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也就是程丹若,人就在安乐堂坐着?,谁来都一样看,药价也公道。
“姑姑,我?们没了您可不行。”慧芳真心地恭维,“您可别丢下我?们。”
程丹若却道:“将来的?事,没人说?得准,你们好生?学,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吉秋点?头应下,又问:“晚间还上课吗?”
“上。”
程丹若在安乐堂忙了一天,下班后,回去?草草吃些东西,便开?始夜校课程。
考虑到内廷最多的?就是女人,最难看的?病就是妇科,所以,她私授的?课程,并不讲现代的?外?科知识,讲的?最多的?是妇科。
要保证卫生?,洗脚的?布与?洗敏感处的?分开?,月事带要煮沸三次后再晾干。也告诉她们什么是月经?不调,怎么应对痛经?,闭经?又是什么情况。
幸运的?是,内廷的?宫女们没有X生?活,免去?了很多真正?的?妇人病,也不会有子?宫脱垂的?情况。
这部分课程就改成了皮肤病。
对于宫人而言,脸是最为重?要的?,仪容不佳,就不能在主子?跟前伺候。
湿疹、荨麻疹、瘙痒症……这也是女子?最紧要的?一门?课。
如?今是冬天,冻疮和皲裂频发,还教她们制作冻疮膏,就是晏家试过的?方子?,成果还不错。
但冻疮膏好是好,最受欢迎的?方子?是:茄子?根、葱根适量,煎水熏洗,或是萝卜皮煎水,加少许硫磺熏洗。
甚至薄有积蓄的?女官们,也更喜欢蜂蜜和猪油做的?冻疮膏,而非药膏。
寻其缘故,也无非是宫里用药忌讳。
比如?红灵酒,舒筋活血很好,可所需的?药材有红花,这在后宫是十分敏感的?药材种类,倘若有人拿来干了坏事,整个司药都得倒大霉。
所以,宫里做事,安全比效率更重?要。
茄子?、萝卜、葱之类的?食材,寻常宫人更易到手,用起来也没麻烦。
程丹若亦不勉强,将方子?抄录了,随手贴在安乐堂的?门?背后,方便来往的?宫人学习。
之后几日,同样在安乐堂忙碌,天寒地冻,冻伤的?人数急骤上升。
踩着?结冰的?雪摔跤的?,扫雪清理湖面,导致鞋袜浸透,脚趾头冻坏的?,吹了冷风发烧,在屋里睡几天就没了的?,多不胜数。
程丹若能做的?不多,除了宣传正?确的?冻伤急救方式,就是尽量要求大家觉得身体不适,立刻就医。
好在她在内廷已颇有名气,宫人们口口相传,倒也信她。
洪尚宫又亲自出马,说?服贵妃施恩,多煮姜汤分发。
宫人们自是感激不尽。
然而,贵妃的?施恩之策管不到宫外?,大多数的?太监都住在皇城而非皇宫,一旦生?病,他们根本?走不到内安乐堂。
又一次轮岗。
程丹若与?周太监交接完钥匙,看天色阴沉,雪落不止,想了想,叫来李有义。
“姑姑有什么吩咐?”李有义很殷勤。
程丹若问:“你知道一个人冻伤后,该怎么救他吗?”
李有义笑道:“知道啊,用雪擦,哪儿冻僵了就擦哪儿呗。”
“唉。”她叹气,“我?想请你去?一趟直殿监,告诉那里的?人,假如?遇到冻伤的?人该怎么处置。”
直殿监执掌各殿、各楼阁、廊庑洒扫之役,“最劳苦冷局”,里面的?宦官每年都要死掉好些个。
李有义愣住了。
“用雪擦,用火烤,都是不对的?。”她耐心地说?,“冻伤后要立刻用衣物裹住,再用稍微热一点?的?水,大约就是微微烫的?温度,使?其水浴复温,直到皮肤变得红润。”
李有义迟疑:“奴婢传话不难,可事能不能成,却是难说?。”
“做了,许就成了,不做,永远不成。”程丹若塞给?他一个银锞子?,“这么大的?雪,劳你跑一趟,喝点?热酒再去?吧。”
李有义原想推辞,但程丹若道:“你不拿,下次就不敢请你做事了。”
他只好收下。
她道:“买壶酒带去?。”
李有义笑了,论起套交情办事儿,程姑姑还不如?他呢。
“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办妥。”他老道地拱拱手,麻溜地下去?了。
雪如?锦被,遮盖红墙金瓦,亦埋葬许多年轻的?生?命。
程丹若轻叹一声,冷不丁地冒出个想法:可惜,我?无权。
第139章 新春到
腊月二十四, 祭灶,自此日起, 每个白昼, 乾阳宫的丹墀内都会放花炮,热热闹闹,非常好看。
可惜, 程丹若一次都没?见过。
