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鲁王已被贼寇所害。”他?只用气音,吐息扑在耳廓里?,热热痒痒的,“明白了吗?”
程丹若微微颔首。
“到兖州后,你只管在王太妃身边待着。”谢玄英低声道,“鲁王无用,他?们?不会再冒险去绑妇孺。假如形势不对,我会派人?送你和?王太妃立即上京。”
停顿少时,道,“对了,手。”
程丹若:“?”
他?摇摇头,好似拿她无奈,主动拉过她的手,然后从怀中取出一物?,扣在她的手心里?:“拿去防身。”
掌心触到冰凉。
程丹若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马上就被他?递来的匕首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一把铜制的侍女匕,手柄是美人?侧像,眼睛和?发冠上镶嵌着细小的宝石,漂亮得不张扬。
抽开刀柄,是约二指宽的刀刃,寒光一闪而过,血槽深深。
“多谢。”她想拿走,手却没能?挣脱。
“此刀锋利,须小心存放。”他?绷着脸孔,好像她同意才肯把匕首给她,“记住了吗?”
程丹若点头。
他?这?才松开。
她直接塞入衣襟,收于袍内的暗袋。
谢玄英:“……”就算是男装,这?么撩开衣襟也很不妥吧。
算了,反正也没有别人?。
紧赶慢赶,终于在天色擦黑时,到达住宿的安德马驿。
这?次,他?们?用的驿符就不是程丹若的了,而是顺天府的,无名无姓,属于官员拿来赠送给亲朋好友的礼物?——再说直白点,增加百姓的负担,因为驿站的费用摊派进当地的税收。
但世风如此,也无可奈何。
李伯武经?验老道,立即吩咐驿丞煮姜汤来。驿站也乐得挣外快,应得爽快,很快端来一锅姜汤,分发给众人?。
护卫们?喝姜汤,又叫热水泡脚驱寒,房间里?喧闹得很。
程丹若被吵得厉害,也不想在满是男人?叫喊声的环境下换衣服,干脆到后院去看马。
谢玄英居然也在,正给自己?的马儿梳毛喂草。
这?匹马不同于常见的蒙古马,头细颈高,体型纤细,肢体强健,鬃毛浓密,走在街上和?其他?马一比,好比兰博基尼和?大?众的区别。
“这?马可真?漂亮。”她终于忍不住,“它叫什么名字?”
谢玄英瞅瞅她:“你猜。”
程丹若看看马儿黑色的皮毛,犹豫道:“黑美人??”
“俗气。”他?难得嫌弃。
“黑珍珠?”
他?:“再想想。”
程丹若开动脑筋,古人?叫黑色的马为骊,那么……“骊珠?”她觉得这?次稳了。
然而,谢玄英只是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公布答案:“冬夜雪。”
她:“?”
“鬃毛这?里?有一点白色。”他?说,“似冬夜初雪。”
“好名字。”吴千总披着蓑衣过来,赞不绝口,“这?是西域那边进贡给陛下的马吧?”
他?打量着苗条俊秀的黑马,仔细看它的牙齿和?体态:“这?马岁数不大?,咦,还是母马?”
“母马?几岁了?”郑百户也提着刷子和?桶过来,预备给马洗刷,“进贡的马可是很少有母的。”
谢玄英抚摸着马儿的面孔:“不是纯血,但杂得很好。”
进贡上来的好马,多是纯血公马,母马为保证血统,鲜少外流。但他?这?匹冬夜雪是杂交马,体格像母亲,矫健灵活,毛色却肖似父亲,也继承了耐力?,除却血统不纯正,无可挑剔。
但他?不需要一匹纯血马来彰显高贵。
血统有什么要紧的,马好就够了。
“就算不是纯种的,也很难得了。”吴千总犹豫片刻,腆着脸问,“谢郎,能?不能?给我——”
“欸,你们?可就别痴心妄想了。”李伯武也来了,笑道,“我家公子最宝贝这?匹马,平时连摸都?不许人?摸。”
程丹若伸出的手就僵在那里?,十分尴尬:“我就……摸了一下……”
马不能?随便摸吗?
“这?是母马。”谢玄英说,“你可以摸。”
“没错。”李伯武刚没瞧见她的动作,闻言赶忙找补,“马就和?女人?一样,只是不能?给别的男人?碰。”
谢玄英:“李护卫!”
程丹若却没生气,反而问:“碰了会怎么样?杀了吗?还是送给别人??”
李伯武顿住,不敢贸然回答。
“胡说什么。”倒是谢玄英镇定得很,活似什么也没听出来,自然地回答,“错不在马,何故杀之?”
