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骨 第45章

作者:曲渚眠/平山客 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等二人到弇山院的时候又忽渐渐下起雪来,至廊下时二人发鬓上已沾染上片片雪花。陆慎伸手去抚,却叫林容偏头躲开来。旁人在的时候林容尚肯装一装此处又无别人何苦恶心自己呢?她心里存着气脸色委实不大好看,并不肯同陆慎说话,转身进了净室,一面解开斗篷一面吩咐丫鬟:“备水来我要沐浴。”

  虽则林容平日生气,从不迁怒这些丫鬟,可翠禽、凤箫见她这样子便知不好一面名小丫头提了热水进来,一面预备待会儿躲远一点才好。

  林容垂手去拨弄那萱花络子,忽地叫住翠禽:“你去熬了药来,我要喝。”

  凤箫口不严,林容便没有叫她知道这些事浑然听不懂,问:“县主哪里不舒服?”

  独独翠禽听了垂头立时便明白是叫自己熬避子汤,她转头去望外面,正瞧见陆慎掀开软红绣帘,俯身进来当下吓了一跳,福身道:“君侯!”

  陆慎踱步过来见林容依旧冷冷的,粉面生霜,他是知道这小女子的脾气的,发作起来的决不肯给谁的面子的,挥挥手,打发了翠禽、凤箫这两个丫鬟:“退下!”

  二婢向来怕陆慎这个男主子,并不太敢说什么,低低道了一声是,齐齐退了出去。

  林容此时正预备沐浴,除了外头的大衣裳宽袖,只着一袭贴身的软青罗的小衣,下面是松绿色的撒花裤,发鬓散开搭在肩上,似绿云逶地一般,正垂头闲闲拨弄五彩丝线宝络,见他来,抬起头,微微蹙眉,冷冷瞧着他,也并不同他说话。

  陆慎走过去,烛火叫带得明灭起来,握拳咳嗽一声,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见那小女子忽地站起来,抄起一件宽袖大衣,便要掀帘出去。

  陆慎忙拉住她的手腕,低声呵斥:“崔十一,你胡闹也有个限度,妇人服侍丈夫,分内之事而已。谁家的女眷,像你这般时时给自己夫君脸色瞧?”

  见她闻言挑眉,怒气更甚,转了话头:“刚才在后廊房,谁也不知道,倒是你今儿晚上要同我闹一场,传出去,不知道的,也猜得到了。”

  林容见这混蛋竟然倒打一耙,气得喉咙发痛,抿着唇定定瞧着他,甩开手来,道:“我并不会侍候人,请你去别处,想来很多人乐意侍奉你!”

  对于陆慎而言,妇道人家,侍候床帏之事,的确是应尽的本分。可惜是林容不是这样的妇道人家,也做不了这样的妇道人家。

  陆慎握住袖子,不叫她走,两人一时僵持住。终还是陆慎开口:“那亭子里都是些人精,绝不会出去嚼舌头的。”

  林容闻言更气,转过身来,恨恨道:“你明明知道外头那些人猜得出来,还不管不顾,只顾着你自己痛快,怎么会有你这么自私的人?”

  那小衣的系带本就松松挽着,林容略一动,衣襟便散开来,方才紫檀圈椅上的幽香渐起,越起小艳疏香般的销魂来,陆慎眼微狭,拥了那小女子在怀里,抵在唇边:“算我不对!”

  林容恨恨地瞪着他,正要再骂几句解气:“什么叫算你不对,本来就是……”

  陆慎低头衔住那丹唇,耳边顿时清净起来。良久,林容无力地摊在陆慎肩上喘气。陆慎轻轻抚着那小女子的后背,忽得听她低声叹气:“陆慎,你真是个无赖。”

  那声音凉凉的,并无任何娇蛮情欲之态,虽只有八个字,却叫陆慎生出无限的缱绻来,一时握着她的肩头,唤:“卿卿!”

