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不去了是吧?”她暗松口?气,“那吃饭。”
午膳用得十分清淡。
但吃饱喝足,难免困倦。
程丹若昨晚没睡好,这会儿便脱了衣裳,重新窝回?帐子睡午觉。
她试图拉谢玄英一道睡,可?他?说:“我睡不着。”他?叫丫鬟去姜元文那儿,把白素贞的最新书稿拿来,“看看这个吧,后头的我都没看。”
秋阳斜照,他?斜坐窗边的罗汉床上,面?如冠玉,身若翠竹,像是一幅画。
程丹若久久凝视他?。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安静得与他?相处了。
他?们总有忙不完的事,商量不完的问题。
虽然每天都在一起,可?这样纯粹的时?光却越来越少。
其实,人生最容易过去的不是权势的巅峰,而是身心的片刻安宁。
“欸。”她叫他?。
谢玄英板起脸:“好好叫人。”说是这么说,还是放下书,走到床沿坐下,“怎了?”
程丹若握住他?的五指,把他?的手背贴在自己脸颊上。
谢玄英心都化了,正想?说点什么,她松开了。
“好了,回?去吧。”她闭眼睡午觉。
他?气:“我又?不是狗。”
程丹若假寐。
“坏。”谢玄英习惯性地给她掖好被子,又?坐回?去。
才看半页,她又?披衣起来,踱到他?坐的罗汉床上歪下。
他?低头:“做什么不睡床?”
“腰疼。”她拿软垫枕在腰后,枕在他?腿上补觉。
谢玄英展开书卷,让书的影子舒展开,如同?一片树荫,正好盖住了她的脸孔,不至于被阳光晃到眼睛。
然后专心看书。
别?说,姜元文的书写得的确不错,继妓女被冤案后,又?救了倒在路边的年轻妇人,对方抱着孩子前?来寻亲,不慎病倒。
这次选的是痢疾的案例,白素贞治好妇人后,帮她找到了丈夫,一家团聚。
一日倏忽而过。
谢玄英依旧只是倦怠低烧,而痘疹稳步变化,慢慢出现水疱。
他?有点头疼。
程丹若果断替他?请了假,说他?着凉了。
但这人自小?营养好,又?坚持锻炼,身体?强健,头疼了半日,晚上就好了。
次日生龙活虎,遂再?去上班。
廖侍郎问:“不是说病了?”
“不过咳嗽了两声。”谢玄英笑道,“喝了药,发?过汗就好了。”
廖侍郎看着他?年轻的面?孔,一时?哑然。
晚上下值,顺道回?靖海侯府,和柳氏请安。
柳氏并不知道他?病了,反而问:“你媳妇身体?可?好些了?”
“已经好了,只是想?着家里小?儿多,待彻底病愈再?过来请安。”谢玄英回?答。
柳氏点点头,略微有些不满:“她身子不好,你就该多劝着些。”
“母亲说的是,都是儿子不好。”他?认错很快,“今年武库迭代,重新制备皮甲弓弦,这里头……丹娘那边既然养着牛,我就想?把差事办得漂亮些,倒是累着她病了一场。”
柳氏并不清楚兵部的事情,听儿子含糊以?对,自以?为明白了,忙道:“你也真是胡闹,差事哪有你媳妇的身体?要紧?”
“是。”谢玄英低头,“儿子知错了。”
柳氏又?训了两句,这才放过他?,令他?带些燕窝回?去给程丹若。
谢玄英好生应下。
临走前?,又?被靖海侯叫住。
“你们夫妻忙什么呢?”他?别?有深意,“有什么打算了?”
“同?朝中事无关,回?头再?禀明父亲。”谢玄英言简意赅。
靖海侯知道不是刑部尚书的事,这才颔首:“那就好,别?自作聪明。”
谢玄英心中一动?:“陛下已有人选?”
