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程丹若在屋里转了两圈,抱起他的衣物,亲自给他送了进去。
“换洗的衣服,给你放这了。”她?把寝衣搁在架子上。
谢玄英疑惑地看着她?。
程丹若假作不觉,又去外面煮茶。
这茶用的不是?茶叶,是?她?专门调配的花露,主要怕晚上摄入□□影响睡眠,专程做的调饮。底料是?腌渍的梅子,加糖提炼,然后按照喜好?,放入水果和花,她?放的是?橘子、佛手柑、柠檬。
调出来的引子酸酸甜甜,热水冲开即可。
谢玄英一出来,被塞了杯花露茶,就知道事情大了。
他定定神,征询道:“能先洗头吗?”
她?说:“嗯。”
好?,不是?什么急事。谢玄英躺下洗头,睃了眼梅韵和玛瑙,两个?大丫鬟眼观鼻、鼻观心,一脸严肃。
看来不是?小事。
谢玄英趁洗头发的时间?,做了一个?心理准备,等完事后,才拿过茶喝一口。
“说罢。”他道,“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有我。”
程丹若道:“那?我就直说了?”
他点头。
她?开门见山:“竹篱怀了四弟的孩子。”
“咳。”谢玄英呛到,差点把茶喷出来,“什么?竹篱?四弟?”
他鲜少在她?面前失态,今天算是?破功了。
程丹若递给他手帕:“对,应该是?你生辰那?日,她?送醒酒汤时发生的。”
他:“……”
“竹篱毕竟在我们身边伺候了几年,我想保她?一条命。”她?直言不讳,“你帮我想想,这事该怎么办?”
谢玄英不喜欢竹篱,主要是?觉得?她?的存在,是?他和程丹若之间?的瑕疵。
但这不代表他分不清对错,无论竹篱当?时做了什么,谢其蔚有一点绕不过去,他动了兄长屋里的丫头。
虽然竹篱不是?通房,可不声不响地收用了,就是?不敬。
哪怕事后说一声也好?。
“这个?混账。”谢玄英有点后悔,早知道就打重一点,躺到回府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程丹若拍拍他后背,问:“我想了半天,不知该怎么办,你觉得?呢?”
谢玄英被她?顺了会儿气?,终于缓和情绪,沉思道:“孩子不能生下来,无缘无故的,没有成亲前就有庶子的道理——这如何同魏家交代?”
程丹若勉强能接受这一点:“好?。”又问他,“你家里有没有什么秘药,只掉孩子,人能没事的?”
谢玄英摇头,反而奇怪:“你是?大夫,也不知道吗?”
程丹若说:“小产很危险,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药量一定要控制精准,尽量不伤身。最?好?是?擅长此道的大夫配药。”
顿了一顿,道,“竹篱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子,很难,我不敢。”
最?佳的人流时间?是?7周内,可竹篱的孩子已经?16周了。
“胎儿现?在已经?长出了骨头。”她?艰难道,“它很难下来,也很难弄干净。”
她?不知道,现?在是?生育的风险高,还是?小产的风险高,因?为一样都会死?人。
谢玄英沉默少时,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抚过她?的后背。
他从丹娘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隐藏的恐惧。这很奇怪,竹篱与她?并?不亲近,而作为大夫,他相信丹娘见过很多死?亡,并?不是?怕见死?人的深闺弱女。
她?在害怕什么呢?
他不太懂,却?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深思熟虑之后,谢玄英道:“丹娘,我们把这事交给母亲吧。”
程丹若担忧的就是?这个?:“母亲一定会怪罪竹篱。”
“但你不能沾手竹篱的处置,即便你能给她?用药,我也不赞同。”无论如何,谢玄英首先要保护的人是?她?。
他绝不会为了一个?丫头,陷妻子于不义。
“假如四弟心里有这丫头,出了事,他必然对你生出龃龉,母亲也会认为你越俎代庖。甚至我也不好?插手了,只能由母亲发落。”
谢玄英没有提父亲,竹篱落到靖海侯手上,只有一个?“死?”字。
程丹若问:“你能说服母亲,留她?一条性命吗?”
“有个?办法?,”他思索道,“我出面和母亲说,她?是?我打发去伺候四弟的。”
程丹若拧眉:“这合适吗?”
“不必说这般分明,就说我见四弟醉了,打发她?去送醒酒汤,四弟以为是?我派去伺候他的,就给收用了。”谢玄英说,“只要四弟无事,竹篱就能活。”
在柳氏眼中,竹篱如果是?谢其蔚犯错的证据,她?必死?无疑,可仅仅是?个?收用过又怀了身子的丫头,麻烦的也只是?孩子而已。
他道:“让林妈妈亲自走一趟。”
程丹若低头思量。
许久,问他,“在你看来,竹篱是?不是?不该死??”
