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救世主 第321章

　　苏赛恩的任务是带领霉菌沼泽的一部分魔族，镇压黑水沼泽的低阶魔族，接管整个黑水沼泽——这也是之前陆希与穆特约好的，幽影领地并不要黑水沼泽的领地，在他们看来这地方毫无价值。

　　他们也不要黑水沼泽的魔族，因为这些魔族基本都没有夏国的血脉。他们只是相当于雇佣兵，佣金则由陆希来出。

　　所以跟黑水公爵大战的时候，苏赛恩并不在现场，等他基本掌握了局面，得到的消息却是——黑水公爵被海因里希引着进入了黑水沼泽深处，穆特因为受伤没有能跟上他们，所以失去了他们的消息。

　　到今天，海因里希已经失踪了五天。

第403章 夏国之存（四）、如果没有海因里希，无尽深渊我也不要了

　　“你怀疑, 穆特是故意的？”陆希握紧了手里的羽毛笔，笔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啪一下折断了。

　　苏赛恩沉默了一会儿, 才说道：“我没有证据。”

　　不但没有证据, 而且幽影领地在其它方面还做得十分漂亮：凡是在黑名单上的黑水公爵的心腹，他们统统给干掉了, 只留下一伙听令行事的, 让苏赛恩来施恩饶命。再加上苏赛恩带来的粮食，黑水沼泽现在剩下的人不说全部忠心耿耿，至少也是老老实实，那些底层的魔族更是感恩戴德，巴不得归入新领主麾下。

　　而且因为霉菌沼泽的两位领主都只是大魔鬼，穆特甚至本人都没有怎么露面, 免得他的等级引发其他魔族的疑虑和对新领主的质疑。

　　这不能说不配合了。只除了失踪的海因里希之外。

　　在原本的计划里, 只要黑水公爵返回领地, 穆特就要跟海因里希配合将他击杀。但是穆特偏偏在黑水沼泽深处，把这两个人跟丢了。

　　“他说他找了很久, 但我问过, 黑水沼泽的右统领是他杀的。”苏赛恩就是在这一点上耿耿于怀, “他撤出魔芋林的时间未免早了一点，如果他真的那么着急，那个时候他至少应该在沼泽深处再找一找人。”

　　嘴里说着焦急忧虑, 却不能再在沼泽里多寻找一会儿，苏赛恩反正是心里不满的。

　　但问题是, 这并不能算什么证据。甚至说得再难听一点, 哪怕穆特不肯尽力, 也不能做为什么罪证, 毕竟与一个魔鬼作战是性命相搏，哪怕穆特自己也是魔鬼公爵，但他战斗力确实不强，陆希出了价格让他来帮忙，却不能保证他来拼命。

　　但是苏赛恩也咽不下这口气！海因里希明明计划得好好的，甚至还有女公爵特制的装备加成，只要配合得当，根本也用不着穆特去拼命，就能击杀黑水公爵。

　　结果这么详尽的一个计划，到最后就因为穆特“没跟住人”，就成了现在这样子！纵然没有证据，苏赛恩心里也过不去！

　　陆希抿紧嘴唇，半晌才说：“海因里希现在还活着。”如果人死了，主奴契约会自动解除，毕竟绑定一个死人毫无意义，又不是真能控制灵魂。

　　现在契约还在，也就是说海因里希没死，但除此之外，他有没有受伤，困在什么地方，那契约就没法提供了。

　　“叫金羽来接手全部的重建工作。”陆希扔下断裂的羽毛笔，“我们现在就去黑水沼泽！”

　　黑水沼泽正在进行建设。这也是陆希一贯的做法：不劳动者不得食。

　　对残余的黑水军来说，这种方法让他们很不适应，因为他们从前除了打猎和劫掠，是什么都不需要做的，现在居然还要平整地面，汲取黑水，简直是不可思议！

　　其实这些工作对他们来说，要比打猎和劫掠更容易，但在他们看来，这都是低等魔族要做的事，他们这些能够选入黑水军的，至少都是中级魔族，现在居然要跟这些“低等废物”做一样的工作，并且还要同样按什么“完成工作量”来领取报酬，简直就是侮辱！

