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 第111章

作者:西瓜珍宝珠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美食 穿越重生

  曲竹韵曾言, 谈栩然得知替身一事后十分嫌恶,陈砚墨始终不信。

  只记得那年盛夏雷雨突至, 他与一身孝衣的谈栩然在廊角暂避。

  她湿发朦胧, 粉腮凝露,真如莲瓣噙雨般动人。

  陈砚墨安慰她,说陈舍微年纪小不懂事, 会劝他上进体贴。

  谈栩然微微苦涩的笑容,哀怨怅然的眉目, 他至今念念不忘。

  “爷, 爷。”随从斟酌着叫了两声, 陈砚墨的脾气近来愈发喜怒无常了,他不敢太自作主张了。

  陈砚墨恋恋不舍的从回忆中拔出来,道:“走吧,去卫所!”

  陈舍微快他一步,陈砚墨也是紧赶慢赶,等到卫所议事堂后,戏虽已经开锣,但还只唱了个引子,未到高潮。

  见蔡器的目光撇过来,陈砚墨搁下茶盏,正要开口,却见陈舍微一摆手,道:“也莫叫陈县令费这个口舌了,指挥使可容我一问?”

  他既这样说了,怎么着也得叫人把话问出口啊。

  “人人想用薯种邀功。”陈舍微说这话的时候看向陈砚墨,似乎想起什么可笑的事情,轻轻笑了一声,问:“可朝廷难道只看几个薯仔藤条,就会论功行赏?总也要瞧见收成才是,对否?”

  自然是对,蔡器心里虽认同,但并未表露。

  见蔡器没有回答,陈舍微继续道:“这薯种也是在吕宋窃夺而来的,且因为藏匿不便,不好多拿大的,最大的不过碗口,小的只鸡蛋那么大,薯种委实不能说多好。而且在船上还烂了些,如今只十余个。”

  蔡器有点忧心的挪了下腚,陈舍微抬起眼,盯着他认真的问:“如此珍贵的薯种,漳州卫可有人会种?”

  未等蔡器回答,陈舍微往椅背上一仰,老神在在的说:“我会。”

  蔡器张口欲言,陈舍微又道:“指挥使也知我此番前来,为得就是帮着漳州卫谋划农事。”

  蔡器先点了点头,正要说话,陈舍微再度抢先开口,“我若得薯种,育出苗种来,定然分给泉州卫和漳州卫,一同播种,各有收成后可禀福州府一同上奏,绝不厚此薄彼。”

  蔡器明显意动,却听陈砚墨语带讥讽,又强作笑颜,道:“陈知事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是你官阶卑下,口气虽大,却不知其中有几分可作数?”

  “七叔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我同为八品官阶,确是低微,但不卑下。”陈舍微寸步不让的看向陈砚墨,道:“我既说得出,自然能保证。”

  蔡器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叔侄俩,陈砚墨冷哼道:“智小言大,浑以为几句虚话,就能哄得指挥使交出薯种了吗?”

  “噢?”陈舍微露齿而笑,故作惊讶道:“原来薯种当真在指挥使这里啊?我方才只是假设。”

  陈砚墨急忙忙想说点什么来找补,就见蔡器用目光投来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黎岱拿着一卷刚从信鸽足上卸下来的纸条走进来,陈舍微展开瞧了一眼,就递给蔡器看。

  这字迹他认得,出自泉州卫杜指挥使,十分浑厚有力的一个‘准’字。

  “昨夜想到的两全其美之策,杜指挥使应当是看了信就立刻回了,也算赶上了。”

  蔡器沉吟片刻,笑道:“也难为陈知事想到这样一个两厢便利的法子,虽说薯种不在我这里,但只要在漳州的地界上,我总能给你找回来。”

  陈舍微松了口气,道:“好,我就等您送过来,也好撇去这桩事儿,专心替漳州卫谋划农事。”

  ‘倒还有些心眼子。’蔡器想着,只得道:“好,好。”

  既然公事搁置,陈舍微就打算陪谈栩然去月港看看瓷窑。

  陈砚墨也要回去,不知他是不是掐算过的,竟与他们同时启程。

  陈舍微的笑容就像画上去的一般假,撇下车帘就挂相。

  “夫人还笑?”陈舍微气呼呼的,“你与他鲜有联系,他作甚一副牵肠挂肚的样子?真是恬不知耻!”

  谈栩然想了想,道:“正是因为鲜有联系,所以才叫他做些痴梦乱想,我若唾其面,掴掌连连,大抵也就梦醒了吧?”

