他问沈央央,“你现在还在等着人来救你吗?”
他没看沈央央的反应,自顾自的往下说,“不会有人发现你在这里,大家都会以为你接受了国外一家乐团的邀请,如今正在国外发展事业。”
“至于那个莱斯利以及在纽约认识的那些同学朋友,则会认为你一直在俞城交响乐团工作,是不是很有趣?”
他们选的这个时间点当然是经过仔细考虑的,首先沈央央的工作是拉小提琴,而且现在正是她毕业换环境的过渡期,这就决定了她的社交圈不会太复杂,很好处理。
其次事情的关键其实是钟沛宜,沈家的盛阳实业在他们看来还不太够格,即使沈家人真的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凭借他们手上的权力,也轻易不会对他们三人造成什么影响,更何况最大的可能性是沈家甚至都找不到沈央央的位置。
陆钟的语气顿了一下才开口,“我知道你每天都会和莱斯利打电话,但最近你对他的态度正在逐渐变得冷淡,等他腾出手来终于能来z国的时候,想必你们俩已经分手了吧?”
这里面的“你”当然不会指的是沈央央,只是一个声音语气和沈央央一模一样的人,而钟沛宜那里,以及如何敷衍沈央央的其他家人,也用的是同样的方法。
“朱利安家族虽然在纽约有几分势力,但z国对他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甚至他想要开扩z国的市场,前期还要依仗林定的帮助,他就算独自提前来了z国,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当然只凭借林定的一扬科技,肯定达不到这样的效果,毕竟陆钟虽然嘴上只说着朱利安家族只是有几分势力,实际上这个老牌家族在北美扎根很深,这也正是林定为什么会和他父亲林封和好的原因,他毕竟是林封的独子,林家的政治人脉资源如今已经在逐渐交到他手上。
期间沈央央一直看着天花板没说话,陆钟没办法根据她脸上的表情推测出她的想法,他和傅易真等人不同,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一步,因此只是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开口,“对了,之前和你出国的那几位乐团成员,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会乱说话。”
他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正是他们会在回国后证明,你确实接受了国外乐团的邀请。”
“钟姨和沈家人,都会定期收到你在国外工作的照片,会有人时不时给他们打电话,大家都会以为你一直在国外,没有人会发现你在这里,至少两三年内不会。”
陆钟之所以说这些,只是想让沈央央断了其他心思,他们也不是要一直让她待在这里,以他对她的心思,如果要让她一直这样见不得人,陆钟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他只是想,或许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沈央央会学乖,愿意和他在一起,在陆钟心里最好的情况,当然是沈央央能同意做他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这个晚上沈央央久违的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们这个圈子其实算不得干净, 任何关系只要和钱权靠上边,恐怕都很难干净起来,沈央央小时候曾被钟沛宜带着去一户人家吃下午茶, 她是陶瓷娃娃一样的长相,人又安静乖巧, 大人们都很欢迎她这个小客人。