　　尤其是，同样完成一定的工作量，低等废物拿到的食物，竟然跟他们拿到的是一样的！而以前，这些废物干再多的活儿，也只配吃他们不要的垃圾而已。

　　但是他们也只敢在肚子里抱怨一下，因为之前第一个摔了报酬要闹事的高级魔鬼，已经被打断了两条腿，现在不但要忍受伤口的疼痛，还得继续干活——不干，就没有饭吃。

　　而且，打伤那个高级魔鬼的，并不是什么比他级别更高的魔族，而是一个中级魔族，名叫墨狮。

　　墨狮的血脉和级别都不算很高，至少是比不上那个闹事的魔族，但他手里有一杆炼金武器，当时他就那么举起那看起来像根奇怪棍子一样的武器，然后一众魔族甚至没感觉到什么魔力波动，就听见呯呯两声，闹事的魔族两条腿上炸开血花，整个人就仆倒在地上了。

　　根本就没人能看清楚，墨狮究竟是怎么攻击的……

　　到了那个时候，残余的黑水军们才发现，霉菌沼泽为什么敢派一些低等魔族来看守他们干活——这些魔族手里那种棍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这两枪打服了不少人，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再没人敢跟着闹事，哪怕有再多的意见，也没人再敢宣之于口了。

　　但是对之前就受压迫的低等魔族来说，现在的情况简直是超乎他们想象的好日子。他们还是做着跟从前一样的活儿，可是得到的报酬跟从前简直是天壤之别——他们拿到的不是从前的骨头烂肉，或者草根树皮，而是，而是……

　　他们甚至都形容不出拿在手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发给他们报酬的人说，这是橡子面的油饼，用橡子做的，加入了油脂和盐，还有虫类蛋白质。

　　很多魔族甚至都不知道橡子是什么东西，更不明白啥叫蛋白质，但他们知道油脂和盐！

　　在无尽深渊，盐很难得到。某些领地运气好，能找到一种咸土，里面就有盐份。但更多的魔族，则是从猎物的血肉中才能补充盐分，而像他们这些低等魔族，连肉都分不到，就更别提什么补充了。

　　至于说不吃盐会有什么后果，低等魔族并不考虑这个问题。在无尽深渊里活着都难，吃不吃盐就还得往后排了，难不成他们还敢跟高等魔族去抢盐吃吗？不吃盐可能会死，抢盐吃马上会死，你选哪样呢？

　　油脂也是一样的，只存在魔兽和一些魔植之中，同样珍贵。

　　而现在，他们拿到手的食物里，居然有油脂和盐！这是什么？这简直就是珍贵的美味啊！至于那个什么虫子蛋白质啥的，他们根本就不在意了——虫子有什么了不起，谁没吃过虫子啊？饿极了的时候能找到条虫子还是好的呢，更别说不少魔兽都是虫形，那你想吃都吃不到！

　　霉菌沼泽的领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舍得给他们这些低等魔族吃这样的好东西？难道他是神吗？啊不，如果真是神，那倒是绝对不会对他们好的了。

　　当然，也有消息比较灵通的，从发放食物的人那里听到了一点信息：“据说，霉菌沼泽跟光明大陆上一位女公爵联手，这些食物都是从光明大陆上得到的。而且霉菌沼泽的人还说，两位领主都对那位女公爵非常尊敬。”

　　霉菌沼泽情况特殊，有两位领主，但目前都只是大魔鬼。这就已经够让人惊讶了，更不用说，还有一位光明大陆上的人类女公爵也与之相关，这简直就是劲爆消息了。

　　这当然会引起一些疑虑：领主跟人类做交易么？这会不会是人类的阴谋呢？

　　也有恶意揣测的：该不会领主已经投靠了人类，要害魔族吧？

　　还有对无尽深渊的情况了解比较多的，不免有点担心：两位领主都只是大魔鬼，能稳定得住黑水沼泽的空间吗？假如稳定不住，以后黑水沼泽的空间会不会乱起来，还能居住吗？

　　但是这种种的猜疑，至少目前，都被好吃的食物压下去了。尤其是那些低等魔族，活在这世上一天都是赚的，谁会想那么多事呢？阴谋也好，绝路也好，至少在死之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都值了！

　　所以陆希到达黑水沼泽的时候，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但也仅此而已了。

　　陆希自己当然也没心思管这些魔族的反应，如果没有海因里希，黑水沼泽拿下来也不一定拿得稳，苏赛恩自己是不可能长久镇得住黑水沼泽的，他跟海因里希到底是不一样的。

　　黑水公爵的城堡，所用石材全部都是火山口里开采出来的黑色玄武岩，因其中含有云母片，在微弱的光线下也有点点闪亮。城堡的窗户上镶着魔兽的甲壳，半透明的琥珀颜色，像巨大的宝石一般，能够自动过滤外界各种不佳气味，使得城堡之中空气清新。因为光线不足，房间里镶嵌着照明魔晶，还特地仔细打磨成形，同样也是宝石一般璀璨耀目。