  “不要。”陈舍微攥着她的手,道:“别碰他。”

  谈栩然失笑,沉了声音徐徐道:“是啊,何必奖赏他呢?”

  陈舍微登时面红。

  黎岱赶车自是一把好手,也没刻意,可一段路就把陈砚墨的车架甩得不见踪迹了。

  在月港的居所是瓷窑的裘掌事提前定下的,裘掌事是瓷窑的另一个主人,原来的主家急用现银,想要变卖瓷窑。

  裘掌事经营多年,想要盘下却苦于银钱不足,他同陈砚龄有些交情,只是陈砚龄死后就没来往了,去信询问陈舍微是否有意于瓷窑,却问到了谈栩然那里。

  得知陈舍微如今在泉州卫做官,事务繁重,所以家中产业大小都交给了女眷打理。裘掌事虽觉女子过问买卖少见,但也没那么多嘴多舌去管别人家的事。

  蛐蛐罐、蟋蟀盆、过笼、水槽,算是把这个瓷窑彻底给救活了。

  谈栩然不但自己带来了一大笔的买卖,因为她挑拣的样式合用,余下的产量就算往北边销,也是好走的。

  裘掌事一脸‘财神爷’来喽的表情,安排的是殷勤备至。

  谈栩然见瓷窑内外井然有序,骡马健壮精神,稻草垫子填充在层层瓷瓦间,更奇怪为什么货期总是拖沓,不能如约而至。

  裘掌事苦笑着看向陈舍微,谈栩然瞬间了然,道:“县太爷阻挠?”

  “嗯。”裘掌事道:“原以为还是亲戚好办事呢!瞧着,是有嫌隙的?”

  陈舍微尴尬的挠挠头,裘掌事叹了口气,道:“一下说怕我们的货帮人家夹带走私,要扣押搜查,好不容易赎出来,前几日一回来,又说我们的伙计里藏了倭寇。我还给递了银子,不收,就是找麻烦哩。”

  见谈栩然凝眉,裘掌事又道:“倒也不妨,熬过今岁就好了,海澄的县令从来做不长久,不然在这地界生根长藤了,还了得!?”

  “既这般,”谈栩然对陈舍微道:“也无谓因这事去寻他理论了。若叫他借机拿捏一番,岂不添堵了?”

  这瓷窑出的货品眼下一半是往内销的,另一半是商贾瞧上了其中某些花样款式,多做些给他,往南洋一带销去。

  不过中间毕竟倒了一手,不是瓷窑自己往外销,少挣些也稳妥些。

  倒是月港的漆器行,当初这铺子既设在月港,就是为了把漆器往外销去,因为从福州进货,并非自造,再加上五房经营不善,利润一直很薄。

  谈栩然在泉州筹备着漆器作坊,眼下月港的漆器行还是先从福州进货撑一阵,辗转叫二道贩子走门路销出去。

  明岁从做到买一手包办,每一层的利都归自己挣了,就等着陈砚墨从海澄调走了,再疏通关节将漆器外销,省得在这事儿上白白叫他卡了脖子。

  谈栩然想定,只提前给漆器行的几个老人发了些年节礼,好叫他们安心守着铺子。

  陈砚墨猜都能猜到谈栩然随行的目的,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

  倒是漳州卫‘寻到’薯种后,陈舍微就在月港的千户所替他筹划起了屯田的分配。

  月港的千户所屯田很少,多是滩涂一类的泥洼地,陈舍微又没有填海造陆之能,也只能因地制宜的出点海产养殖的法子。

  来之前,王吉曾通过书信与月港几位商贾谈了谈烟卷的事,此番趁着他俩来了,王吉也省却一趟奔波。

  陈舍微事忙,由谈栩然去谈。一桩桩买卖落定,她心里不仅仅是银子到手的畅意,还有种更加自如的满足感。

  茶室的门一开,谈栩然淡淡扫了一眼,本以为是陈舍巷,没想到却不是。

  方才在楼下就瞥见他了,这恨不能榨干旁人一丝可用之处的狗东西之前还遣下人来传话,说归途想同行,所以瞪眼瞧着谈栩然,却没说一句话,自然了,也没打招呼。

  只不过陈砚墨,比之陈舍巷还要叫谈栩然觉得扫兴!

  樊寻刚套好车,正要上楼请谈栩然,见状径直挡在陈砚墨前头,更激起他怒目而视。

  “你与这种粗野之徒成日在一块进进出出!?还要不要脸面?!”

  谈栩然慢条斯理的起身,一身石青靛蓝色,制式分明是男装!

