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程丹若镇定地朝她笑了笑。
赵太太亦是微微一笑,仿佛只是不?经意的对视。
然则此后,对方的视线数次停留在?她身上。
一如对许张,充满思量。
程丹若假作不?知,专心看排演的戏文。开篇三回就是她之前讲的套路,白?素贞修道有成,下山寻恩人?,然后遇到了许宣,开了一家?药铺,聘他为坐堂大夫。
第四回 和第五回,写?了一桩悬案——男主人?逛窑子,死?在?妓女屋里,妓女被指谋杀,关入大牢。
夜里,她向观音菩萨恳求,说自己?虽入风尘,却?不?堪蒙受不?白?之冤,准备一死?以证清白?。
她平时经常拿卖身钱募捐,是虔诚的信众,故观音菩萨现身,让她等一等,说自有人?来相救。
没错,白?素贞、许宣和小青就去?救人?了。
最?后查明是男人?醉酒,被呕吐物噎住,窒息而亡。
故事既有神佛,又有悬案,还有医学?知识,相当新颖,大家?都看十分入神,不?断叫好。
连程丹若这个?写?大纲的都看住了。
市面上戏文众多,可从古至今流传下去?的曲目,也就那几种,可想而知其他被淘汰的作品多烂。
一天到晚不?是才子佳人?幽会,效仿西?厢记,就是媳妇贞烈孝顺,吃尽苦头也要帮男人?侍奉爹妈,指不?定最?后还得和人?共事一夫。
——当然,此处特指后宅看的曲目。
不?正?经的戏曲很?多,都演在?无人?知道的幽宅,偷情、出轨、扒灰应有尽有。
《白?素贞》延续了名气不?小的白?蛇传说,又有大才子润笔,文辞优美?,一时间红遍京城,也是理所应当的。
程丹若非常满意,直到傍晚下船,脸上都是笑影。
日落时分,半湖赤红。
她在?湖边略微立了一立,方坐马车回家?。
谢玄英下班早,已经到家?了,见她带着笑进门,知道没受委屈,随口问:“今日如何?”
程丹若道:“姜光灿写?好了都不?给我瞧瞧。”
谢玄英欲言又止,没好意思嫌弃她。
好在?程丹若知道自己?的文学?水平,不?过随口一提,马上转回正?题:“对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今年荔枝没了?”
“荔枝?”他莫名,“不?是在?冰鉴里?你?要吃?”
“那是宫里赏下来的。”程丹若道,“今天听人?说,说市面上没有荔枝卖了。”
谢玄英还真没留意这个?。
他沉吟:“荔枝本就难买,除了贡品,外头千金难求,兴许是路上坏了。”
荔枝是皇家?也难得一见的贡品,外头都是论颗卖,平时大家?也不?拿它当正?经水果吃,而是用来招待客人?,浅浅的汝窑白?瓷碟上摆上两三颗,以显富贵。
和要求送到宫里,必须颗颗品相完好不?同,外头的荔枝参差不?齐,所以数目比贡品多,坏掉的概率也大。
有时运气不?好,全都坏了也是有的。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但张太太的话,总让我觉得……”程丹若迟疑,“好像有什么?隐情?”
谢玄英认真起来,皱眉猜测:“南方受灾了?”
