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他公事公办道:“接下来?,百姓要忙秋收,多行?商贸之事,有误农耕,还是不开的好。”
云金桑布问:“秋收之后呢?初冬季节,草原并?不是太?冷,我们还能进行?一次互市。”
谢玄英道:“冬日水干,要及时清理河道,加固堤坝,兴修水利。这都关?乎来?年的粮食,夫人当明白,不可因小失大。”
“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宫布适时黑脸,扮演反派角色,“与我们做交易的,不都是商人吗?从来?不是种田的人。”
谢玄英不慌不忙,道:“大同连年兵乱,民不聊生,百姓抛田远逃,田地里只有野草,可没有粮食。要度过?漫长的寒冬,就必须让商人南下买粮。”
大同什么情况,鞑靼指不定比朝廷还要清楚,缺粮一事从来?都不是秘密,也就无所谓忌讳。
他看向宫布,锋芒暗指:“此事,大王子应该很清楚才对。”
宫布不善于口才,一下被问住,不由憋闷:敢情这还是他们的错了?
“原来?如此。”云金桑布一脸恍然,好像完全听不懂,然后自顾自往下说,“那么,和官府做生意呢?”
她笑了笑:“谢知府,我们谈一笔生意,如何?”
谢玄英也无异色,平淡地问:“夫人想谈什么生意?”
云金桑布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做了一个手势,让侍女端上烤好的羊肉片。
新鲜的羊肉被片成薄薄的,在火上一烤,撒上调料,香得令人陶醉。靠近门口的几个部族首领,已经经受不起诱惑,拿着?刀叉起一块,送进嘴里咀嚼,胡子油腻腻的满是晶亮的油水。
哪怕是部族首领,平时也很少?吃到活羊烤的肉。
他们只吃死掉的马、牛、羊,有时候,肉已经微微腐败,吃起来?有股怪味,可谁有条件挑剔这个,全都不浪费吃了。
而活羊烤出来?的肉完全不同,鲜嫩多汁,一吃就停不下来?。
但谢玄英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看向云金桑布。
云金桑布就轻轻叹了口气,漂亮的眉毛皱起,露出一丝淡淡的哀愁。
她无疑是个美人,哪怕身着?异族的服饰,样?貌也与中原不同,可美是共通的,美人的叹息,也格外使?人牵挂。
宫布一脸关?切,立在旁边当侍女的甘珠儿,也满脸不忿。
“如谢知府所见,我部的饮食,仍然以火烤为主。”云金桑布道,“我们狩得的猎物,养大的牛羊,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烹造。”
她用食匕叉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咀嚼:“今天为了招待贵客,我吩咐他们宰一头?活羊,但绝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能吃死掉的畜生。谢知府吃过?那些老病的牛羊吗?它们的肉,又干又硬,别?说老人和小孩,哪怕是成人,吃起来?都很费劲。”
谢玄英道:“大夏境内,也有食不果腹的百姓。他们没有东西?吃的时候,不要说死掉的畜生,连土都会吃,最后活活撑死。”
“我读过?你们的一篇文章,‘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云金桑布道,“谢知府既然知道百姓之苦,就应该能体谅我的苦心?。”
他问:“我不懂夫人的意思?。”
“我希望,我们的族人也能吃上柔软的食物,在寒冷的冬天,能有热水喝,热面饼吃,老人能够吃到柔软的汤饼,孩子能喝上温热的羊乳。”
云金桑布看向他,缓缓道,“我希望,大夏能够允许我们交易铁锅。”
第212章 各还价
大费周折摆了一顿宴席, 只是为了交易铁锅,是不是很荒诞?
不, 并不。
程丹若略微诧异之后, 也马上反应了过?来,这不是搞笑,是无?奈的现实。
远古时?期, 人们的饮食就是以?煎烤为主, 后来出现了陶器,可以?煮炖, 后来铁锅出现, 才出现了炒菜。
而人不可能?天天吃烧烤, 哪有这么多病死?的牛羊, 且肠胃也受不了, 还费柴费炭。草原上的能?源也是很宝贵的东西。
想要吃上柔软的食物,还是得用锅。
但铁不止能?造锅,也能?锻造武器, 在大夏犹属于管制品, 不要说蒙古了。
互市中,铁和硫磺一样, 属于违禁品,是绝对?不能?流到鞑靼那边去的东西。普通商队敢走?私粮食,可要是走?私铁器……离全家砍头不远矣。
所以?, 鞑靼迫切地需要铁锅。
这将彻底改变他?们的生活质量,此外,也可以?重新融了做武器。
草原也挺缺矿的。
以?上情况, 谢玄英心知肚明,他?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能?。”
“谢知府为何不听我说完?”云金桑布瞥过?下手?的人, 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依旧用温和的嗓音说,“我们可以?拿察哈尔和建州的事与朝廷交换。”
程丹若沉思:建州就是女真?那边,也就是后来的满清,察哈尔这个名字,她却要想一想,才能?记起来曾在地图上见?过?。
他?们的位置在鞑靼土默特以?东,毗邻科尔沁和建州。
猜得没错的话,这也是蒙古的一个部族。
谢玄英道:“建州卫指挥使与朝廷往来密切,我不懂夫人的意思。”
大夏在建州有三个卫,首领封为指挥使,代代世袭,但他?们仍旧是女真?人。毫无?疑问,金光夫人是在暗示,女真?和察哈尔蒙古有点不对?头。
金光夫人注视着他?,缓缓问:“谢知府确定吗?”
谢玄英不动声色:“本官哪里说错了?”
