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成晶
他不厌恶,不恶心,不想吐。
他不受控制地抓住了卫听春探他额头的手,拉到身前,另一手攀住了她的肩膀,偏头凑上前。
他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在干什么,只是本能凑近。
卫听春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她的一双眼先是迷茫,而后愕然瞪大。
薛盈攀着她的肩头,偏头凑向了她的唇。
他没有贴上来,眼中满是迷茫和迷离,他停在了卫听春的唇边,灼热的,带着些许酒气的呼吸,喷洒在卫听春的唇上。
两个近得人呼吸可闻,若卫听春此刻启唇说一个字,就会碰到薛盈凑上来的唇。
他们之间有过太多亲密时刻,甚至有无数次同床共枕,见过彼此的身体,与彼此心意相通,乃至相依为命。
却没有哪一刻,如同此刻。
这根本无法解释为任何一种亲密,只有一种可能。
薛盈的喉结慢慢滚动,停了片刻之后,他闭上了迷蒙的眼睛,向前凑近。
卫听春却已经狠狠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
下一刻,她因为自己用得力气太大了,又是坐在床边,直接朝地上栽去,下意识一抓,又把床边的小案带倒了。
“哐啷!”香炉滚地,卫听春狼狈栽倒。
“你在做什么!”卫听春低吼出声,尾音都因为惊怒劈叉了。
第52章 五穿
卫听春把屁股摔得生疼, 但是她根本不顾上感觉,她瞪着薛盈的方向,简直有那么点目眦尽裂的架势。
薛盈被卫听春猛推一下, 头撞在了床头上, 一下子磕得脑子嗡嗡作响, 但是上头的酒气,因为疼痛, 总算是清醒一点了。
他摇摇晃晃起身, 走向卫听春,想要去扶她, 结果没有注意脚下, 一脚踩到了滚落的香炉盖子, 脚下不稳,直接朝着卫听春摔去。
卫听春盛怒之下,竟然还下意识伸手把他撑住。
薛盈扑在卫听春身上, 压着她倒在地上, 好巧不巧的,嘴唇正压在卫听春的肩膀上。
卫听春和薛盈用的是一样的香, 熟悉的味道伴着他心中亲近之人的体温,充斥了鼻腔, 被酒精麻痹的脑子, 被某种难解的情绪堵满的内心,全都让薛盈变得难以自控。
他环住卫听春的肩膀, 竟然放纵了他克制了许多日的念头, 一口咬在了卫听春的肩膀上。
“嘶!”卫听春疼得一哆嗦。
但是疼还是其次, 因为薛盈很快意识到自己犯错,慌张松开了嘴, 但是脑子还不清醒,他下意识在用唇,轻轻碰着他咬过的地方,在本能安抚着卫听春。
卫听春的汗毛都炸起来,从后脊一路炸到天灵盖。
本来抬巴掌打算把身上的人一巴掌抽飞,但是手抡到薛盈耳边,到底没能真的打下去。
她这时候还在本能觉得,薛盈只是喝多了。
一把将薛盈掀翻,怒火中烧骂人,也是实在太慌乱震惊,吼道:“你他妈的到底喝了几斤马尿!跟我撒什么疯!”
薛盈被推到旁边,磕到了手肘,但是他已经不知道疼了。
他清醒一些,发现卫听春生气了,立刻起身,跪坐在卫听春身边,扶住她的手臂道:“对不起……”
薛盈满眼的慌乱,面色比刚才还要惨白。
卫听春甩开了他,但是看着他急遽变得灰白的面色,动了动嘴唇,第二句骂人的话噎在了嗓子里。
卫听春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以后再敢喝酒撒疯,我就抽死你!”
薛盈捧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低头乖乖认错道:“对不起,我再也不喝了……”
薛盈把脸埋在卫听春手心蹭了蹭,热热的呼吸喷在卫听春手上。
这种程度的亲密,在卫听春和薛盈之间,是再寻常不过了。
卫听春喜欢摸薛盈,头啊,脸啊,手啊,不自觉的喜欢上手。
但是她从没觉得哪里不对,她在薛盈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他,她以男男女女老人甚至是太监的身份来到他身边,每一次他们都很亲密。
但是因为今晚薛盈撒酒疯,刚才差点啃她嘴上,又在她肩膀上乱咬乱舔,卫听春现在被薛盈的呼吸喷到手心,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飞速把手抽回来,撑着手站了起来。顾不上腰上的疼痛,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靠在了里间的屏风上。
薛盈手心一空,跪坐在地上愣了片刻,抬起那双醉酒之后染上了艳红,以致于过度糜艳的凤眸,看向了卫听春。
见她戒备躲避的模样,薛盈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再道歉。
而是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非常响亮。
卫听春被惊得不轻,薛盈却又抬起了手,在自己另一面脸上再度抽了一巴掌。
卫听春的心都被薛盈抽得吊到了嗓子眼。
她顾不得什么,直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薛盈再一张嘴,嘴角涌出了一点血丝,卫听春忍不住又吼道:“你做什么啊!”
