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就?这样过去了三天,黎哥的伤口好转, 能?正常下地。
他换好药,和其他几个伤员一块儿,被严厉的女人叫出去:“打扫一下营帐,你扫地,你们俩去搬水桶,你去劈柴烧火。”
黎哥孔武有力,自然是干的劈柴。
他被分配到?一把斧头和一堆乱七八糟的木头。
黎哥右手不灵便,只用左手,没一会儿就?劈好了一堆木柴。妇人又叫他把柴火抱到?灶台那边去。
他踢了脚柴堆,看看营帐周围都?有人巡逻,只好闷声抱了过去。
灶台边,一个老?头在烧火。
黎哥把木头扔在地上,扭头才想走,就?见老?人从凳子上下来,用胳膊肘当腿,爬到?柴火旁,一块块抱起堆好,两条腿软绵绵地支在地上,像棉花枕头。
他却好像已经?习惯了,手脚麻利地继续烧火。
灶上的铁锅窜出白烟。
老?人拿木头敲敲锅,之前的妇人便走过来,倒入盐糖搅拌均匀,舀到?木桶里,提着送去了营帐。
黎哥忽而明白,原来他一天喝上三、四碗的汤水,居然是这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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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伤兵营设立,程丹若就?开始了早出晚归的上班生活。
每日通勤时间:一个时辰。
到?了上班地点后,就?是巡回查房,写病例,核算每日用药量,再视察一遍营内的卫生。
情况比她想的好,古代行军也讲究安全,什么地方?取水,什么地方?上厕所,都?有明确的规定,伤兵营的人已经?被训练一个月,基本学会了服从。
而且,伤兵营的待遇比平时好,有吃有喝,他们还?算配合。
这就?够了。
就?连医护人员的接受程度,也比她预计的更为顺利。
这群照顾伤病的护工是她买来的。原想出钱雇佣,可根本招不到?人,人家听说去军营,唯恐是征兵,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买人反而更方?便,且她为杜绝隐患,要?求年纪在三十岁以?上,只要?有劳动能?力即可。
人牙子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卖给她好几个人。
这都?是别人不要?的,老?婆子太老?,只能?做点杂事,做不动重活,妇人貌丑,许多人家嫌弃她,还?有那个患病的老?头,虽然手巧,可下肢无力,无法行走……
还?有耳聋哑巴的,有天生六指的,还?有干不了重活的,人牙子收都?不想收,听说她愿意买,恨不得叫祖宗。
但程丹若确实不介意。
在伤兵营做事,又苦又累,还?有危险,只要?他们愿意干活,她就?愿意给他们一口饭吃。
不过谨慎起见,无论?多大年纪,妇人晚上都?不工作,会离开军营,在卫所的一处宅子休息。
这也是无奈之举。
她需要?妇女做针线工作,裁剪纱布,缝补衣裳,当她在军营里时,也需要?妇人帮手——她上完厕所,总不能?要?护卫倒马桶吧?
既然如此,就?得保护好她们。
目前来看,有护卫的震慑,伤兵们不曾出现欺凌之举,也没有太多的厌恶感。
就?是高价请来的老?大夫,水平不怎么样,比李必生差远了。
唉,算了,人手有限,凑合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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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第五日。
夜深人静,守夜的六指老?头,在帐外慢吞吞走过。
黎哥耐心等了会儿,确认脚步声远去,才踢了一脚旁边的伤兵。
对方?麻溜地起来,从怀中?掏出骰子、木筒和盘,低声招呼:“开局了啊,今天赌什么?”
“赌钱。”
“赌肉干。”
“谁输了喊爷爷。”
都?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伤已经?慢慢好了,大家也就?变着法子打发时间。
赌博应运而生。
黎哥本来不想参与,他没钱,但汉人不断激他,又说不要?他钱,输了跪下叫爷爷就?成。他气不过,就?与他们赌了。
“大、大、大!”
“小、小!!”
