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程丹若问:“封锁交易多少年了?”
谢玄英道:“自寒露之变迄今,九年了。陛下要求一?粒粮食都?不准入北,即便民间走私不少,日子也不好?过,鞑靼当年决定打瓦剌,恐怕也有这缘故。”
“是个好?机会。”她忖度,“我们能做什么呢?”
“两种可能。”他分析,“朝廷顾忌甚多,依旧不开,鞑靼王忍无可忍,决意出兵骚扰,我便试着向陛下请战,看是否能行?。但最?好?还是朝廷首肯,我尽力求得外放,去一?地为官。”
程丹若微蹙眉梢。
“你怎么想?”他问。
她道:“我不赞同你去打仗,也觉得你不一?定成?功。”
“是,成?功的可能不大。”谢玄英点点头,承认道,“鞑靼不是叛军,除非陛下无人可用?,否则不会贸然用?我。”
但顿了一?顿,却道,“就算如此,我也该请战。”
程丹若明白他的意思?,圣眷不是没有代价的,遂道:“真要去,我也去。”
当然,她有自知之明,没想添乱,“不去前线,在后?方,假使你受伤,我还能救你。”
“那我也舍不得。”他贴住她的脸颊,耳鬓厮磨,“我现在想起在山东,听到你被无生教掳走,还心有余悸。”
她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前车之鉴。”谢玄英在她耳畔吐字,热腾腾的沉香气?息扑在脸颊,是香茶饼的余韵,“除非你真能变幻术,像书里一?样,也变成?三寸的小人。那我一?定去哪里都?带着你。”
程丹若疑惑:“什么书?”西游记?
他便把故事说?了。
“……”她推开他起身,“很晚了,早些睡。”梦里什么都?有。
但他不放开,脱离失败。
“松一?松。”她改扯衣襟,想拉出被他压住的袖子。
“别动了,乱动容易着凉。”谢玄英把薄被拉高,盖住她的肩头,“坐好?,我还没说?完。”
他道:“我看陛下不是没有动心,说?不定真的会开互市。”
“这不是很好??”
“太多人盯着,不一?定能到手。”
程丹若道:“这个不成?,换别的地方也行?。”
她不挑地方,外放能做实?事就行?。
谢玄英却轻轻摇头:“我已经等得够久了。”去年自山东回?来,到今日已有大半年,修书修书,他可不是为了修书,才在翰林院当差的。
“机会还是有的。”他瞧她一?眼,“多亏了你。”
程丹若稀奇:“这话怎么说??”
“暂时不能告诉你,万一?不成?……”他不想在妻子跟前丢脸,含糊道,“总之,我已有主意。”
“好?吧。”她也不强求,看看怀表,已经很晚了,“这回?说?完了吗?”
谢玄英:“没有。”
她瞧过去,再?看看被他压着的袖子,强迫症犯了,继续扯。
“嘶”,寝衣发出清脆的裂帛声。
程丹若:“……”
谢玄英忍住笑,腰上?的手臂微微使力,让她贴着自己坐好?,然后?解开系带,把她罩进自己的袍子里:“这样就不冷了。”
说?着,吻落了下来。
烛火摇曳。
一?段时间之后?,“松开,腿酸了。”她道。
谢玄英松开她。
程丹若飞快下地,没想到同一?个姿势保持太久,血液流通不畅,腿麻了,差点摔倒。
“小心。”谢玄英眼疾手快,赶紧将她搂住,“我抱你。”
他一?手抄起她,一?手拿过烛台,把人送进被窝。
程丹若好?似发现了什么:“你……”
他:“?”
她不可置信:“你一?只手就能抱起我?还是左手??”
谢玄英放下烛台,奇怪地问:“不然呢,抱你还要两只手?”
程丹若:“……”
第182章 内阁议
二月末, 《典录》修撰完毕。
谢玄英随翰林院的?侍读学士、编修等人?,一道于光明殿见驾, 回禀修书?始末。这种场合, 他通常不开口,将露脸的?机会留给同?僚。
皇帝也愿意考校他人?,见编修对答如流, 用词文雅, 颇为喜爱。
仔细一问,却是和谢玄英同?年?的?状元, 顿时?失笑, 赏恩典:“到文华殿做个?中书?舍人?吧。”
状元大喜:“谢陛下。”
文华殿的?中书?舍人?, 不比内阁的?能起草政令, 却也是为天子撰写书?文之人?, 时?常露脸,若做得好,什么时?候高升都?有可能。
皇帝摆摆手, 道:“退下吧, 三郎留下。”
谢玄英:“是。”
待人?走后,皇帝召他上前, 打?量片刻,笑了:“成亲有半年?了吧?”