薛盈挣开卫听春的手,再度要打自己,被卫听春又抓住,薛盈这才看向她,嘴角挂着血丝说:“对不起……”
薛盈曾经和卫听春说过,庆嫔在他很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看他抽自己巴掌,不见血不停下。
卫听春一时间心如刀绞,她根本不知道今天薛盈发什么疯。
“我可能……快疯了。”薛盈看着卫听春,眼泪无声滑下来。
“我不想伤害你,但是……但是我控制不住。”
“我在吃药了。陈太医说,”薛盈看着卫听春,眼中满是悲伤和恐惧,“他说我如果一直这样,可能会疯的……”
“我每天都在吃药。”薛盈挣开卫听春,抱住她说,“别离开我,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真的不会了……”
卫听春虽然感觉很诡异,但是没有再推开薛盈,她也觉得他是犯病了,是喝醉了,反正肯定不是薛盈要疯了。
“别胡说,你只是……”卫听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你只是心里有些阴影,好好养着就好了。”
薛盈带着哭腔在卫听春肩膀上“嗯”了一声,卫听春叹息一声,炸起来毛的终于簌簌落了下去。
吓死她了。
她还以为薛盈……
卫听春扶着薛盈起来,两个人重新回到床边上,卫听春拿了个打湿的帕子,给薛盈擦脸,擦嘴角。
“你说你,你赴谁的宴,喝成这样?”
薛盈乖乖将脸凑上前,方便卫听春动作。他一五一十道:“二皇子的宴,他想打听那个怀了大皇子孩子的女人的下落。”
卫听春给薛盈擦完了脸,想起薛盈说他在吃药,又问,“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吃什么药了?”
“还有,你说什么伤害我?”
“你动不动跪地上抽自己巴掌,你是真的要失心疯了不成,你这样对自己,是当我是庆嫔吗!”
卫听春解除误会之后,就开始恼怒心疼薛盈自残。
她其实何尝不知道,不是薛盈故意戳她的心,而是薛盈只会这样去求得原谅。
他贵为太子,却被亲生母亲如猪如狗一样养大,他和卫听春说过,有时候……很稀少的时候,他抽自己巴掌,让庆嫔高兴了,庆嫔可能会赏他一点热汤,或者热点心吃。
虽然薛盈说的时候面无表情,情绪也没有任何的波动,但是卫听春知道,他是觉得,那种时刻,是庆嫔对他唯一心软的时刻。
他将那样的时刻,当成他讨得庆嫔欢心的时刻。
孩子什么都不懂,可是会像狗一样,会被驯化。
卫听春听了只觉得心中恶寒,她很想告诉薛盈,嘴里被打到全都是伤口后,再赐下的热食,不是对你好,只是想折磨你。
就像是皮鞭抽过之后,伤口撒盐是能消炎的,可是更多的,是折磨。
但是薛盈的成长太苦了,太晦暗了,而且庆嫔也没有真的驯化薛盈,所以卫听春便没有将残酷的真相告诉薛盈。
以至于他在发现卫听春生气后的第一反应,是抽自己的巴掌,以期得到她的心软。
卫听春抽了一口气,鼻子发酸。
这样的事情她其实也做过啊。
小时候被母亲用猪食烫过,然后母亲亲自给她涂抹大酱,还给了她一个坏掉的头花。
卫听春也以为那是母亲的温柔,以至于后来为了讨她欢心,故意撞翻了装着热水的暖壶。
但是没能得到母亲的疼惜,暖壶内胆碎了,她换来了一顿毒打。
卫听春想到这里,对薛盈越发的温柔,她看着他和自己,就像是看到两条同病相怜的野狗。
风雪凌冽,人生凄苦,他们用体温暖着彼此,没道理还要相互撕咬。
她让薛盈张嘴,看了看,他嘴唇下巴破了一点点。
还好。
“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你有什么都跟我说就行了。”
“无论你说什么,我难道会不理解你吗?”
卫听春温柔软语,薛盈再度尝试抓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
卫听春摸着他被他自己打得红肿的脸蛋,叹息了一声,又笑了下。
“傻。”她说。
薛盈垂头,抿了下唇,才开口,“我不是第一次这样有伤害你的欲望,我也不想这样。”
薛盈说:“我会控制,陈太医给我开了新药,说能够压抑情绪,我喝着效果不错。”
“今晚又这样,是因为……酒气激发。”
“我再也不喝酒了。”薛盈说。
卫听春闻言还有些疑惑:“什么药?什么伤害,你是说……刚才你嗯……”
薛盈看着她,眼神清澈,坦诚,无半点隐瞒。
“我总是想咬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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