谢玄英道:“自然。”
他倒是?不觉得?,竹篱是?主动去勾引的谢其蔚,她?是?柳氏送来的,不要命了才会这么做。
“我有一个?想法?。”程丹若缓缓道,“我希望你能和母亲说,四弟一直在意,你的丫鬟是?最?好?看的一个?,为此,你才送了竹篱过去。”
谢玄英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
只有竹篱成为兄弟友爱的证明,她?才更有可能活下来。
因?为,柳氏不在意丫鬟,却?必定在意兄弟感情。
“我知道,你并?不想和母亲说穿此事。”程丹若道,“你是?个?好?兄长,但……竹篱毕竟是?一条命,四弟也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
她?强调,“男人应该承担起责任,对不对?他马上要成亲了,不是?孩子。”
谢玄英沉思少时,叹气?:“你说得?对,他不能敢睡不敢认,我只怕母亲伤心。”
“你们兄弟的矛盾,靠你是?解决不了的。”程丹若客观地点评,“四弟的嫉妒也有母亲的缘故,借此机会,让她?知道问题所在,对症下药,兴许反而能够让四弟想明白?。”
谢玄英瞅瞅她?,子不言母过,不过,夫妻密话,说了也就说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思索道,“这也是?个?办法?,只是?不能这么说。”
比起竹篱的安危,最?先要解决的其实是?丹娘的麻烦,不能让母亲责怪她?,得?将她?的责任撇清,再谈别的。
“你放心,这事我有数了。”谢玄英语气?镇定,不断安抚她?,“交给我,我来办,我马上就写信给母亲。”
程丹若是?独生子女,没有和兄弟姐妹相处的经?验,闻言便应了一声“好?”。
“是?我们把竹篱送过去,还是?拿药来?”她?问。
谢玄英口气?坚决:“送回府。”
丹娘绝不可沾染一星半点的过失。
程丹若则想,大同的医疗条件毕竟太差,包括她?在内,家里没有一个?懂照顾小产的人,侯府兴许条件更好?,遂同意。
“让玛瑙先问问。”她?叹息,“若她?不愿留在侯府,应该简单些。”
“又犯傻。”谢玄英理理她?的鬓发,正色道,“她?配人也罢了,这样的样貌嫁到外头,能有什么好?结果?”
程丹若一时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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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去西花厅厢房的时候,林妈妈正关了门骂人。
“你个?臭不要脸的小蹄子。”她?唾沫横飞,“居然勾引四少爷,你个?贱皮子,我非撕了你不可。”
程丹若吓了一跳,赶忙推门进去,然而,林妈妈立在三步开外指手画脚,离竹篱要多远有多远。
见她?进门,林妈妈反手就是?给自己两个?嘴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脸:“都是?老奴眼瞎,竟被这小贱人蒙蔽了去,没有照看好?门户。”
“妈妈莫要自责。”程丹若也不深究这番作态的真假,道,“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的。”
林妈妈:“老奴有罪。”
“您是?有罪。”出乎预料的,程丹若说,“不是?失察之罪,是?未及时禀报。”
林妈妈涨红了脸:“夫人明鉴,老奴并?未替她?隐瞒,只是?她?这肚子实在不像,还有月事,实在是?、实在是?没想到,要不是?她?突然爱吃酸口的……”
这话,程丹若信一半。
竹篱的怀象不明显,又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再加上有的人怀孕初期会出血,没被发现?是?正常的。
但发现?后,玛瑙立刻上报,林妈妈没有,怕也是?有她?的小心思。
故此,程丹若免不了敲打一二?,免得?林妈妈真不把她?当?回事了。
“妈妈退下吧,我有话和竹篱说。”她?不容置喙道。
林妈妈蹲了蹲,老老实实地掩门出去了。
程丹若打量着竹篱的屋子。她?和竹枝单独住一屋,床铺很简单,床头是?绣棚和毛线球,箱笼里是?一些寻常衣物。
竹篱默不作声地跪下,垂首等待判决。
程丹若坐下,叹道:“玛瑙已经?和我说了。”
今天早晨,玛瑙过来和她?说了竹篱家里的事。
竹篱的娘原是?别人送给靖海侯的歌姬,平日在宴请时,出来唱首小曲,假如主人有兴致,就会收用她?们,或者打发她?们伺候别人。
她?的母亲曾被靖海侯宠幸过,但也仅此而已了,一直不尴不尬地待着,直到被冷落、被遗忘。
柳氏进门后,新婚夫妻也恩爱了一段时间?。为了立威,她?将这些不受宠的歌姬配人了。
竹篱就是?这样出生的。
自她?有记忆起,父亲就很嫌弃娘亲,一边嫌弃,一边还会带人来家里。
慢慢的,他就成了厨房采买的人,油水大把,还能背着主子穿绸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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