佣人给她端上了精致的甜品塔和鲜榨果汁,大人们聊天小孩子是很难插上嘴的,她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独自坐在椅子上玩纸巾, 很快就感到无聊起来。
钟沛宜没注意到她,他们一群人正在讨论什么话题, 沈央央悄悄从椅子上滑下来, 拿上一顶遮阳帽后开始在花园里闲逛。
那是一个很热的夏天,沈央央现在都还记得那种灼热感,风吹过她的裙摆带来的不是舒适的清爽, 而是一片粘腻的燥热。
这户人家的后花园有着一片玫瑰花田,层层叠叠的玫瑰花海漂亮极了,沈央央绕着这片玫瑰花走了一圈, 终于在扁着嘴要哭之前,看到了一座玻璃暖房。
那里面应该比外面更热,林定给她讲过一些物理常识, 沈央央感到汗水流下来打湿了眼睫毛,她抹了一把汗水, 模模糊糊的看到玻璃房里的绿枝叶旁有两个人影。
那是两个大人,而她是个需要人帮助的小朋友, 沈央央想要上前求助, 她已经发现自己是迷路了, 这片花园真的很大,她听人讲过,这是因为房子的主人周夫人喜欢玫瑰,所以她的丈夫在花园里专门移植了一大片玫瑰花。
这是浪漫的象征,如果她没有认出玻璃房里光着身子交合的两人,其中一位正是周夫人的话。
沈央央停住了脚步,她虽然还小,但已经十分早熟,知道这种场面应该非礼勿视,汗水几乎要糊住她的睫毛,她不再试图睁开眼睛,不适的闭上了眼睛。
外面的光影很大,眼皮闭上后还能模糊的感知到光线,她视线里的最后一秒,是汗水沿着雪白的腰臀曲线流下来。
她是个小朋友,走过来时是想不到要掩饰自己的动静的,里面的两人很快发现了她,沈央央这张脸在太太圈子里很有名,一是因为她生得实在雨雪可爱,让人印象深刻,二则是因为钟沛宜热衷于去哪儿都带着她,自从失去了傅楠后,钟沛宜总是患得患失,怕沈央央也在她没看到时出意外消失。
“哎呀,你怎么在这里?”一个温柔的女声,沈央央来过这栋宅子几次,认出来这是周夫人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道威严的男声,“这是谁家的小孩?”
周夫人是一个很细心温柔的性子,她很快意识到沈央央穿得太厚了,以致于满头大汗,走到她旁边给她挽起公主蓬蓬裙的袖子,还拿出一条丝巾细致的擦去她脸上的汗水。
沈央央今天穿的是欧式宫廷风的小裙子,裙摆上绣着许多华丽的蕾丝,她一穿上这种裙子,包括钟沛宜在内的太太们都爱得不行,所以这段时间钟沛宜都热衷于这样打扮她。
或许天气也不是很热,只是她穿得多了,她这时候还有闲心想这些,随即闻到丝帕上有股男士古龙水的气味,淡淡的很清爽。
沈央央终于能睁开眼睛,她首先好奇的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确认他确实不是周夫人的丈夫,可这个男人也生得十分眼熟,沈央央回想了一会儿之后,才在记忆中找到对应的称呼。
这是闻言言的爸爸闻叔叔,闻言言是她的同班同学,沈央央抿了抿嘴,低下头去没开口叫人。
闻昔年却在周夫人三言两语的描述中认出了沈央央,周夫人说,“傅家的小姑娘,言言的同班同学,上次开家长会时还见过,他们班的小班长,你忘记啦?”
她为什么叫闻言言“言言”,沈央央对这样亲昵的语气感到迷惑,这时她突然想到,传闻中闻言言是单亲家庭,从小就没有妈妈。
沈央央一直很招人喜欢,小朋友班上选班干部靠的全是人缘,她当时是以几乎全票的支持率当选的班长,大家有什么秘密都喜欢悄悄和她说,闻言言也不例外,而有一天,闻言言曾小声对她说过,她其实一直都有妈妈。
她说的妈妈是亲生妈妈吗?还是她和钟沛宜这样的关系?沈央央漫无目的的想,过了会儿才意识到两个大人已经收拾妥当,周夫人拉着她的手,笑意盈盈的要带她去找钟沛宜。
钟沛宜抱怨了她几句,目光落在跟在她身后的周夫人和闻昔年时,目光变得有些冷淡。
回去后钟沛宜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她觉得沈央央还小,不必接触这些圈子里的荒唐事,却不知道沈央央当天晚上就拿这个问题去问了傅易真。