金光夫人沉默片时?,笑笑:“也是,大夏对?我们一向二桃杀三士,对?建州却一贯信任,疏不间亲,我即便?说,建州卫指挥使迎娶了科尔沁的女人为妻,又让兄弟与察哈尔联姻,恐怕也不值得一个铁锅?”
程丹若注意到,谢玄英放在桌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她垂眸思量片时?,忽而开口:“结亲这样的喜事,当然同铁器不大般配。铁,兵刃之物,作为贺礼,还是金银更?好。”
这个转折略有些生硬,但金光夫人立即抓住了机会,顺着道:“程夫人以?为什么合适?”
“夫人明艳动人,灿若黄金,非金器不能?与之相配。”程丹若笑着夸赞,“以?此为礼,您意下如何?”
不得不说,这话同为女性的她来说,显然更?为合宜,要不然男性官员夸赞鞑靼王的妻子,很容易被误以?为调戏。
哪怕谢玄英长了一张更?美的脸也不行。
果然,云金桑布露出浅浅的笑意,宫布和其他?部族的首领,也没有多在意,反而以?为这是缓和气氛的谈话,各自饮酒进食。
但此时?,金光夫人又叹息一声。
“夫人为何哀愁?”程丹若满脸关切。
金光夫人道:“当老弱孤寡只能?喝冰冷的雪水,咬着比木头还硬的食物,我就算能?用黄金做的器皿,又岂能?安心呢。”
程丹若道:“我明白夫人的忧虑,然而,请恕我直言,为何非要铁锅?”
“铁器比陶器更?结实耐用,草原寒冷,陶器容易裂。”金光夫人给出理由。
可程丹若依旧道:“铁锅也容易坏,一旦损坏,你们有铁匠修补吗?牧民逐水草而居,半道损坏又无?处修补,既费钱财,又得不到该有的效果,岂不可惜?”
谢玄英微勾唇角。
比起他?站在朝廷的立场,坚定不移地拒绝,丹娘的谈判便?要温和多了。她字字句句都是为对?方考虑,也全都在理,让他?们不得不退让。
趁此机会,他?略吃了两口菜,别的不说,小羊羔现烤的薄肉,滋味的确不错。
另一边,云金桑布被她这么一说,虽有不甘,却也问:“程夫人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程丹若道,“如今已经是夏季,炊具每家每户都需要,其量甚大,与其大费周章要求交易铁器,不如趁早购买陶釜,至少,能?够让牧民安稳地度过?这一个冬天。”
“陶器易碎。”宫布开口,仍旧一脸不悦,“这就是大夏的诚意?”
“铁锅出现前,中原就已经用了很长时?间的陶器。”
程丹若思路清晰,不卑不亢道:“我们自己用过?觉得好的东西,才会介绍给朋友使用,如今我们家中也常备有砂锅,用来炖煮,远比铁锅更?为合适,且陶器保温时?间更?长,比铁锅更?适合在冬天长时?间烧水。
“陶器唯一的缺点,也不过?是易碎,但这是很容易解决的,不是吗?大王子以?此怀疑我们的诚意,恐怕我不能?认同。”
话题偏了。
云金桑布在心里默默说着,一时?犹豫是否要拉回?“铁锅”上。
她微微屈拢手?指,轻轻瞧着自己的膝盖,视线不动声色地在程丹若和谢玄英夫妻身上转了一个来回?。
邀请程丹若,是她早就想好的决定。
首先,她不打算同时?邀请大夏的几个大官,他?们之间有各种派系,外人很难弄清楚,万一邀请来的客人中,有谁是仇家,搞砸了事情,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原本就打算只请谢知府一个。
可谢知府别的还好,人长得太美了些。汉人说瓜田李下,她必须小心,虽然汗王不在,却还有个宫布……邀请他?的夫人,无?论?是缓和气氛,还是挟持为人质,都是很好的选择。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缘故。
她发现,程夫人对?互市十分看好,甚至不惜自掏腰包,千金买骨。
这无?疑是一个可以?争取的盟友。
云金桑布自己也是女人,从来不会小看女人。所以?,虽然宫布说没有必要,她仍然坚持邀请了她。
事实证明,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谢知府一直没有说话,但如果他?不赞同妻子的意思,为何不打断她?显然,铁器是底线,其他?不是不能?谈。
想及此处,云金桑布不免有些可惜。
她是真?的非常想要铁锅,一来铁锅更?好用,二来,铁多一点总是好的。
可大夏的态度太坚决,今年才第一年,他?们肯定不敢答应。
强行逼迫呢?
她掂量了番,遗憾地放弃这个念头,铁锅终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各部族已经在互市中尝到了甜头,假如交易结束就发难,以?后再开就难了。
下面的部族也不会再全力支持他?们。
说到底,粮食、盐、茶叶和丝绸,才是最重要的。
云金桑布想了很多,但表露在脸上,也不过?是喝杯酒的功夫。
她道:“诚意是互相的,程夫人所言,字字在理,我相信你的诚意,这一杯我敬你。”
程丹若早有心理准备,举起手?中的酒杯:“不敢当,我敬夫人才对?。夫人深明大义,两国和平,指日可待。”
话毕,爽快地将剩下的酒全喝了。
她如此识趣,倒叫云金桑布不好借题发挥,喝了酒,便?平复心绪,反问:“谢知府,程夫人今日此言颇有道理,倘若我们不买铁锅,买其他?的炊具,可否再加开一市呢?”
谢玄英看了妻子一眼,刻意露出几分无?奈之色,然后,好像并不情愿,但给妻子面子似的,慢吞吞开口:“集市不行。”
说了一年开两次,绝不能?增加到三次,至少今年不行。
上一篇:七零,重生归来我和我的全能空间
下一篇:为女王的诞生献上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