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玛瑙又道:“你该收收心了,若不然,别说黄莺,兰心兰芳都抢你前头。”
“那可不成,她们才来?多久?我可是伺候爷的老?人了。”竹香有了危机感,不再多话,埋头干活。
少顷,黄莺带着个皮肤白皙的姑娘进来?,呈上针线:“夫人,袜子做好了。”
程丹若点点头,继续织手头的活计。
玛瑙便从她手里接过针线,仔细看?过,拿出一双尤其?精致的羊毛袜,上头织有骏马和背上的猴子,精巧非凡,便笑道:“好巧的心思,是兰心织的吧?”
后面白皮肤的姑娘有点激动,面颊绯红:“是奴婢。”
玛瑙又看?看?其?他三双水瓶如意的,道:“这是黄莺的。”
黄莺有点不好意思:“是。”
玛瑙笑眯眯道:“好,不早了,快回去歇息,这两?日你们熬夜做针线,记得拿药包敷敷眼睛。”
“知道了。”黄莺开心今天早下班,连忙告退。倒是兰心有点失望,遗憾地看?了一眼程丹若,却不敢多嘴说什么,跟着退下。
竹香凑过来?瞧了,摇头道:“两?个笨丫头。”
玛瑙白她一眼,请示道:“夫人,这几双可都要装起来??”
程丹若颔首:“包仔细些?。”
“是。”
玛瑙到另一间去寻盒子和包袱皮。
竹香跟进来?,一面装香料,一面问:“黄莺这丫头可真是没长进,这就把兰心的活计呈上来?了?她也不想想,这是给爷送去的,就让那丫头露面卖弄?”
又皱眉,“玛瑙姐姐,你说兰心会不会……”
“这会儿说这个没意思。”玛瑙打断了她,“她一个小丫头懂什么,你有功夫说嘴,不如提点提点,大家安生。”
竹香一时讪讪。
“记着了,上头的人想好好办差,下面的人自然也效仿,上头的梁子歪了,下头才有样学样。”玛瑙道,“你瞧夫人,心里难道不比你明?白,几曾见她同我们计较?”
竹香想想,确是这个理儿,不由更惭愧:“姐姐说得是,我这就去。”
“先说黄莺。”玛瑙利索地打包袜子,“她肯让兰心出头,是个心宽的,可也得分?清地方,别一番好意,反倒害了人家。换做别人家,得了爷们一声夸,没有心思也生出心思来?,这才叫作孽呢。”
竹香瞄了眼里间,程丹若正比划两?只?袜子的大小,便道:“能得什么夸呀?天底下最好的袜子,不还没织成么。”
玛瑙气?死:“该死的,可就你聪明?,敢编排主人家了?打嘴!”
竹香蓦地捂住嘴。
“夫人。”玛瑙真恼了,告状道,“竹香这小蹄子,做事越来?越毛躁,我得罚她三个月的月钱。”
竹香傻眼,欲求饶,却又不敢,可怜巴巴地看?着程丹若。
程丹若瞧瞧她,再看?看?玛瑙,沉吟道:“交给你管,就听你的,既然毛躁,就去做两?个月的针线。”
她对竹香说,“你跟我到了安顺,就待在家里缝衣裳。别人的不说,屈护卫、李伯武、田南田北他们的冬衣,都得你做。”
竹香苦着脸:“是。”
第347章 感其恩
谢玄英收到了来自家中?的?包裹, 沉甸甸的?一个。
打?开一瞧,里头是衣裳、香料、蜂蜜和数包红糖。他略微翻了翻, 很快找出?一个单独包装的?木盒。
放着五双袜子。
他首先挑出?最精致的?一双, 马上封侯,活灵活现,但第一时间就被丢到旁边, 再拿出?另外三双规规矩矩的?水瓶如意, 和衣裳搁在一起。
最后,拿出?黑色的?那双羊毛袜子, 袜口有两?圈白色的?条纹, 简单得过分。
谢玄英把袜子翻面, 仔细打?量着收线口, 摸着有个不明显的?凸起, 遂满意了。丹娘织袜子不太行?,最后总是收不好,不比其他人, 线头藏得好好的?。
明明是亲手织的?生辰礼, 偏不告诉他,等?他自己发现。
她是不是从来没有怀疑过, 他一定能明白呢?谢玄英摩挲着厚厚的?羊毛袜子,心里有些许雀跃。
将这双袜子放到枕边,他又看了眼马上封侯的?那双, 皱了皱眉。
思索片刻,谢玄英在衣裳堆里翻出?两?件新的?冬衣,与袜子放在一处, 吩咐道:“叫屈毅过来一趟。”
柏木察言观色:“是。”
他马上寻了屈毅,道是公子相邀。
屈毅是靖海侯的?心腹, 论资历还在李伯武之上。但李伯武如今已是千户,前程不可限量,他自然也有些想法,问道:“公子这时寻我,不知有何吩咐?”
“屈爷安心。”柏木笑道,“您来这儿也有两?个月了吧,可还习惯?”