  二人在净室又不知耽搁了几许时辰,林容叫陆慎抱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是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闭眼躺了会儿,惦记着避子汤的事,心里越发不安起来,虽极累却一丁点睡意都没有。

  又熬了一会儿,那边的陆慎似是睡熟了,林容这才轻手轻巧地撩开帐子下床来,怕惊动陆慎,也不敢点灯。不料刚一动,便听得陆慎带着睡意的声音,问:“怎么了?”

  林容摇摇头:“无事,去净房,你睡吧。”陆慎闻言果不再问,偏头又睡了过去。

  林容出得门外,果见翠禽还候在哪里,脸已经叫冻得通红了,心里不忍:“把药悄悄放在外间就是,做什么等着,这天气这样冷?”

  翠禽摇头:“县主不是说,这药凉了便没药效么,奴婢才在那边守着炉子,倒是不大冷的。只这会子风大,端着药走过来,脸就叫吹红了。”

  林容望了望外面,果见大风刮得庭中松柏东倒西摇,忙叫翠禽进门来,一面放下门帘,叹气:“都快到二月了,风还刮得这样厉害。”

  翠禽放了托盘,奉了药碗上前:“县主,趁热喝吧。”一面问:“这药真能有用么,往日在江州,君侯给您吃的避子汤,您吃了,就肠胃不舒服的……”

  她话只说得半句,忽见一道挺拔的身影,抚开绣帘,缓缓踱步过了,顿时吓得呆住,脸上都是惶恐的表情:“君侯!”

  陆慎踱步到林容身边,一只手负在背后,声音听不出喜怒,问:“哪里不舒服,大半夜,怎么起来吃药?”

  林容脸色倒还算平静,只是翠禽自觉心虚,端着药碗的手不住发抖,忽地撑不住,药碗也摔在地上,越发害怕起来,回话的声音也发抖:“回君侯,是……是夫人平日益气补血的方子,只今日事多,忘了服了。大夫吩咐……吩咐过,这调理的药最好日日都吃,不要间断。奴婢这才……这才端了药来给夫人……”

  陆慎喔了声,阴恻恻道:“是么?既是补气益血的方子,给我也盛一碗来,冬日正该进补。”

  翠禽不敢应,抬头去瞧林容,见她微微点头:“去吧,另端两碗过来,地上的碎瓷片就别管了,明日再清理。”

  翠禽不知如何是好,机械似地出了门,好在那药罐里还温了些,又倒了两碗出来,惴惴不安地奉到林容面前,担忧地唤了一句:“主子?”

  林容端起一碗,烫得厉害,略吹了吹,唤翠禽把另外一碗递给陆慎道:“君侯请用,只可惜这是妇人千金之方,只能治女子益气补虚之症,恐于你无益处,并不对症。”

  陆慎坐在那里,已脸色铁青,伸手抚落,连药碗带托盘顿时哗啦啦地倾在地上。他拍着桌子陡然站起来:“崔十一,你别太放肆了。”

  翠禽立刻跪在地上,哪里还不明白君侯必定知道这是避子汤了,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那药洒了半点在林容手上,顿时起了一道刺痛的红点,她慢条斯理地取了帕子擦手,冷冷道:“是我放肆,还是你言而无信?”

  陆慎咬牙:“背着我吃这些药,谁给你的胆子?”