靖海侯道:“阎韧峰要回?来了。”
谢玄英不大熟悉这个人,露出征询之色。
靖海侯道:“你年轻,当然没听过他?。当年寒露之变,夏百岁逃回?京城,陛下原想?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勒令他?自尽了事。但阎韧峰为大理寺卿,一力主?张严惩不怠,对陛下多有顶撞之语。夏百岁死后不久,其母亡故,他?丁忧回?家守丧,此后十几年再?未入朝。”
谢玄英大概明白了。
夏百岁出事的时?候,皇帝的位置还不稳,因此格外忌惮公然反抗自己的臣子。
阎韧峰态度强硬,既然回?家守孝,皇帝乐得无视,只是不知道怎么又?想?起了他?。
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靖海侯解惑:“是辛孝之举荐的,他?俩是同?期。”
谢玄英恍然:“原来如此。”
辛尚书没有选择与朝中人交易,反而选择了在野的旧相识。如此,即便今后自己不能起复,阎家也要记住辛家的人情,为辛家子孙留一分善缘。
事情眼见尘埃落定,他?就更没有兴趣了,很快告退。
回?到新家,程丹若已经等着了。
不出所料是量体?温、把脉、询问三连招。
“不烧,头不疼,伤口?有点痒,其他?都好。”他?熟稔地回?答,并转述靖海侯的消息,成功引开了她的注意。
程丹若抓重点:“入阁吗?”
“应该不会。”谢玄英道,“恐怕是多方衡量后的结果。大司寇年过耳顺,此人估计也差不离。”
“也是。”
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能干几年还是未知数。不过,如果身体?保养好,坚持到八十岁不死,就是另一回?事了。
程丹若没有过多留意,继续盯着他?:“不许挠,挠破留疤不说,还可?能感染。”
痒比疼更难忍,谢玄英隔着衣料碰了碰,被她一巴掌打掉。
“我给你吹。”程丹若挽起他?的衣袖,轻轻吹凉气,“好些没有?”
他?白眼:“没有。”
“那也不许挠。”她恐吓,“挠破了我打你。”
谢玄英板起脸:“你这什么大夫,居然凶病人,好意思吗?”
程丹若拧他?。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捉住她的手腕,“能不能讲点理?”
“我说的就是理。”她没好气,“天花出脓包的时?候会有化脓热,要等到破裂才会逐渐下降,这两天要格外当心,听见没有?”
谢玄英拥住她,安抚道:“好,我当心,别?怕,嗯?”
程丹若抿住唇角,口?中却轻描淡写:“我怕什么,你这人壮得和牛似的,能有什么事?”
他?忍俊不禁。
第454章 第二轮
丘疹逐渐变为脓疱, 高热却?并未到来。
谢玄英的反应比程丹若更为轻微,除了累, 手臂偶有酸痛之外, 并无异常,免疫力确实十分优秀。
这自然是大好事,整整半个月, 程丹若都没踏实睡着过, 有时在梦里?正酣,会忽然冒出念头——他怎么样了?
旋即惊醒。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担忧所?致, 而是被情?绪引起?复发的病症, 只?是怕熬药会引起?谢玄英怀疑, 反让他误解自己的病情?, 便想?着熬过这几天再说。
然而, 谢玄英主动道:“你最近神?思不宁,在担心这个牛痘不起?效?”
“是啊。”程丹若顺着往下说,“就算起?效, 离用之于民也还?有十万八千里?。”
谢玄英隐蔽地瞥她:就知道你。
他便道:“欲速则不达, 慢慢做就是了,你还?是要保重身子。”
程丹若抓住机会, 佯装勉强道:“那行吧,我开个方子。”
她老实喝药。
又过了两三?天,脓疱完好, 没有其他症状。
程丹若才松了口气,抽取脓液储存,等待伤口结痂。而这段时间, 她自己胳膊上的黑痂也脱落了。
留了个瘢痕。
有点丑。
但谢玄英摸了半天,有种无法描述的惊奇感。
就这么个小小的疤痕, 从此将最可怖的天花拒之门外。
“了不得。”即便早就知道牛痘的效用,他依旧情?不自禁地感慨,“神?乎其技。”
程丹若也有种莫名的亢奋,不过,仍旧维持住医生的冷静:“牛痘有效,前?提是我做得没错,只?能说有九成九成功了。还?有,这不是什么奇技,和人痘法的医理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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