屈毅稍加思索,道:“比京城潮湿得多。”
“是啊,雨水太多了,什?么都潮潮的?。”到地方了,柏木打?起棉帘子,“公子,屈爷到了。”
屈毅抱拳:“公子。”
“坐。”谢玄英言简意赅,“没别的?事,眼看天一日冷过一日,你来这儿前怕是想不到南边这样寒,我这儿有两?件衣裳,你若不介意,便?将就一二。”
屈毅进屋时就瞧见了旁边的?包袱,闻言立时道:“公子厚爱,属下?确实没料到南方的?冬天也冷,只带了秋衣。”
“你是父亲派给我的?得用之人,有什?么短的?缺的?,尽管同我说。”谢玄英使了个眼色。柏木便?赶紧递上包袱:“屈爷收好。”
屈毅道:“多谢公子记挂,一切都好。”
谢玄英微扬唇角,给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旋即道:“我看路边已有霜冻,恐多有不便?,各处都要小心维护才是。”
屈毅立即道:“是,属下?也有此顾忌,不若趁天好,上山探探路。”
“辛苦你了。”
“卑职分内之事。”
打?发了屈毅,谢玄英又让柏木拿了红糖给伤兵营,说是程丹若给的?,让伤员们补补血气。
丹娘为伤兵营做了这么多,他总得让上上下?下?的?人领她恩情。
如此,即便?他有个意外,她也能控制得住这支兵马。
军心在握,她就有立足之地。
当然了,谢玄英做好最坏的?打?算,并不代?表他就不要人心了。从前赏罚分明,为的?是立之“威”,如今年关将近,天气苦寒,就得施之以“恩”。
论施恩,没有人比丹娘更擅长?的?了。
谢玄英打?算抄一抄作业。
-
“写?家书?”黎哥嘴里叼着烧饼,一脸困惑地看向手下?。
永宁时他还是小旗,但因在安南之战中?表现勇猛,斩首三人,已升为总旗,管五十人。
虽然顶头的?百户,再往上的?镇抚都不太喜欢他这个苗人,可千户李伯武是谢玄英的?嫡系心腹,对下?头的?一视同仁。加上经过数次战役,人员补充调动,许多将官麾下?都有夷人,排挤归排挤,日子一样过。
而黎哥从前是黎氏的?长?官,对带人颇有一套章法,新补充的?兵源来自永宁、安南的?卫所,不乏与夷人混血的?士卒,对他这个总旗并无不满。
面前这个为他打?探消息的?小子,今年才十五岁,爹死了,按军户的?规定,替补了爹的?位置。
黎哥没什?么架子,见他小,吃饭争不过其他人,偶尔会大发善心,塞他个烧饼包子,久而久之,就黏上了他,大家都管他叫跟屁虫。
“什?么家书?”黎哥撕下?三分之一的?烧饼,随手丢给他,“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是将军的?命令,说快过年了,想给家里寄信的?,可以写?信回家,不过只限贵州一地儿。”小子啃着烧饼,口齿不清地说,“写?好的?就自己塞到将军府门口的?箱子里,只有三天,过点?儿就没了。”
黎哥嗤之以鼻:“我又不会写?字,关我们屁事?”
“不会写?的?,可以让人代?写?。”小子说,“副帐那边的?几个师爷都能写?呢,我来的?时候,那边全是人。”
他口中?的?师爷,就是靖海侯派来的?班底,负责写?文?书、算粮草、核军备,皆通文?墨,写?家信不成问题。
不过,这群人平时脾气不大好,不怎么喜欢和武官往来,只对出?身谢家的?人有好脸,黎哥并不想讨不痛快。
但这么说,容易显得自己孬。
他换了个说辞:“送回去了,家里也没人看得懂。”
然而,好兄弟黎猛没看出?奥妙,反驳道:“萱花看得懂,咱们还是写?吧。”
萱花就是嫁给寨堡百户为妾的?小妹子,黎哥杀了对方后,就把她带回了寨子。她跟随百户的?时间不长?,但为讨好他,专门学写?了汉字,是寨子里少数能看懂汉文?的?人。
黎哥一时语塞。
“不知道阿爸、阿娘怎么样了。”黎猛吁口气,“如果知道我们已经翻身,应该能放心了吧。”
黎哥沉默了。
片刻后,他踢了一脚跟屁虫:“练盾去。”自己则朝着副帐那边走去。
果不其然,黑压压到处都是人。
师爷们在里头吆三喝四:
“少说几句,每人只能写?一张。”
“自己家都不记得,你还写?个屁家书?”
“叫什?么?二狗?这是你爹?哦,你兄弟。”
“你娘不识字?不识字就叫人读,乡里也没人识字?那你到底写?不写??”
“娇娘?是你妻子?不是?滚滚滚,给未婚女子写?家书,亏你想的?出?来……未婚妻?不早说!”
无数人忐忑地进去,笑呵呵地出?来。
黎哥装得没事人似的?进去,找了平日最好说话的?:“欸,我要写?信。”
对方瞅他眼:“给谁?认得汉字吗?不认得别浪费我时间。”
“是我妹子。”黎哥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当然识得,不就是汉字么!”
对方丢给他一个大白眼,蘸墨提笔:“说罢,写?什?么?”
黎哥卡住了。
“爹妈在不在?在的?话报个平安。”对方不耐烦地敲着桌子,“成亲没有,可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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