  林容讥笑一声:“你亲口允诺的事,如今还不到三个月,反来质问我。明白告诉你,这药就是避子汤,这一年我是绝不会生孩子的。便是有了,也要打掉。倘你一定要叫我生,那只能是一尸两命罢了。”

  陆慎叫她气得脸色铁青,额上青筋突起,咬着腮帮子好半晌,忽叹了口气,脸上挤出点笑来,语气也和煦了几分:“我应了你,自然说话算数,你年纪小,怕这生育之苦,我也明白。只是是药三分毒,常吃并不好,何况才刚并没有弄进去多少,你现时一走动,只怕还……”还流出来不少……

  翠禽还在这里,这混蛋又说起这些话来,偏过头,并不理他,吩咐:“另端一碗来。”说罢委实坐不住,撇开陆慎,掀开帘子往内间而去。

  她也知怎的,屈膝坐在床上,忽怔怔流出泪来,倘若是往日不知说了多少话来出气,可现在却浑身懒懒的,似乎一丝力气都没有,万分奇怪。

  过了会儿,陆慎端着碗药进来,坐在床沿边,见林容正默默流泪,伸手去抚,叫她打开来,道:“我不是不让你喝,只你在雪地里冻着了,身子不好,这避子汤毒性又大。这世上避孕的法子又不止这一个,就算你不信我,铁了心要喝,明儿叫大夫来把脉,斟酌了方子才行。”

  林容冷冷望着他:“你现在又知道这避子汤毒性大了?”

  这便是说的江州的事了,陆慎理亏,又见她语气松软了些,笑笑:“这避子汤,想来谁吃都是一样。不如我吃了,你便不用吃。”说着当真皱着眉头,喝了一大口。”

  林容颓然地望着陆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像一团棉花一样弹回来,他自己不生气倒也罢了,叫你办不成任何事,悻悻然躺下,不肯再跟他啰嗦:“睡吧,我困了!”

  罗帐重新放下,陆慎一只手搭在那小女子的纤腰上,渐渐只听得外间的风雪呼号声,室内烛花噼里啪啦作响,更觉得静谧起来,半晌,忽听得她低声唤自己名字:“陆慎!”

  他喉结滚动,应了一声:“ 嗯?”

  那女子却不再言语,又不知过了许久,陆慎半睡半醒,朦朦胧胧听见她小声叹气:“陆慎,我难受!”

  那声音灰茫茫地,叫陆慎听得心里发慌,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半晌,道:“我知道你喜欢名山大川,等日后平定了天下,政事闲暇时,我带你去瞧泰山的云雾、峨嵋山的半轮秋月,去瞧江南春水绿,瞧银涛无际的钱塘江……”

  林容静静听着,末了发问:“能不能我一个人先去?”

  陆慎抿着唇,终是没有言语,良久,闻听得那小女子长长的叹气声。

第73章

  第二日天还未亮,林容便叫翠禽、凤箫掀帐唤醒:“县主,起身吧今儿君侯要领威武营还军还要献捷宗庙、犒赏三军。老太太吩咐说家里的女眷都要去观礼,才刚虞嬷嬷来请您去荣景堂,辰时启辰。”

  林容撑起身子,见身旁床衾已冷陆慎早不知去哪儿了凤箫见状立刻回道:“君侯半个时辰前起身出城去了,说要辰时才率军进城来,昨儿是携了侍卫独自回府来的大军仍旧驻扎在雍州城外。”

  林容神色冷冷的道:“他去哪儿,同我本不相干。”又转头问翠禽:“昨儿晚上的药,重新熬了没有?先端一碗来,我喝了再说别的。”

  翠禽迟疑着点点头:“君侯回来得急,也没个预备那药拢共才备了三副,昨儿晚上洒了许多今儿早上奴婢便把剩下的一副熬了,只叫君侯瞧见了,吩咐奴婢把药端给他喝了,连药渣子也叫人收走了。”

  林容沉默片刻迁怒埋怨道:“你就不知道避着点他么?”

