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成晶
但是看在卫听春的眼睛里,就非常有一股子精神分裂的美丽气息。
她想到那大夫说的,他心中郁结不消,神不附体。
卫听春看着他笑得这么灿烂,心里咯噔咯噔的。
“你说你方才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一肚子教训薛盈的话,生生被他说的给噎没了。
让人瘆得慌。
“那你现在能分得清了吗?”卫听春皱眉问。
她这身体实在是粗犷不羁,还是个武将,一冷脸一皱眉,杀伤力直逼亡命徒。
好在薛盈并不害怕。
他抓着卫听春显现灵魂编码的那根手指,像一个虔诚又狂热的信徒。
他说:“能分得清,你在,就是真的!”
卫听春:“……”我看你是病得不轻。
她伸手摸了一下薛盈一直红得像桃子一样的脸蛋,果然他又发烧了。
“收拾收拾跟我换个地方,得找个厉害点的医师给你开药。”卫听春掐着薛盈的腰,直接一使劲儿,就像是拎孩子一样,把薛盈从她腿上拎到旁边坐着。
顿了顿,又压着他的侧颈,把他压倒在床榻上,拍了拍,说道:“躺一会儿,烧这么热,头不昏吗?”
“你等着,我给你找个厚实点的披风裹着。我们去县里找大夫。”
她看到这一对老夫妻的屋子里其实挂了一块熊皮袄子的,很旧很脏了,她本来有点嫌弃,但是薛盈发着烧这大冬天的,总得有东西御寒。
她拿着用了,给他们多留点钱,他们就能买一个更好的。
不过卫听春起身要去拿,薛盈却把她再度抓住了。
“不用去。”薛盈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卫听春之后,就像是被人抽了骨头一样温顺。
他被按倒在那里是什么姿势,就是什么姿势。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揪住卫听春衣袍下摆道:“我这不是风寒,旧疾而已,每年冬天都会犯的。”
“烧不死,几天就好了。”
他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卫听春,生怕一走神,她就要不见了。
“我难受,不想动。”
卫听春闻言眉头皱出了一道竖纹,脸上也出了两道子横丝肉,看上去不像是心疼人,像是要杀人。
她皱眉道:“什么旧疾?”那个张大夫不会真的说准了吧?
薛盈抿了抿干涩的唇,唇角破了一块,涌出了一点血丝。
他伸出嫣红的舌尖舔了一下,乖巧地实话实说:“是一种毒。我中过毒。”
“你之前怎么没有说过?”还真让那个大夫说准了!
她回到薛盈身边,坐在他身侧,问道:“我七月待了一个月,你根本没发过病……毒。”
薛盈的嘴唇水光盈盈,他看着卫听春,笑了下,又涌出一点血丝。
“这个毒要冬天才发作的。”
“那我们回太子府,你府内备了解毒药吧?至少是能缓解的。”
“没有。”薛盈说,“这毒是塞外北越的毒,大乾没解药的。”
“我的毒已经解了。”薛盈拉着卫听春说,“发作只是解毒后的后遗症,不碍事的。”
卫听春皱眉沉默了半天。
“怎么中的毒,是哪个皇子的手笔?不会是九皇子吧?”
薛盈抿了抿唇,说:“不是。”
他顿了顿,才缓缓道:“是庆嫔,她死的时候,想要把我毒死。”
他语气那么平淡,但是眼中的晦涩却被卫听春看个正着。
“那个变态女人虐待你还不够,临死了还想毒死你?”卫听春声如洪钟,简直气到不行。
因为她太了解了,太了解这种被亲人伤害背叛,深深捅一刀的感觉。
就像突然对她好,却是要送她给一个老头子糟践的妈妈。
卫听春不受控制伸手,摸了摸薛盈的头。
薛盈闭上了眼睛,双手抓住了卫听春的手腕,嘴角露出一点笑。
卫听春每次觉得自己了解薛盈的时候,都会发现其实不怎么了解。
觉得他会装可怜吧,但是这种事情他又不曾主动提起过博取同情。
如果不是她来的时候他正好犯病,薛盈可能一直也不会告诉她。
卫听春想说他不够坦诚,但是她开口问,薛盈又会毫无保留地如实相告。
他的态度很明显,庆嫔给他的伤害,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但是真的微不足道吗?
