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她还?没有习惯用诗体表露感情,总是生般硬凑,这四句自己都看不下?去?,只好?苦笑道:“我晚些再做一首。”
晏鸿之满意地点?头:“正该如?此,多写写,自然就有了?。”
又去?看谢玄英的。
“团圆何必在中秋?岩客与君共放舟。邀饮姮娥天上客,一杯秋意敬乡愁。”
晏鸿之十分喜爱,道:“不错,比起七夕纤巧之句,我更爱此豁达。”他又递给程丹若,考问,“依你之见,此句最?好?在何处?”
程丹若写诗水平不行,赏鉴却不算太差,毕竟做过无数阅读理解:“敬。”
“为何?”
“坦然直爽,如?果?是‘掩’就小家子气了?。”她说。
“正是。”晏鸿之抚掌而笑,倏而道,“有诗,有酒,有桂花,光阴不虚,可兴尽而返了?。”
居然不继续登山,决定回去?了?。
这再好?不过。
众人收拾行囊,慢悠悠地下?山去?,等到码头,恰逢落日,晚霞印在水边,半江瑟瑟半江红,端得瑰丽辽阔。
程丹若撩起帷帽,眺望远处的天际。
假如?古代有什?么动人心魄的事,莫过于这片还?未烙有太多人类痕迹的土地。风也好?,水也罢,一切都保持着质朴舒展的模样。
她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一刹。
佳节美景,良师益友,人生能?有此时,也不算虚度了?。
第48章 光明月
今年的中秋, 是程丹若穿越来最充实的一次。
上午出发登山,傍晚归来, 晏鸿之的精神却还很好, 休息一个时辰,就说要赏月吃螃蟹。
这回?,不等程丹若要求, 他主动?说:“螃蟹性?凉, 我略吃些腿肉即可。”
她方不再多言。
新鲜的螃蟹捞上来,蒸熟即可, 佐以?加入姜末的甜醋, 算是十分美妙的享受。
而古人吃蟹, 要用蟹八件, 锤、镦、钳、铲、匙、叉、刮、针, 普通的用黄铜打造,奢侈些的用金银,极致小巧。
程丹若作为?外科医生, 才不满足于只用来吃。
她吃掉螃蟹后, 取来针线,耐心地把所有器官缝了回?去。
谢玄英原自斟自饮, 可地方就那?么大,看看江水看看月,最后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
赏心悦目。
他如?是想, 又觉费解。不过是吃剩的残渣,要说美,也该是锦绣闺阁之中, 女子对着窗下的绣架,刺一只娇憨的猫儿, 染一朵芬芳的花卉,甚至辽阔的千里江山也未尝不可。
怎么能是一只吃剩的螃蟹壳呢?
但他又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一种美丽。
她的动?作缜密、精细、利索。
她的神态专注、耐心、从容。
为?什么呢?
谢玄英不好直视她的脸孔,目光便长久地停在?她的手上。
这不是一双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食指勾动?线的动?作灵巧极了,他几乎捕捉不到她的动?作,眨眼间,一切就已?经完成。
说起?来,宫中内眷平日里也有吃蟹斗巧的,“八路完整如?蝴蝶式者”为?最佳,可再巧的手,与她的技艺相比,又着实不算什么了。
巧夺天工。
他想着,心脏猛地紧缩。
对啊,如?此巧技,他最该想到的不该是“巧夺天工”么,为?何?头?一个冒出来的辞藻,竟是“赏心悦目”?
晏鸿之坐在?上首,才盥手罢,转头?就看到谢玄英望着程丹若出神。
哪怕不是看人,是看她案上的动?作,这么久也已?经有些失礼。他清清嗓子,唤回?他的思绪:“三郎,为?我斟茶。”
谢玄英如?梦初醒,即刻起?身倒茶。
晏鸿之润润喉,隐蔽地打量他。
下午忘记的事?儿,这会儿又给想起?来了。
说实话,小心丹娘起?不该有的心思,不算小题大做,前事?摆在?那?里,京城为?情所困的女儿,何?止一个荣安公主?但提醒三郎不要对丹娘生情愫,好像杞人忧天。
别说谢家的亲戚,姑表姐姑表妹,姨表姐姨表妹,能婚嫁又见过的,少说也有十来人。再加上老师、师兄弟们的家眷,上香、宴席、偶遇的场合,整个大夏最顶尖的贵女,他多少都有一面之缘。
饶是如?此,说亲许家女,犹且不情不愿。
要知道,许家女儿出自名门,他的夫人去赴宴,回?来也是满口称赞,道是容貌姣好,端庄清雅,一举一动?无不妥帖得体,不知多少人家抢着说回?家做媳妇。
相较之下,丹娘还是相形见绌了。
哪怕不说出身,气度、样貌、谈吐,都差了一截。
当不至于。
晏鸿之又喝了口热茶,悬起?的心却未曾放下——唉,他也曾年少,也曾心动?,很清楚一件心照不宣的事?。
婚配是婚配,要讲门当户对,动?心是动?心,一刹怦然就够了。
昔年上元灯下,他对猜灯谜的妻子一见钟情,何?尝知道她是谁家女儿?