  离了泉州,谈栩然也大胆了些,着男装,纱覆面。但哪怕是眼翳者,只要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是女人。

  谈栩然也并不想乔装成男子,着男装只是为了行走商谈方便些。

  到底还是买卖人实在些,有银子挣就行,谁管那么多啊,而且有樊寻在边上守着,说话不干不净,就要仔细舌头了。

  陈砚墨原本只是耳闻,见状更是目瞪口呆,面露痛心疾首之色。

  “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你身着男装,招摇过市,举止妖异。你,你是叫陈舍微迷了心神吗?”

  “你怎么不说,是他叫我迷了心神?”谈栩然整好以暇的反问,“又或者说,相辅相成?”

  “你莫不是叫什么脏东西附身?该去求神驱邪才是。”

  看着一身男装,甚至有些俊逸风姿的谈栩然,陈砚墨的表情何其扭曲。

  “我夫君置家宅在承天寺边上,最是光明洁净。”谈栩然冷声道:“七叔不要胡言乱语,你不也瞧瞧自己的行迹,才叫有悖人伦,令人作呕。”

  陈砚墨终于从谈栩然口中听到叫他死心的话了,也算是得偿所愿。

  可心若是死了,就该是一片寂然,毫无知觉的,怎么还会如此煎熬呢?

  见陈砚墨一副备受伤害的样子,谈栩然都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冷声嘲弄道:“世人总是说女子多嘴多舌,有长舌妇之蔑称,我看男人也不遑多让,甚至连手脚都要多出几只,伸到别人这里指指点点,横加干涉。”

  陈砚墨心中爱恨交杂,怒道:“谈氏,你这般言行装束,就不怕我告到族里去?”

  “族里?”谈栩然做出思索状,其实根本不用多想的,“大伯死了,三伯近年来闲云野鹤,最爱老庄,怕是懒得理会尘世。那么,就只有二伯了。可他老人家公务繁重,案牍劳形,忽然收到你这么一封碎碎叨叨的妇人之言,即便他也认同我品性不堪,恐怕也会低看你几分,觉你青春大好,不把劲儿放在仕途上,却日日将眼睛盯在侄媳身上挑三拣四。”

  作者有话说:

  想写个男装play 看看灵感有无,有的话就单独番外写,爪一个

第133章 埕围菜圃和白水贡糖

  陈砚墨叫谈栩然堵得无话可说, 再说也觉苍白无力。

  谈栩然示意樊寻走人,小荠低着脑袋一路随出去, 就觉得心都快得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樊寻一听那些咬文嚼字的大长篇就晕乎, 只晓得两人在吵架,这陈砚墨人模狗样,竟还敢觊觎谈栩然, 故而狠狠瞪了他一眼,护着谈栩然离去。

  谈栩然稳步走过沿途茶室, 似乎听到一声有点熟悉的惊呼, 她稍一顿足, 樊寻似乎也有所觉,觑了那扇紧闭的房门一眼,但两人都未多想, 很快离开。

  除了薯种风波和陈砚墨多管闲事之外,谈栩然和陈舍微的漳州之行虽有波折, 但总算各自有收获。

  虽说陈舍巷之前传话说要同行, 陈舍巷的下人没碰见陈舍微, 小书吏不知内情,代为转达, 只说农事又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看到成效的, 陈舍微自家还有事,给因地制宜的想几个法子就差不离了,约莫还有四五日就启程。

  陈舍微这一行人来去都有兵士护着, 最是安全无虞。

  只是这四五日后,陈舍微和谈栩然在漳州悠哉悠哉的买了好些特产要回去了, 陈舍巷也不曾露面。

  顺路这个讨人厌的尾巴黏上, 甩不脱倒也随他了, 谁还特意等他呢?便没有理会,径直走了。

  这一路上除了土产外,最贵重的还属那十几个薯仔。

  刚到手的时候,陈舍微捏在掌心翻来覆去的看,薯仔看起来饱经搓揉,实在可怜,但确定是番薯无疑。

  事后陈舍微又猛然想起它们都被贴身藏过,默默蹲在水缸边用皂豆洗了七八遍手。

  “这番薯产量当真如此之高?”谈栩然好奇的看着,只觉得像个没毛的芋艿。

  “嗯。”陈舍微从座位底下抽出一筐土,小心翼翼的挖出埋下去的薯种,见已经冒了好些芽头,满意的笑了起来。

  “这时候催芽,岂不是要暮秋才好种,赶得及吗?”谈栩然从前不懂这些,耳濡目染,也算有些熏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