“嗯。”他微微笑笑。
皇帝点?点?头,心里对他半年?来的?动作一清二楚。原本送他去修书?, 只是想镀一层金,没想到他做事勤恳,又?博闻广记, 帮了不少忙。
方才,侍读学士也为他请功, 说原本有几本唐代的?孤本,书?被腐坏,字迹模糊不能辨认,他却说以前在海宁见过?,请老师写信,弄来了晏家珍藏的?孤本,亲自抄录了送去,方才补全?。
一篇孤本自然不算什么,可能沉下心做事,无疑是皇帝十分乐见的?。
“朕记得,你会一点?蒙文吧?”
谢玄英道:“不敢欺瞒陛下,只会看,还不会说。”
“够了,一会儿议事,你也听听。”
不多时?,内阁的?诸位大臣到了。
皇帝很直接:“鞑靼要求互市一事,说说你们?的?看法。”
谢玄英侍立在侧,敏锐地?看到阁老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曹次辅开口:“臣以为,此?例不能开。鞑靼陈军,意在威慑,若朝廷畏其势而开禁,将来焉知不会得寸进尺?茶、盐、粮一旦流入鞑靼,不知养活多少人?,此?前种种,前功尽弃。”
皇帝“唔”了声,没有表态。
崔阁老便说:“臣有不同?的?看法,毛巡抚的?奏疏说得很有道理,北地?饱受鞑靼骚扰之苦,互市乃利民之举,既能流通两地?物?什,又?能换边境安宁。”
曹阁老淡淡道:“毛韬之为山西巡抚,本该巡按一方,可他明知朝廷禁令,不许与鞑靼互通,却对民间的?私市视而不见。难怪江御史参他尸位素餐!”
“此?言差矣。民间走私者不是一个?两个?,数不胜数,朝廷的?禁令固然是好,可也要顾念山西百姓不易啊。”
两人?争执不下,但谢玄英并没有只听他们?片面之词。
据他所知,毛巡抚是崔阁老的?人?,没少走动,他自然要保。而曹阁老在寒露之变时?,就已经是兵部右侍郎,忌惮鞑靼效仿瓦剌也属正常。
皇帝约莫也有数,反而点?了许尚书?的?名:“许卿,你说呢?”
许尚书?很谨慎,沉吟片刻,才道:“国库不丰,互市若能增些税收,倒也未必不可。”
谢玄英心想,这也不奇怪。
国库就没有充实过?,北边打?仗,南面倭寇,西边叛乱,各地?还时?不时?水灾、旱灾、蝗灾,税难收全?,还要时?不时?免去一地?的?税收。
要是能和鞑靼做生意,省掉一部分军费,恐怕很多朝臣乐见其成。
等等,大同?的?总兵是曹阁老保举的?,是不是他担心军费削减,特地?和曹阁老通了气?
发到北边的?军费虽然充足,可一层层刮下来,最后到士兵手里的?,恐怕没剩多少。
要是削减几成,难保士兵哗变。
打?仗要钱,养兵也要钱啊。
皇帝看向杨首辅:“杨卿,你说呢?”
杨首辅清清嗓,道:“这任鞑靼王是雄主?。”
他和皇帝分析,“我朝烧荒,他便招揽流民,低赋轻役,每入关,必劫掠汉民,充实部族,与只为财货之徒截然不同?。可见眼光卓绝,不在一时?之利。”
皇帝颔首。
“他三番两次要求互市,可见是真的?难以为继。”杨首辅看向曹次辅,道,“仲纪所言不无道理,天朝上国,与边虏互市,冠履倒置,抑我国威。然则,事不过?三,鞑靼王再遭拒绝,若恼羞成怒,率兵南下,又?是徒添战乱。”
崔阁老恳切道:“陛下,山西、宣大、蓟州等地?,百姓家散人?亡,沃田不耕,流亡于各地?,就是怕再遭兵祸。与鞑靼私通往来,也非通敌,而是存活啊!”
皇帝沉吟不语。
杨首辅道:“依老臣之见,此?事不是不能谈,却要看鞑靼诚意如何了。”
皇帝问谢玄英:“三郎,鞑靼王的?请贡表如何?”
谢玄英打?开鞑靼王写的?表文,蒙汉都?有,相较而言,汉字用词简单,蒙文更为流利:“用词颇为恭顺。”
“你译一遍。”
表文早有四夷馆的?少卿翻译过?一遍,水平当然比谢玄英高。但他们?翻译,必有润色,皇帝想听一听最简单的?原文。
“臣谨叩头拜见大夏仁君圣人?陛下……臣在北番,不知礼数,多有冒犯,实感惭愧……愿永为藩臣,绝不背叛……有违者,诸部共杀之……”
他简单口译了一遍,评价道:“此?表用词恭顺,甚是诚恳。”
杨首辅道:“陛下既欲清扫海域,北地?还是以安抚为好。边境安宁了,百姓才愿意垦田,近来国内多灾情,哪怕边境粮食微薄,也能为朝廷减轻一些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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