“咳。”他清清嗓子,倘若无意地问,“三郎,瞧什么呢?”
巧了,方才谢玄英被?他点名,正心虚着,思绪下意识地躲开原有的念头?,远远跑去风马牛不相及之处。因此,脱口而出的念头?分外怪异:“若是活蟹,这般拆解后缝起?来,可能活着?”
晏鸿之:“……”
果然想多了。
也是,丹娘的医术却是神异,他也好奇。
对程丹若来说,能谈医术的机会不多,其实颇为?寂寥。既有人问,便也认真回?答他:“螃蟹断足,就如?同人断手脚,一样可以?活,且能再生,但躯干被?解……”
她想想,不太确定,抱歉道:“我亦不知,若不然,缝一个试试?”
“不过随口一说。”谢玄英垂下眼眸,不自然地道,“世妹不必当真。”
程丹若其实不介意缝只螃蟹玩,但怕瞧着殷勤,叫人误会,便笑?笑?,算是带过此事?。
船窗外,明月高悬,水波粼粼。
晏鸿之有了醉意,踉跄起?身:“夜深,散了吧。”
谢玄英伸手去扶他,他却摆摆手:“你也饮了不少酒,去歇吧,丹娘扶我。”
程丹若赶忙上前搀住他,送他回?舱房歇息。
墨点眼明手快,已?经打来热水。
程丹若拧干帕子,却不需要亲自伺候,递给墨点就是孝心了。
“倒杯水来。”晏鸿之吩咐墨点。
墨点又去倒茶。
趁此机会,晏鸿之瞧向?程丹若。她已?是及笄的年岁,身量中等,装扮素淡,样貌秀丽,虽无大家闺秀的娴雅娇美,却有不卑不亢的心气。
心气是最难得的。
晏鸿之微不可见地叹口气,却总觉一股微妙的迷绪盘桓心头?。
“丹娘。”他终于忍不住,借着醉意问,“三郎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程丹若纳闷地抬头?,却见晏鸿之神色奇异,似犹豫,似试探,似好奇,还有一点点……说不出来的纳闷。
她明白了,想想,反问:“明月好不好?”
晏鸿之故意道:“明月何?皎皎,当然好。”
“是,明月当然好。”程丹若道,“吾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团圆永无缺。”
晏鸿之一怔,旋即大笑?。
他忽然明白了心中挥之不去的迷思:今朝所有的在?意试探,归根究底,未尝不是一句“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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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谢玄英独卧帐中,难以?安枕。
诸多思绪划过脑海:为?什么是“赏心悦目”,不是“巧夺天工”?耿耿于怀半天才说服自己,两件事?未尝不能并存,他不过是先此后彼罢了,并无他意。
可转念一想,在?意这件事?,本身就不太对。
若是荣安,他最熟悉的表妹,先说她“天真”,再说“娇憨”,反过来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半点不会多想。
如?果真的毫无区别,压根不必在?意。
“在?意”本身,就让人在?意。
他更烦躁了。
偏生这时,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船舱的隔音本就不好,谢玄英耳力过人,听得更清楚。
他分辨得出,轻微的“吱呀”是门轻轻掩上的声音,有人从晏鸿之的屋里走了出来,接着是脚步声,落地很轻很干脆,是程姑娘的步法。
平心而论?,她走路的姿态并不好看。
谢玄英知道好看的步法是怎样的,端庄者如?青竹挺拔,沉静如?渊,娴雅者如?静花临水,典雅从容,至于娇怯扶柳之姿,固然好看,却流于媚俗,他一向?不屑。
程姑娘……说不上来。
这也正是谢玄英困惑的地方。
——为?什么如?此普通的走路声,他居然能够分辨得出来。
他试着回?忆家中姊妹的脚步,却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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