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瓜珍宝珠
阿巧不解的觑了吴燕子一眼,她赶紧一个扫腿,踹了她俩一脚。
“诶诶诶,谢谢谢谢夫人。”
吴老娘结结巴巴的,觉得自己丢了大丑,简直土气到了极点,这样一个婆婆,人家姑娘怎么看得上?真是给老三跌份啊!
她臊得老脸通红,倒是何氏比她冷静些,道:“多谢姑娘,姑娘叫什么名呀?”
“叫我阿巧就好了。”
阿巧打小就被卖来卖去,也没个姓氏,若较真起来,还是姓谈的。
见何氏打量自己,阿巧也算回过味来,知道谈栩然这是又给了她一个抉择的机会,不只是让吴家人看她,也是叫她摸摸吴家人的性子。
“怎样?”
谈栩然掀开碧玺镶嵌的银盒子,指腹轻带出一点茉莉精油脂膏来,慢悠悠的在手背上涂抹开来。
在谈栩然跟前,阿巧也少了几分含蓄,拢了她满头青丝,用篦子沾花露梳理,道:“吴大娘倒是个憨实多过精明的,不过那位嫂嫂就厉害些,应该有些贪心,但不会太过火。”
“只这么一会,就看出这么多了?”谈栩然闻了闻手背,一股清浅好闻的香气,又滋润细腻。
“燕子平日里也同我说些家长里短的。”阿巧道,“方才一路上回来,又同我讲,说她娘只要哥哥有出息就好,在不在身边伺候都无妨。”
“噢?”谈栩然笑道:“这倒是合我心意,与其想着日后要如何同婆母妯娌周旋,倒不如一开始就别住在一块。”
镜中,见阿巧也赞同的点头,谈栩然垂眸一思量,再度开口,却说起不相干的事情来了。
“算算嫂子的产期,那时候茉莉花都尽了,你帮我记着点,给嫂子多留几盒子茉莉膏,夫君说茉莉里头的精华,对女人的胞宫很有好处,可以调理经痛和产后胞宫损耗。”
“就算没这些好处,光是闻着就舒服呀。”阿巧俯下身,谈栩然在她腮上点了些,她伸手抹了抹,道:“抹着也润,昨个面上泛红,擦了就好全了。花儿虽不是四季常有,成花露脂膏又能存更久。诶?夫人,您说能不能做这个买卖?”
其实除了茉莉之外,蔷薇、薄荷、甜橙、红柑、酸檬、山茶等等培育起来不算太过昂贵的香料都可以制成精油,至于檀香、丁香、没药、乳香一类芳香疗物,实在太过奢靡。
“那你可晓得,这一盒子茉莉膏,费了多少茉莉花才有这个香气?”
谈栩然听陈舍微说过,而今精油的萃取只有压榨、浸泡和蒸馏三种方法,操作繁琐,萃取量又低,本钱实在太高,想要以精油花露为主,维持住一间铺子,委实太难。
‘倘若……
谈栩然左思右想,到底舍不得抛下这个念头,但一时间又想不出好主意来。
阿巧只听谈栩然说难办就不再想了,只看着她愈发剔透的肌肤,笑道:“那夫人用的可真真是独一份了,天若热些,等老宅里的蔷薇开了,又好敷花露了。”
作者有话说:
精油使用有禁忌,不要胡乱用噢。
第109章 死的死,丢的丢
今个晨起, 却像晚畔。
天空阴沉沉的,灰云湿润而绵厚, 似乎很快就要蓄不住水, 可总是要下不下的。
护厝的夹道里,吴燕子攥着手从娘和嫂子暂歇的厢房里出来,原本高高兴兴的去送早膳, 出来时叫个郭果儿拦住说了一句什么,神色顿时惊惶不定起来。
她越走越快, 越走越快, 几乎在夹道上飞奔起来。
跑到青松院外时, 吴燕子腿一软,差点跌倒,幸好叫刘钿给抱住了。
“呀。燕只姐, 柔狗追你啊?”