程丹若笑笑,却不再作声,只出神地望着远处。
雨声沥沥,天地间雾气蒸腾,像一锅沸腾的开水。
有诗说,“天地似熔炉,众生皆煎熬”,多么准确啊。
“世妹。”谢玄英侧身,假装给马儿梳理鬃毛,压低声音道,“马厩脏得很,你回去吧——有机会,我教你骑马。”
程丹若讶然:“你怎么知道我想学?”
“你都?写在脸上了。”他?微微弯起?唇角,“什么都?不用担心,有我呢。”
第110章 见与闻
程丹若等人的行走路线是?这样?的:北平府—河间府—东昌府—兖州府。
这条路, 如果坐船会便利很多,但他们?一行人均有马, 又希望能够切实看一看山东的境况, 故走陆路。
今天他们?歇的地方,是?高唐州的鱼丘马驿。
情?况出乎预料,来往的商人并不少, 驿站附近做生意的人家亦不见得?关门, 百姓的面上看不见太多战争的阴云。
李护卫和商队搭讪,询问他们?自何而来, 听说是?济南来的, 赶忙问:“如今济南府情?况如何?”
“诸位是?在担心?无生教吧?”商人笑了笑, 满脸理解, “那是?在青州, 济南还好好的,就是?米价涨了。”
“米价从去年就开始涨了,今年涨得?更厉害。”同行的人说, “好在济南、济宁都有粮船, 勉强过得?去。”
“青州就不行了,不然无生教怎么造反呢。”
“听说登州那边还在打倭寇。”
“旱涝一起, 流年不利啊。”
商人们?南北往来,消息灵通,赶了一整天的路, 在驿站吹吹牛,指点江山,也算是?精神放松了。
李伯武一边替他们?倒酒, 一边旁敲侧击,收集到了不少信息。
“东昌、济南都还算稳定, 百姓不曾大量投奔叛军,但民间信仰无生老母的多了起来。”他总结信息,“商人身上都带着无生老母的画像,以防不测。”
谢玄英问:“青州是?什么情?况?”
“逃荒者甚众。”李伯武叹气,“有个商人新买了一婢女?,十四五岁,只?要八两银子。”
程丹若微微拧眉。
古代的人口买卖中?,最?值钱的就是?育龄女?子,尤其是?十五岁上下,能生育又还年轻的女?孩,价格通常不会低于?十两,长得?漂亮或者有才艺的,能卖到二三十两。
八两银子,可见百姓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了。
果然,第二天行走在高唐州,已经能看到小规模的流民。
但令程丹若欣慰的是?,流民虽然拖家带口,衣衫褴褛,却不到啃食草皮,饿殍遍地,甚至易子而食的地步。
沿途有富户赈灾,虽然都是?清可见底的米汤,但聊胜于?无,总归给了人希望。等到达济南府时?,情?况更“好”。
人牙子堂而皇之地挑选小孩,以低价买走,充实货源。年青男子则被豪族大户招走,他们?会给流民一碗饭吃,一个安身之地,从此,成为世世代代替他们?服务的奴婢或佃农。
假如抛开个人感情?,程丹若必须承认,山东的情?况不算坏。
山东有黄河与?大运河两条交通动脉,哪怕本地粮商囤积粮食,但只?要外地有米粮流入市场,百姓们?总能买到一些粮食果腹,勉强还能过。
周边地区在努力消化难民,分担天灾与?战争的压力。
夏朝气数未尽。
进城门时?,忽然听到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开仓放粮了。”
轰,城外几千人的队伍一下混乱,甚至出现踩踏与?斗殴事件。但无人在意,男女?老少互相扶持,拼命往传来声音的地方喊。
“不要挤,打人的不给发。”里面有人吆喝。
骚动总算小了一些。
进了济南府,城中?井然有序,店铺照常开张,除了米铺门口排着长队,而店员懒洋洋地靠在门扉说,指着牌子说:“卖完了,明天赶早吧。”
有人怒问:“每天就卖一百斤米,谁买得?到啊?”
店员掏掏耳朵,无所谓道:“爱买不买。”
程丹若等人在城内暂住了两天,补充消耗的物资,并打探都司的情?况。这次谢玄英的顶头上司,是?山东都指挥使蒋毅。
他出自武官世家,父亲为卫所指挥同知,与?父亲一道在陕西?作?战,多有功勋,父死后继承其位,又因表现出众,升任指挥使。
说起来,他与?谢家是?有些瓜葛的。
靖海侯谢云因抗倭有功,获封侯爵,但并不是?只?打过倭寇。晚年也曾与?其子一道北上,驱除鞑靼。那个时?候,蒋指挥使的父亲,就是?谢云的下属。
谢云死后,蒋家虽不算谢家旧部,但一直与?靖海侯保持往来,逢年过节,总不忘记送几车土仪。
如此,蒋毅才能顺利获封指挥使,成为山东最?高军事长官。
上一篇:七零,重生归来我和我的全能空间
下一篇:为女王的诞生献上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