气氛一下火热。
黎哥没接触过赌博,被带进沟里,难免上头,嗓门也大了起来。他没发现,外头不知何时多了轻微的脚步声。
随后,火光大亮。
田南带着一群军士出现,高举火把:“来人,把他们绑起来。”
黎哥等人来不及反抗,就?被五花大绑制服住了。
“军中?赌博,违反军纪,”田南扫视他们,“说,这些赌具是谁的?”
黎哥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绷紧身体:他是苗人,他们会不会第一个指认他?
先下手为强,他毫不犹豫地指向?做局的人。
“是他!”
对方?面?如土色:“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田南观察众人的表情,知道黎哥说得没错,挥挥手:“带走,明早军法处置。”
黎哥不知何意,就?被扭送到?广场,和其他人一起被绑在木桩上。
“完了完了。”做局的人喃喃自语,两眼无神。
黎哥被他念叨着,也紧张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天一点点变亮。
营地响起了集合的号角。
士卒们三三两两,不算特别快,也没有特别拖拉地集合了。
黎哥见到?了统领他们的千户——李伯武。
在谢玄英身边待了五六年,这位心腹护卫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机会。他参加了贵州为此战事而特开的武科,以?出色的成绩成为了武举人的头名。
再由靖海侯出面?举荐,破例擢升,给予千户头衔。
新官上任,这是李伯武立威的机会。
他宣布了黎哥等人聚众赌博,违反军纪的行为,随后道:“照军规,聚众赌博兴事者,二十军棍。”
黎哥默默吁了口气。
“为首者,寻衅挑事,扰乱军心,杖毙。”李伯武扫视下头近千人的士卒,果断无情,“行刑。”
黎哥闻到?了一股尿骚味,扭头一看,做局的人尿裤子了。
他两股战战,嘴巴念念有词,已经?吓傻了。
黎哥也有点后怕,默默吞了吞口水。
他被押解在地,脱了裤子打军棍。木棍结结实实地揍下来,皮肉剧痛。
一时间,场上呼天喊地,尿味血味不断。
好不容易挨完,做局的人就?被押到?正中?间。
张鹤抽刀,干脆利落地砍下了他的头。
头颅滚落在地,还?眨了眨眼睛。
霎时间,现场鸦雀无声。
黎哥和其他人一起,被拖到?了一间漆黑的帐子里。仍旧是在伤兵营,可这次,没有了诊治的大夫,没有了照顾他们的老?婆婆,没有了按时送药的红斑妇人。
他们像野狗似的,被扔在稻草堆里,无人过问。
深夜,伤口传来阵阵痛痒。
黎哥想起前两天的日子,再看看周围屎尿混杂的环境,忽然十分后悔。
*
贵州的夏天不热,但潮湿多雨。
程丹若每日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新衣服都?裁好了,她现在习惯在家穿丝,图舒服,出门穿细棉布,图耐磨。
正擦头发,玛瑙回禀道:“今儿冯四奶奶来过了。”
“什么事?”她诧异。
玛瑙道:“冯四奶奶想去寺里上香,问您去不去,她约了贵阳府的知府太太,还?有本地费家的奶奶。”
“哪个费家?”程丹若随口问。
玛瑙道:“出了进士的费家。”
程丹若想起来了,道:“叫喜鹊去趟,就?说我有事不能?去了,多谢她记挂。”
“夫人,”玛瑙却及时提醒,“那边说是给冯四爷祈福,怕是想打听冯四爷的下落呢。”
“那就?明天去,晚上我问问。”
程丹若说到?做到?,夜里谢玄英回来,她便问起冯四:“怎么不写封信来,佩娘都?问到?我这儿了。”
谢玄英皱眉:“你够忙的了,她还?来烦你。”
“谁让冯四不写信。”程丹若道,“前线有消息了吗?”
他点头:“捷报,韦自行破了数个苗寨,势如破竹。”
“噢?”她有点意外,也有点高兴,“顺利就?好。”
谢玄英脱掉最?外层的圆领袍,准备洗澡:“伤亡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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