  翠禽垂头,小声道:“是下回奴婢小心些。”又宽慰:“县主别担心,才刚虞嬷嬷、四奶奶送了好些补品药材来,从里面挑挑拣拣,再加上咱们还剩的几味朱砂、麝香,也能凑足一副汤药来。等观礼回来,奴婢便亲自去熬。”

  林容点点头,这才起身洗漱,略用了碗粥,便叫丫头们服侍穿戴梳妆。因要祭告宗庙,老太太特地命虞嬷嬷送了命妇礼服来——翟冠、大衫、霞帔,衣衫还好,只那翟冠翠穰花鬓,镶嵌的衔珠滴不知几凡,华美非常,虞嬷嬷站在一旁满意点头:“真叫老太太说准了,夫人这样的样貌,也就这样的翟冠大衫勉强压得住,配起来才相宜。”

  林容勉强笑笑,那冠压得头皮发紧:“嬷嬷取笑我了。”

  等她到荣景堂的时候,老太太、太太,几位奶奶同老姨奶奶具是已按品大妆,具安坐在堂上吃茶,见她来,老太太忙招手唤她:“来,到祖母这儿来。”

  林容缓步过去,福身行礼:“老太太安!”

  老太太连道了句安,拉着她的手问,昨儿睡得可好,用过早膳没有,又拍拍她的手,点了一句:“六哥儿天没亮就出城了,昨儿是专为你回府的呢!说什么给我报平安,我哪里不知道他,他是惦记着你呢。”

  林容闻言,添了三分心烦,并不回,半晌低声道:“祖母待我好,我是知道的。”

  老太太笑笑,还要说,外头婆子掀帘子进来,蹲身道:“老太太、太太,各位主子,车轿已经备好了,城门那边文武也都候着了。”

  诸女眷便立时起身,一行鸣锣张伞,直到城门彩棚礼台前落轿。近进便听得威武的凯歌声从城门处遥遥传来——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匈奴兮,觅个封侯。①

  上万人齐齐吟唱,一时之间似乎连地面也微微颤动起来,丫鬟掀开轿帘,林容便见高台下上万身着铁甲的威武儿郎,挥舞着火把,高唱凯歌。陆慎正站在高台之上,神色肃穆,青衣冕服,七旒五章,手持玉圭,略一动,旒上的赤、白、青、黄、黑五色玉珠九颗,便泠泠作响。

  站在最前方的一位老臣朗声唱喏道:“奠帛爵,行初献礼。”

  随之,陆慎缓缓展开锦帛,朗声念祭文,那声音铿锵有力,似穿云裂石而来,末了,台下将士文武山呼:“君侯千岁千岁千千岁!”

  老太太满是骄傲之情,对太太道:“你生子如此,陆氏英烈,可堪告慰也。”高台上的女眷均是点头,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林容怔怔瞧着,见陆慎一身冕服,高大挺拔,越发显得宽肩窄背,鹤势螂形,一身威武之气,仪表不凡,心里腹诽道:这家伙一身的毛病,人品也差,独这一具皮囊还算见得人。

  献捷的仪式冗长又无聊,林容乘着陆慎念祭文的功夫,侧身对一旁的虞四奶奶道:“不知我托四嫂办的事,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虞四奶奶笑笑,颇为抱歉:“今儿早上刚收了我父亲的回信,他那里书画倒也,只书信却没有。裴令公诸多友人,均在江南。家父又多方探听,闻听得一公卿子弟藏有裴令公家书一封。只那人是个呆子,说什么也不肯割爱。六弟妹不必着急,过些时日,总能叫你如愿的。”

  林容点点头:“多谢四嫂费心了。”想了想又嘱咐道:“只这是雅事,别太难为那人,反生出事来。”

  虞四奶奶笑着点头:“这个自然!”