她被临时?要求加班, 在光明殿为皇帝捧玺。这里指的不是御用二十四宝,而是皇帝自己的印章。
比如他有一个“玄都太上之宝”, 专门祭祀亲人用, 比如早逝的谢皇后, 而二十四宝中“奉天之宝”, 则多是国家祭祀。
此外, 他向昌平侯和蒋指挥使发?的圣旨上,用的是“皇帝之宝”,给谢玄英本人的封赏, 却用了“紫微老人”的私印。
程丹若这才得以知晓, 谢玄英今年不能回来过年了。
无生教的平叛已经结束,对蒋指挥使的封赏已经下达——不得不说, 在权力?最中心上班,消息不是一般得灵通——谢玄英却被昌平侯要去,到登州抗倭了。
昌平侯, 许意娘的外公,山东总兵,妻子?是大长公主之女, 所?生的小女儿?就嫁到许家,生下了许意娘。
“能者多劳, 他还年轻,该历练历练。”皇帝对石太监说,“等功劳够了,朕再加恩才名正言顺。”
石太监道:“陛下待谢郎一片苦心。”
“外甥半个儿?。”皇帝感慨,“朕愁的除了荣安,就是他了。”
话虽如此,提起荣安,他就忘了谢玄英,问:“礼部筹备得怎么样了?”
石太监取出礼部的奏本,恭敬地呈上:“都备妥了。”
皇帝展开奏本,朱笔圈圈点?点?,亲自批复。
程丹若立在角落,静静站着,默默看着,就好像一个隐形人。
皇帝用完印,她悄无声息地捧了回去。
仿佛从未来过。
类似的事在年关不断上演,下一件值得她关注的事,就是皇帝给李首辅加封太子?太保。
三公三孤这样的职位,都是虚衔,多是给重臣加恩所?用。一般情况下,轮到这个职位,也?意味着离退休不远了。
恐怕,李首辅明年就会正式走退休流程。
展眼便是三十。
这几日,花炮声络绎不绝,圣驾升座,放炮,回宫,放炮,皇帝走到哪里,前头?还有两个小太监摆滚灯。
程丹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灯笼,人推着走,灯就会旋转,专门做成了各种动物?的形状,夜间看去,仿佛一条条发?光的金鲤鱼在夜色中跳跃,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她叹为观止。
玩儿?还是古人会玩儿?,皇家更?是把人力?之巧发?挥到了极致。
夜晚,锣鼓喧天,鼓乐齐鸣。
今夜宫门落锁,却无宵禁,女官们往来拜祝,互相?庆贺。
程丹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她以为的守岁:过了十二点?看个烟花,睡觉。
真实的守岁……
“程司宝吉祥如意。”
“程姑姑新年吉祥。”
“给程姑姑拜年了。”
“程司宝正旦新禧。”
从她回乾西所?起,来拜祝的人就络绎不绝,人人新衣宝髻,殷勤小意。
程丹若:“……”
她看着自己家常的海棠红旧袄子?,炕桌上的半盒瓜果攒盒,一碟奶糕点?心,以及唯一算是新年布置的福画,陷入尴尬。
拜访的客人们,似乎也?没?想到她毫无准备,一副打算早点?睡觉,明天继续上班的社?畜架势,也?尴尬了。
程丹若只好临时?补救,抓了把铜钱给小宫女,让她去弄些瓜子?花生回来,又烧水煮茶,准备今晚用奶茶续命。
没?忘记问吉秋:“我是不是也?要去尚食、尚服处拜年?”
吉秋不愧是尚食局的老人,马上道:“姑姑不必担心,年节六尚皆有差事,到四更?天时?再去就好。”
天快亮的时?候去拜年?
程丹若暗叹口气,觉得这假是休不了了。
她说:“你去司膳借点?茶碗来。”
“姑姑不必如此。”吉秋委婉地劝诫,“她们只是给姑姑磕个头?,拜个年,尽尽心意罢了。”
程丹若无奈,话说到这份上,不能不让人家来,只好说:“头?就别磕了,折寿。”
吉秋笑了:“行?,我嘱咐一声。”
程丹若又道:“你去我匣子?里拿些银子?,多弄点?糖,来都来了,不好让人空手回去。”
“欸。”
下头?的人自去忙碌,程丹若就坐在暖融融的屋子?,等人上门拜年。
来得最早的,必是地位最低的,清一色的深蓝色袄裙,乌黑的头?发?编成辫子?,红绳系好,脂粉不施。
都很?面生,进屋后福身蹲了蹲,道声喜,就乖乖拿着杏仁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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