卫听春勾着薛盈的后脑,把他拉起来,搂进怀里。
薛盈的头埋在卫听春的心口,伸出双臂抱紧了她。
卫听春笑着,也用淡然的口吻道:“我也是被我亲娘逼死的,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这是她第一次和薛盈透露她自己的事情。
他们这一刻的拥抱,甚至无关什么皮囊,而是两个灵魂的共鸣和相互的怜惜。
薛盈闷声闷气的声音,从卫听春的心口传来。
“为什么啊?”
卫听春沉默了片刻,啧了一声道:“为了一头驴。”
卫听春说完了自己忍不住笑起来,愉悦随着灵魂的震颤,胸腔的震动,传递给了薛盈,薛盈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卫听春说:“还是你娘的爱恨情仇听起来高级一点。”
薛盈沉默了一会儿说:“也不高级,庆嫔表面被强夺,实际上是她知道了情郎大势已去,蓄意引诱。”
薛盈声音阴冷,“引诱之后,皇帝要她弄死她的好情郎,她那情郎明知她的心思自投罗网,被弄死的时候叫了一声桃娘,就都没有挣扎了,她知道后就疯了一样开始恨皇帝。”
薛盈说:“一对贱人,不如一头驴高级。”
卫听春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庆嫔临死的时候,发疯说的。”
那个女人把一生的悔恨爱憎全都倾覆在薛盈身上,恨极了他,是因为他活着,就在证实着她当初的卑劣和背叛。
她想把薛盈杀了,觉得杀了薛盈就干净了。
她的情郎就能原谅她了,但是偏偏是因为她临死对薛盈的毒杀,却在皇帝那里保了薛盈一命。
皇帝总觉得虎毒不食子,庆嫔那么爱他皇弟,肯定不舍得杀死他们两个的孩子,所以庆嫔的歹毒救了薛盈一命。
她用死和疯狂,暂时抹去了皇帝对薛盈血脉的怀疑。
不过那些都已是过去的事情了,薛盈不是故作淡然,而是庆嫔对他是真的不痛不痒。
可这架不住卫听春心疼他。
抱着又疼了好一会儿,扶着他躺下,又打了冷水过来,给他降温。
既然是旧疾,那冒险去县城就没有必要,现在要杀薛盈的人还是很多。
卫听春给薛盈降温,坐在床边问:“你每次旧疾复发,用什么药,可还记得,我去给你找来。”
她一个人进城没事儿。
薛盈半晌没啃声。
卫听春“嗯?”了一声催促。
薛盈才说:“不用药,雪里躺一夜就好了。”
卫听春:“你……”
是想让她心疼死吗?
薛盈攥住了卫听春给他冷敷的手腕,笑了下说:“逗你的。”
卫听春却知道,肯定是真的。
他生志不坚,为了脱离梦境,刀抹脖子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
而且关于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这件事,也有待商榷。
卫听春又想怪他,又舍不得。
无奈叹息一声。
问道:“饿不饿?我去给你热一点米粥吧。”
薛盈却不放开卫听春。
卫听春无奈:“我不走,就在厨房烧火。”
薛盈抿了抿唇,低声道:“那我也去,我还没见过烧火。”
卫听春:“……”
然后她就带着一个烧到三十八九度的小尾巴,颀长宽阔的身躯大马金刀蹲在灶台边上,给薛盈热米粥。
还没热好,薛盈就贴着她后背,坐在小马凳上睡着了。
第33章 四穿
卫听春把薛盈抱着送回床上, 用被子给他裹严实了,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睡得脸蛋红扑扑的还挺实。这才继续去厨房给他弄吃的。
米粥弄好了, 就在锅里热着, 卫听春坐在床边上继续给薛盈拧毛巾降温, 他睡得挺沉的,大概是因为心中惦记的事情终于放下了, 他没有再做噩梦, 也没有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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