  待献捷、祭告完毕,已经是午时时分,众人回府,老太太到底是年纪大了,累得不行,除了衣冠,叫丫头用美人锤,锤了好一会儿,这才好了些。

  老太太道:“他们在外头摆宴祝捷,咱们这里本也该叫命妇进来同乐的,只他们在外头到底是有说法,咱们操办太盛便有僭越之嫌,到底是咱们娘们几个乐一乐,便也罢了。”

  只老太太爱热闹,口中随意乐一乐,也直摆了二十来桌,又唤了府里养的小丫头、女先儿来唱曲,叫几个姑娘围着说笑,一时又起了兴致,说东园里的梅花开得极好,又领着女眷往园中赏梅去了。

  直闹到半夜时分,这才叫众人散了。等回到弇山院的时候,林容已不知累成什么样了,另换了衣裳,捧了杯热茶,懒懒坐在榻上,连话都不想说。

  凤箫便笑:“老太太还说自己儿累着了,用完宴,又要去赏梅。我看呐,老太太那么大的年纪,精神反好得很,反倒是县主累着了。”

  林容也笑,道:“老太太是极喜欢热闹的,又爱玩。”翠禽也笑,一面见桌上挑拣药材,一面道:“老太太是又爱玩,又会玩。”

  正说着,外头小丫鬟掀帘进来通禀:“夫人,沉管事来了。”

  沉砚躬身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道:“今日南边的驿马,送了夫人江州亲眷的家书来,君侯吩咐,倘夫人急着要,便亲自去书房取一趟就是。”

  林容哼一声,昨晚上在亭子里已叫他骗了一次,哪里肯信:“我今日累了,不耐烦走动,烦请沉管事替我取来吧。”

  沉砚答:“夫人恕罪,实不是奴才推脱。只如今是非常之时,君侯书房重地,把守严密,除专在书房侍候的,无令一概不得出入。奴才如今调到外院,更不好去了。”一面又打开锦盒奉上去:“送信的人送差了,这信本不该送到君侯书房哪里去的,独东西还没混着,请夫人过目。”

  这话漏洞百出,林容正要挥手命他退下,便见那锦盒里是一套泥塑的小人,惟妙惟肖,形态各异,还穿着绢罗衣裳,的确是崔琦亲手烧制的小玩意,顿了顿,问:“他呢?”

  沉砚答:“宴席已毕,君侯正同臣属议事!”

  林容闻言放下心来,站起来,只带了凤箫并两个小丫头,吩咐翠禽:“你今儿不舒服,留在院子里看屋子吧。”

  翠禽会意:“是!”

  陆慎的书房尔雅斋在前院,依山傍水而建,过湖中小石桥,竟见桥下野鸭飞渡,桥尽过山廊,便遥遥见尔雅斋灯火大作,庭中正候着四五位身穿朝服的臣属。

  林容顿住,脸色一黯,问沉砚:“你不是说他正在议事吗?”

  沉砚硬着头皮道:“是,君侯的确正在书房议事。”一面指着旁边小径道:“夫人从这条小径走,进书阁后门,不会叫诸位大人撞见的。不独崔六姑娘,夫人祖母、婶娘皆有信来,实不敢欺瞒夫人。”

  林容冷哼一声,站在那里:“你怕得罪你主子,就不怕得罪我?”

  沉砚腰弯得更深,恨不得跪下去:“夫人恕罪,是君侯要接见袁夫人,想着叫夫人坐在里侧听一听才好。”

  袁夫人?陆慎新纳的美人?林容满脑子问号:“谁是袁夫人?”

  沉砚只好道:“是袁家的大姑娘,后和亲匈奴了。”喔,袁夫人,是那位舍身救父,和亲匈奴的袁文君,极擅音律,犹喜绘事,端操有踪,幽闲有容,闺中时闻名江北,曾与陆慎有过婚姻之约。

  林容叫他说得越发糊涂,昔日故人,泪眼执手相望的场面,叫自己去做什么,皱眉:“他打什么主意?倘要重修旧好,不必问我,直接回老太太便是。”

  沉砚苦笑:“夫人!”

  林容此时已在小径上,那边桥上又缓缓走来个青衫文士,不好回转,只得从侧面缓步进了书房。屋内一张大紫檀璃案,案上散落着三四只狼毫,铺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瓜鼠图》,图上是竹枝旁结着藤蔓的苦瓜,瓜下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鼠,正蹲在大石上,望着苦瓜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