吴燕子摇摇头,勉强一笑, 定定神往院里走去。
谈栩然正在书案前给福州的孙姨母写信, 陈绛在一旁替她磨墨。
墨浓了添水, 水多了再磨,简直同和面一样。
几段话写下来, 字迹都渐变了。
谈栩然无奈搁下笔, 扶着墨条教陈绛使力气。
吴燕子悄悄走进来,见谈栩然收回手,也没有要拿笔的意思, 只倚着身子看陈绛磨墨。
“多谢夫人。”
谈栩然不明所以的看吴燕子,吴燕子抹掉眼角的一点泪, 道:“刚才郭管事同我说, 周边几个镇上不太平, 怕有倭寇奸细趁乱进泉州,这都关城门了。幸好您多留了我娘和嫂子一日,这才……
说着说着,她却忍不住呜咽起来,吴缸可是昨天下午就出城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碰上什么。
日子对不上了!
前世泉溪闹倭关城门的时候,谈栩然早就把王吉催回泉溪看家了。
可一切都风平浪静的,况且千户所出兵,说是把倭寇都赶回海里去了。
‘难道是有些零散游寇,这倒是也时常耳闻,并不稀奇,只是为什么,会迟了几日?’
谈栩然想着,又觉得不必深究,最大的变故正夜夜与她恩爱不休,错个几日,想来也有她不清楚的缘故。
“别太担心了,想来只是些不成气候的散寇,你三哥毕竟是个男人,又带了随从,他驶的骡车又不奢靡,想来也没人劫他。”
听到这番分析,吴燕子总算放下心来,刘钿打水给她洗脸,吞吞吐吐的安慰她。
她口齿不清,原本羞于说话,前些日子瞧见小荠脚边有果皮,怕她跌跤,才喊了一句,“漏(留)心啊!”叫个来送熏炭的仆妇一通嘲弄。
未见谈栩然她人,却听她冰冷的怒音从小楼上飘下来,“好笑吗?滚出去!”
阿巧奉命下来,直接叫那仆妇去支月银,不必再来了。
刘钿想道谢都不敢张嘴,却听阿巧道:“夫人说,你越怕,越不敢说,藏着掖着,人家越笑你。既有舌头,总比那哑巴好,下回谁还笑你,嘴慢一分,那就抽他耳刮子,可知了?”
刘钿心里感激极了,于是做活更为卖力。
吴燕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夺过她手里的水盆,道:“我自己倒去。”
谈栩然的目光随着吴燕子出去,就见半空之中雨燕繁多,像是一张灰蒙蒙的泣露面孔上,又点了无数颗小痣。
男人们在外头,得消息自然更快。
陈舍微心道,女人果然第六感堪比通灵啊,谈栩然的不安还真是准,眼下若还是举家住在泉溪,也不知是该逃到泉州来,还是躲在家里死守门户呢?
王吉心知自家守卫众多,还有甘力手下的兵将,最是万无一失,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担心。
陈舍微正想着,忽然见陈舍秋走了进来,摇着头道:“老六,你可知外头的消息了?听说有百来个倭寇,正四散抢掠呢。泉州卫的兵除了守城的,其他都去打大头了,谁想到想到老家叫人抄了。哎呀,也不知三房和五房如何了?”
陈舍秋前日才叫人来补了烟卷,应该还没吃完,今儿说是来试烟的,估摸着也是故意来碰陈舍微的。
“虽有百来个倭寇,可既四散开来,想来也不成气候,他们家大业大,守卫也多,想来是不怕的。”陈舍微也装不出太担忧的样子,很冷静的道。
“五房分了家的,也不住在一块,虽说有家丁,寇贼穷凶极恶,真是招架不住。至于三房嘛,老四不还在月港没回来吗?我只怕妇人当家,失了分寸,捡在这个时候往泉州来,到时候叫人在路上搂个正着,岂不糟糕了!?”