她摇摇头,答不?上来。
第442章 复盘中
无独有偶, 赴宴回?家喝口茶,就开始复盘的人家有很多。
杏花胡同, 赵侍郎家。
赵太太一?回?家, 听说?丈夫在?和清客品鉴古董,便吩咐丫鬟:“叫他来。”
丫鬟立即去书房喊人,赵侍郎一?听, 新?到手的古镇纸也不看了, 还没欣赏的书法作品也不鉴定了,扶正网巾, 掸掸衣袍, 迅速去往正院。
“老爷来了。”赵太太清清瘦瘦的一?个人, 说?话也慢条斯理的, 但赵侍郎丝毫没有架子, 温言道:“烈日炎炎,夫人辛苦了。”
赵太太颔首:“今日过?去,听见了些有趣的事儿, 说?来给老爷听听。”
赵侍郎神色一?肃, 洗耳恭听。
他这位夫人,才学平平, 样貌平平,看着疏无特?色,但他却丝毫不敢怠慢。从一?介书生到进士, 再到吏部?侍郎,她陪伴了他整个仕途,也做出莫大贡献。
昔年, 多亏她当机立断,果断在?河堤案中投靠还是按察使的杨首辅, 赵家才有今天。
她的每句话,赵侍郎都极为看重。
而今天,赵太太说?了荔枝的事,道:“张氏话语不乏试探,兴许,南边出了什么事。”
赵侍郎立即道:“我明天寻人打?听打?听。”
“辛尚书家急着说?亲。”赵太太沉吟,“我记得,他家的孙子才十七,拖两年也无妨,可听今天的口气,好似这几个月就想定下似的。”
赵侍郎问:“辛太太身子不好,莫非……”
“那?是孙子,不是儿子。”赵太太眸光闪烁,“或许,是辛老太太快不行?了。”
赵侍郎沉吟:“辛公不在?内阁,纵然?丁忧也无大碍。”
赵太太缓缓道:“蔡义。”
赵侍郎马上懂了,拈须道:“不错,辛公若退了,是老蔡的机会。元辅一?直想让他入阁。”
他立即道,“我寻机和蔡子义说?一?声。”
杨党的核心团体有四人,杨首辅领头,匡尚书其?次,紧跟着就是蔡义和他,但他半路投效,肯定没这么快入阁,不如卖个人情给蔡家。
蔡义行?事方正,比匡尚书更值得来往。
“我记得,蔡家有个孙女差不多也快及笄了。”赵太太喝口茶,暗示道,“两家若能?结为亲家,不失为一?桩美事。”
赵侍郎颔首:“夫人所言极是。”
赵太太点点头,陷入沉思。
赵侍郎不由奇怪:“可还有事?”
“我在?想宁远夫人。”赵太太轻声道,“她是晏子真的女儿?”
赵侍郎:“不错。”
“晏家是不是还有个女儿待字闺中?”赵太太的视线投向了偏院,“二郎也到说?亲的年纪了。”
“说?晏家姑娘?”赵侍郎思索,“倒也无不可,就怕人家嫌弃二郎是庶出。”
赵太太沉默了一?瞬,才道:“大郎没了,他以后继承家业,也没区别。”
赵侍郎道:“总要相看过?。”
“这是自然?。”赵太太微微阖眼,“我累了。”
“你好生歇息。”赵侍郎起身,“我去趟蔡家,晚上不回?来扰你了。”
赵太太淡淡道:“嗯?”
赵侍郎心头一?紧。他今年四十多岁,已经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年纪,昨天刚在?爱妾那?里歇过?,腰乏得很。
但妻子劳苦功高,又不能?怠慢。
“我这不是怕吵着你么。”他神色自若,“我知道你爱清净。”
赵太太:“晚上你可以去书房睡。”
她喜欢清静没错,丈夫一?来,整个院子都吵吵嚷嚷的,反而叫她头疼,但喜欢清净归清净,当值是当值。
老夫老妻了,该交的睡还是得交。
赵侍郎眼见逃不过?去,只?好假作镇定地应下。
甫一?出门,就打?发长随:“去仁爱堂买一?壶药酒来。”
小厮嘿嘿笑:“老爷,还是虎鞭?”
赵侍郎眼睛一?瞪,抬脚就是踹,小厮夸张地摔了一?个趔趄,然?后麻溜地跑了。
仁爱堂的虎鞭酒是秘方,一?年到头也没几瓮,买不到可就要吃挂落了。
-
王家。
王太太回?家就躺下了,她是北方人,有点晕船,时间短还好,时间一?长就晕,丫鬟立在?后头,纤细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按摩头部?的穴道。
冰鉴吹出丝丝凉风,伴随着冰镇瓜果的清香,终于让她缓了过?来。
王尚书就是这时进来的。
“今儿怎么样?”他问老妻。
王太太疲惫道:“上午打?牌吵得我头疼,倒是下午的戏不错。”
“你闷了大半年,也该出去走动走动。”王尚书感慨,“甭管人家怎么说?,咱们日子还得过?。”
他去岁下半年装病,全?家都停了交际,老妻也闷在?家中大半年,夏天热,屋里待不住,去湖边走走也是消遣。
王太太道:“别的我也不说?了,把惠娘的亲事定下再说?。”
王尚书问:“可有人选了?”
“辛家在?给孙辈说?亲。”王太太道,“有点急了。”
王尚书沉吟:“惠娘毕竟是小辈里最大的,还是要好好挑,不能?急。”
王太太叹口气:“可不是,辛家虽然?门当户对?,两个孙子却在?老家长大,怎么放得下心。”
“老辛这个人就是太在?乎风评。”王尚书呵呵,“自家孙子不带,带兄弟的,知道的知道他重情义,不知道的肯定骂他拎不清楚。”
王太太已经疲了:“第?四代了,咱们也不能?事事操心,之后就让老大媳妇自己去打?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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