傅易真已经念初中了,懂得很多事,而且他从不会把沈央央当作小孩,什么事都愿意带着她玩,听完沈央央讲的事之后,傅易真脸上露出了和钟沛宜如出一辙的冷淡。
甚至这种冷淡里还含着一点惊怒,因为他听到这些人让沈央央看到了不太妥当的东西,傅易真伸手捂住了沈央央的眼睛,沉吟了一下才解释,“闻昔年是周夫人的情人,这件事她的丈夫也知道,央央忘了今天看到的这些。”
傅易真的话里带着点诱哄的味道,他话只说了一半,不愿意沈央央太早的知道这些,说完后就哄着她睡觉。
这是小时候一直埋在沈央央心里的一副怪诞画面,直到长大后她才清楚大家为什么都对周夫人这段畸形的关系闭口不谈,的确很畸形,因为和周夫人有关系的不只是闻昔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男人。
包括周夫人的丈夫在内,她一共有三个男人,一个娶到了她,另外两位是她默认的情人,据说当年四人纠葛了许多年,最后成了这种关系,而闻家等几个家族,也因为闻昔年几人到底结过婚,膝下又有亲生孩子,而对这段关系存了默许的态度。
所以闻言言到底是不是周夫人的孩子?此后的聚会上每次见到闻言言,沈央央都会在心里闪过这么个念头。
或许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做了这些有的没的的梦,沈央央第二天起床时精神明显有些不济,她没下楼吃饭,过了会儿之后,卧室的门被敲响,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屋内人的回应后,陆钟端着餐盘径直推开门。
“你怎么不下楼吃早饭?”陆钟口吻里带着亲昵的抱怨,仿佛他们两人现在并不是施暴者和被施暴者的关系。
沈央央对这种寻常的语气感到荒唐,她披着外套坐在沙发上,从昨天到现在她都没有正眼看陆钟一眼,此时才终于看了他一眼。
陆钟发现沈央央的视线落在他颧骨边红色的划痕上,脸上的笑容越盛,沈央央不说话也没关系,他自己一个人也能说下去。
“你在看我脸上的伤?”陆钟语气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带着点浑不在意,“出门时被我家老头子打的,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打我吗?”
说到这里他偏头仔细看着沈央央的神色,“他叫我不准再关着你,我没听他的,就被打成了这样。”
他说得很轻描淡写,实际上的情况却要比这激烈得多,陆钟的这些小动作瞒着钟沛宜等人还行,怎么可能瞒得住他父亲陆毅元这类实权人物,可陆钟也早就不是当年想去爱尔兰找沈央央都去不成的少年了。
他之所以来得比傅易真迟,也正是这个原因,他被陆毅元绊住了手脚,这种事情不能声张出去,陆钟被叫到了书房里,从那声“跪下”开始,就知道陆毅元肯定知道了这件事。
本来他也没想过能瞒过他,在书房时跪得很坦然,陆毅元脸上都是怒色,这几年陆钟终于知道发奋图强,他还很欣慰人终于走上了正道,没想到转头就给他搞了这么一出。
沈央央身后牵扯着盛阳实业和傅家,尤其钟沛宜把她当成眼珠子看待,陆钟怎么敢说绑就把人给绑了?
陆钟的语气很无赖,“事情是我做下的,放她走除非我死。”
这样的混账话,气得陆毅元拎起手边的烟灰缸就朝陆钟砸过去。
这个烟灰缸有点重量,陆毅元的本意也不是真要砸死陆钟,以陆钟的身手怎么也能避开,可烟灰缸直直的丢过来,陆钟却睁着眼睛不躲也不避,生生挨了这一下,颧骨位置立马见了血。
这时候陆毅元的情绪才冷静下来,陆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万事只能依靠家里,没一点权力的二世祖,他现在的位置,就算陆毅元想要把他丢进部队里,故技重施再关他禁闭也是有心无力,目光定定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陆钟一会儿后,陆毅元忽然开口问,“怎么才能把人放出来?”