　　就算陆希满怀心事，看见这城堡也不由得在心里说了一声奢侈——这可是无尽深渊啊！在自己领地之外开采石头，再运回来修建城堡，这得费多大功夫？更不用说这琥珀色的魔兽甲壳，不知要打多少只才能把城堡的窗户全部镶满。

　　她想起海因里希说过的话，这些魔族的领主，跟人类的领主也没什么区别……

　　穆特带着两个手下等在城堡里，脸上带着有些惭愧的表情：“公爵大人，很抱歉，我一时疏忽……”

　　陆希打断他：“麻烦穆特领主仔细说一下当时的情况，以及你在哪里跟丢了人？”

　　她不想听穆特说什么一时疏忽。计划是反复核对，甚至还进行了简单的演练了的。当然因为演练地点不在黑水沼泽，以及总有些临时发生的变化，所以不可能保证万无一失。但理智是这么说，在听见海因里希失踪的消息时，感情仍旧无法接受。

　　而且，苏赛恩的怀疑，她也有！

　　陆希不能不想到那个戴着面具的人，穆特口头上说是把她当做公主，但是几次见面他的称呼都是公爵大人，所以他心目中的君王多半是另有其人。

　　其实陆希并不怎么在意穆特和他的手下究竟效忠于谁，大家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就可以走同一条路，至少是暂时同行。但如果他们对海因里希下手，那所有这些人，就是敌人！

　　穆特被她打断话题，倒是并没什么不悦，但是他所能讲述的也很有限，因为黑水沼泽深处除了黑水就是暗夜魔芋，这里和那里也没什么两样，更没有什么标志物，光凭讲述根本没法定位。

　　“那就进去找。”陆希对跟着她来的猎犬一招手，“请穆特领主带路，我们进沼泽。”

　　黑水沼泽比较特殊，原油本身就有浓重的气味，还有一定的毒性，就算是猎犬也没法一路闻过去，否则人没找着，他可能先呛得中毒了，但如果戴上防毒面具，那么气味分子会跟有毒气体一起被吸收，什么也闻不到。

　　所以只能先找到穆特跟丢人的那个位置，再动用猎犬的能力。另外，她毕竟是跟海因里希签了灵魂契约，如果距离足够近，应该也会有一定的感应可以帮忙。

　　“公爵大人——”穆特没想到她竟然要自己进沼泽，吃了一惊，“那里面太危险了！”追踪魔虫原本是不攻击人的，但现在它们赖以生存的暗夜魔芋林中发生战斗，必然会毁掉一部分虫巢。

　　追踪魔虫会跟着暗夜魔芋的成熟而迁徙，那个时候它们会自动抛弃旧的虫巢，但如果它们正居住的虫巢被毁，尤其是伤及巢中的女王与幼虫的时候，原本无害的追踪魔虫也会发怒的。

　　它们长得很像魔蜂，同样也有一根尾刺，只不过里面不是蜂毒，而是一种可燃烧的液体——穆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成份，但他知道那东西如果注射入人体之中，一样会产生不适。

　　魔族也就罢了，但陆希这样根本没有觉醒的人类，恐怕是抗不住一群追踪魔虫叮咬的。

　　陆希没接他的话，而是晃了晃手里的防毒面具，不容置疑地说：“走吧。”

　　穆特只能跟着她往外走，同时还想做最后的劝阻：“公爵大人，沼泽里对您来说真的很危险，这里不能没有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如果您是担心海因里希回不来，无法控制黑水沼泽，那么幽影领地愿意为您效劳。”

　　陆希冷笑了一声：“不需要。如果海因里希回不来，黑水沼泽我也可以不要——整个无尽深渊，我都可以不要。”要不是有海因里希，她的八年计划里，原本也可以不包括无尽深渊的。她又不是圣母，拯救不了这个世界，想拯救魔族的，本来就只有海因里希。

第404章 夏国之存（五）、于格的估计是错误的……

　　穆特沉默地领着陆希走在黑水沼泽之中。

　　刚才陆希说的话, 确实让他有些心惊。

　　原本按照于格的估计，陆希对于海因里希这个魔族的倚重，并不是无可替代的。

　　海因里希固然是大魔鬼, 但幽影领地光大魔鬼就有两个, 还有穆特这个真正的一地领主，比起霉菌沼泽那种在夹缝里被漏下去的“领地”不可同日而语。

　　而陆希如果是要魔族的支持, 那么幽影领地更是极好的人选——三长老的名声, 不只在灰塔，就算是在红塔也是有用的。

　　于格不是没看到灰塔对海因里希的赏识，但在他看来，海因里希拿到灰塔去的东西不过是借花献佛，它既然来自于陆希，那么陆希想要得到灰塔的支持, 换个人拿着东西去也是一样的。