“大哥也别太担心了。”陈舍微努力回忆了一下,道:“老八虽分出来了,可也就住在边上,两家后门都是通的,老七也没分出来,不还是同五叔五婶一道住着呢。”
“他瘫子一个,分哪去?”陈舍秋摇摇头,道:“还是你运道好,早早搬来泉州住了,两脚一翘,收银子,不用窝在家里,吓得屁滚尿流。”
陈舍微忙了一上午,刚坐下来喝口茶,叫陈舍秋说得像是不劳而获。
自己坐享其成,就以为别人也是,姑且体谅他是由己度人,不生气。
其实泉溪一带有流寇逃窜是常事,山涌那地界因为群山耸立,藏身之处众多,更被称为贼窝。
死了个把人,烧了几间民宅的事情偶有发生,但因毗邻卫所,出兵极快,所以鲜有大规模的屠杀发生,多数时候求财不害命,也免得事后追究过甚。
说实在的,陈舍秋嘴上像个老大哥般念叨着,其实心里也不是很担心。
泉州城门一连关了三日,管你是个多么手眼通天的人物,也得不到外头的半点消息。
直到最近的兵马回来了一拨,将外头的流寇都肃清了,这才开了城门。
陈舍微有家有业,很满意杜指挥使这种谨慎作风。
“夫人,夫人?”陈舍微连唤两声,谈栩然才回神,见小腹上的脂膏都被他温热的手掌揉匀了,道:“后腰也要抹吗?”
陈舍微瞧她这几日虽心不在焉的,不过倒没有多少忧色,只是像在琢磨什么。
“要啊,你的经痛总是断不了根,等给你揉好了,我就去萃些生姜精油,可以配起来一道用,效果会更好些。”
谈栩然翻过身趴在床上,那一片白腻肌肤,不论看多少回,总还是叫他心神荡漾。
见她干脆解开了小衣带,陈舍微嘟囔着,道:“方才怎么不解。”
“干看着不能吃,岂不叫你馋疯了?”谈栩然叫他一下下搓揉着,声音也变得酥软起来。
“谁说不能吃。”陈舍微在她圆润的肩头轻轻咬了一下,手也没卸了力气,像个恰到好处的汤婆子,熨着女子每月的痛楚。
正这时,帐外有故意放重的脚步声响起。
阿巧要不是晓得谈栩然来了小日子,纵然有要事禀报,也不会明看见落着帐子还进来。
“夫人,爷。”阿巧唤了一声,道:“郭管事递来消息,说是吴,吴管事安然无恙。”
若是这消息,阿巧大可缓一缓再说,果然就听她声音沉下去,道:“又说,五房被寇贼洗劫了,死的死,丢的丢。”
即便再怎么同五房结仇生怨,这消息也如惊雷般吓得人一哆嗦。
陈舍微扯过被子给谈栩然盖上,撩开帷帐跳下床,急急问道:“什么叫死的死,丢的丢?”
“他们一家子早早得了消息往泉州来,在道上给寇贼追上了,下人死了伤了好些个,七爷从马车里颠出来,不知是给车轮碾死的,还是叫马蹄踏死的,而八爷和他家的姑娘现在还找不见人呢。”
阿巧说起这种事,也是直搓胳膊。
“那三房呢?”谈栩然在帐里穿好了里衣,又起身出来拿外衫。
“三房没同五房一起来泉州,好好的守着院门呢。没听说有个什么损伤,其实仔细算起来,还是小村落里多些人户受难,泉溪这一片只有五房遭难。”
“只有五房往泉州来吗?”陈舍微觉得困惑。
“也不是吧,好些人赶在泉州城门关前进来,五房得消息也算早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叫鬼跟上了吧。”
叫鬼跟上了的意思,就是倒霉透顶。
一时间,谈栩然和陈舍微都沉默下来。阿巧又道:“爷,郭管事叫我问你,要不要遣人回去一趟,看看咱们自家的近况?”
“不用,道上若太平了,老宅里自会有人来报信,叫他们都好好待着。”
其实城门都开了,外头想来也无事了。
陈舍微一听陈冬也丢了,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有些魂不守舍的抓着谈栩然的手,道:“看看阿绛去吧?”
方才还温热的掌心此刻满是冷汗,谈栩然点点头,随他下楼去书房里看陈绛。
人生在世,要么行万里路,要么读万卷书。
陈绛出门受缚,思想可没有,这才多少日子,书墙只有最上排还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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