陆钟想都没想的开口,“我说了,除非我死。”
说完后又轻轻的在心里加了一句,“或者她同意嫁给我。”
沈央央会同意和他结婚吗?陆钟一边把早餐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一边在心里思量,他想要先吓住她,却不太愿意太吓着她,因此这些细节的东西倒不必和她说。
从他们的语气推断,参与的人应该还有林定,而此时林定也确实在赶来的路上。
他时间自由,本来该是三人中最先到别墅的那一个,但他主要负责的是拦住莱斯利那边来z国,再加上这段时间他和林封和好后,林家的各种资源正在交到他手上,这使得他这段时间反倒比其他两人更加忙碌。
在出发去沈央央所在的别墅的清晨,林定忽然接到了他父亲林封的电话,认真说来,他这段时间虽然和林封常来往,但对对方的感情还是不深。
林定小时候是很盼望能得到来自父亲的关注的,孩子天生就会爱父母,更何况他还有那样一个整天殷殷盼望着丈夫的母亲。
对小林定而言,最亲近的人就是母亲吴玉熙,而吴玉熙的愿望当然就是他的愿望,他们母子俩一直盼着林封回家,而林封回家的时间总是很少,后来随着吴玉熙的自杀,林定对父爱的期盼之类的情绪,也跟着淡了下去。
林定未必不知道关于林封出轨、继母带来的大他几岁的继子是林封的亲生子之类的传闻,不太可能是真的,但伤害已经造成了,林封确实在幼年时无视他们母子俩,以致于林定亲眼目睹吴玉熙自杀,随后又在快速迎娶新妻子后,漠视了林定二十多年。
他的人生的前二十年没有得到过父爱,凭什么要在林封老了之后接受他给予的这种东西?
接到林封的电话后,对方严肃的命令他立马回家一趟,林定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到底决定尊重一下林封的要求。
到了家之后,林封的情绪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至少没有了电话里的那份惊怒,他把林定叫到窗边,父子俩盘腿坐在矮几旁,面对面下了一盘棋。
林封确实年纪大了,他执棋的手在下子时又些不明显的颤抖,林定忽然想起高中时有一个下午,那是继母带来的儿子刚改信林的时候,林定那段时间在一边忙着高考,一边学习编程。
他在那个放学后的下午,难得没上课外班直接回家,推门进去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林封嘴角含笑的教着继母带来的儿子下象棋。
见到林定后,两人脸上的神色都愣了一下,而林定只扫了他们一眼,就径直回了房间关上门,他本来就是出了名的性格孤僻嘛,做出这样的举动在大家的意料之内。
林定移炮上前将了对方一军,林封此时已经走无可走,他忽然开口问,“谁教你下的象棋?”
林定还在琢磨着棋路,随口回答,“我外公。”
他的外公,吴玉熙的爸爸,这些年吴家人对他倒是不错,有什么都想着给他准备一份。
这个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回答,让林封有些失神,他叫林定回来,本来是想说沈央央的事情,一开始拿到消息知道林定干了这么件荒唐事时,林封的第一反应是训斥他一顿。
林封常年身居高位,习惯了专断独权发号施令,也不太适应别人忤逆自己,他觉得老子命令儿子理所应当,但真的见到林定之后,他却没办法理直气壮的开口要求林定。
他对林定负起过父亲的责任吗?而他现在又有底气行驶父亲的权力吗?最重要的是,他能承受好不容易和儿子破冰的关系,再次因为这件事情闹僵吗?
送林定出门的时候,林封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到底什么也没说出口。
林定已经长大了,而且成长得无比优秀,脱离了林家他照样能过得很好,林封看着林定撑伞的侧脸,脸上的表情很沉默。
这个儿子和他长得很像,这一点让他感到心软,随即不合时宜的想到了林定的妈妈,他的第一任妻子吴玉熙,结婚的那几年他当然无比厌恶这段强加在他身上的婚姻,而现在,时间终究冲淡了一切。
今天俞城下起了春雨,春天要到了,林定撑好了伞,转头笑着对林封开口,“爸,我走了。”
林封嗯了一声,忽然开口,“爸爸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