　　而且, 如果是幽影领地的人去, 灰塔一定会接受得更快，而不会像现在这样, 只有那么两位长老出面, 到处推行。

　　所以, 用穆特换掉海因里希，是一件对三方都好的事情，只是对海因里希不大好罢了。

　　穆特对此倒并不像于格那么理所当然。不管海因里希拿出来的技术是不是陆希出的, 但他本人确确实实是在为底层魔族奔走，甚至可以说, 他所考虑的“底层”, 要比于格的“底层”更加向下和宽泛。

　　这已经算得上“心系万民”了。

　　当初三长老出逃的时候, 带了一批夏国的书籍。尽管几经辗转, 那些书籍已经所剩无几，但还是有一些收藏在了幽影领地。

　　会读这些书的人很少。对他们来说，书籍是无用的东西，对于在无尽深渊的生存毫无益处。但穆特喜欢，那几本书他已经反复读过好几遍，其中的有些思想，更是深深嵌进了他的心里。

　　穆特不知道，这跟他的血脉有没有关系。毕竟神农一系，尝百草，植五谷，都是为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里，占最大比例的，其实是底层，是那些没有觉醒能力，普普通通的人。

　　他在幽影领地也是尽量这么做的。虽然资源缺乏，但他尽量让底层的魔族也能分到可以果腹的食物，而他自己的待遇，其实也比底层好不了多少。

　　他想做到“不患寡而患不均”，但是他也知道，这很难。

　　高等魔族显然是比低等魔族更有能力，他们保卫领地，他们出外猎捕，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战斗，所得到的东西如果跟低等魔族一样“均分”，谁会愿意呢？谁也不是圣人。

　　而且穆特自己心里清楚，他的仁爱与怜悯，还只限于夏国后裔，甚至再苛刻一点说，只限于他所承认的夏国后裔，那种只有极稀薄的夏国血脉，却根本对夏国毫无感情的人，都不能算在他这个范围之内。

　　相比之下，海因里希的奔走，才是毫无偏见与歧视的。

　　要坑这样一个年轻魔族，穆特心里并不愉快。他在陆希面前的惭愧是真实的，因为他居然会对这样一个人下手，真的是——半点良心都没有。

　　在那个时候，他暗暗下了个决心：不管陆希是不是真的公主后裔，不管她将来是不是想复国，既然他想替代海因里希的位置，那他就要效忠于这位女公爵，真正的为所有的底层魔族做事，而不仅限于夏国后裔。

　　但是刚才陆希所说的话，却让他心里一沉——于格的估计，很可能是错误的，对陆希来说，海因里希不是一件可以取代的工具。

　　当然，也可能陆希只是在敲打他的“疏忽”，这也是于格已经估计到的。做为上位者，对于这种脱离了预计结果的事情，要敲打他几句是很正常的。毕竟如果这次她轻轻放过，那么属下难免会觉得这个主君好说话，此后有意无意，恐怕也会再有“疏忽”——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做事，与普通的用心做事，还是有区别的。

　　而如果她猜到幽影领地的用意，那就更要下力气敲打了，否则属下自作主张，那还是属下吗？

　　于格甚至对穆特说过，陆希可能大发雷霆，甚至要严惩他，但之后还是会用他的，因为相比之下，幽影领地的魔族比一个海因里希更有价值。穆特自己也考虑过，如果陆希发怒，那他其实可以签订灵魂契约，只要陆希确实如她自己所说，愿意泽惠整个魔族，他将再也不会违背她的命令。

　　但是陆希并没有大发脾气，更没有提出什么对他的惩罚，陆希直接来了黑水沼泽，并且要亲自深入沼泽寻找海因里希。

　　即使黑水沼泽现在已经被苏赛恩接手，对陆希来说，一个普通人类来到无尽深渊，仍旧是有危险的。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她实在不应该来的。

　　但是她就是来了，而且告诉他，如果不是海因里希掌控黑水沼泽，那么整个黑水沼泽她都可以不要。

　　于格的判断，第一次出了这么大的失误。想要泽惠整个魔族的，不是陆希——她也不需要魔族的力量——而是海因里希。

　　穆特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他隐约觉得这件事是糟糕了。他衷心希望海因里希没事，否则恐怕会有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