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爱吃山竹
“快些,叫人准备些好酒好菜,你九叔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
叶寻刚想说,书房里头不准吃东西,糕饼点心都不成,更别说好酒好菜了。
但不等他开口,就见?叶朔闭上了眼?睛,甚至还打起鼾来,叶寻当即就闭上了嘴巴。
…算了算了,只这一次罢了。
大约小半个时辰过去,叶朔听到旁边的呼喊声:“九叔,九叔,饭菜好了,快起吧。”
叶朔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
“来来来,坐下一块吃。”
叶朔睡眼?惺忪,打了个呵欠,然后不由分说拉着满脸不情愿的叶寻一道坐了下来。
叶朔从前滴酒不沾,今天却是破天荒的畅饮起来,好似要将心中苦痛,一起伴随着烈酒吞咽下去一样。
酒喝的多?了,叶朔的话也就多?了,他忍不住将一条胳膊搭在叶寻肩膀上,口中则是絮絮叨叨:“你说说,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走的这么匆忙啊。”
从太子,四皇子,二皇子,十?三皇子,再到后面的泰成帝、小皇帝,就连他爹临走的那几个月也是疾痛缠身,可以说没有一个能够得以善终。
尤其是瑾儿。
“他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个孩子。寻儿你都不知道,瑾儿最后死的时候还在叫我的名?字,他叫我救他,他叫我救他啊!”
“可我不光没能救得了他,我还救不了别人。”那么多?那么多?的人,他一个都救不了。
说到后面,叶朔整个人都在颤抖。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酒气,叶寻下意识开了口:“九叔,你喝醉了。”
叶寻抹了一把脸,然后将醉鬼一样的叶朔放到桌边,随后忙不迭的站起:“九叔你先在这里待着,莫要乱动,我到厨房给你端碗醒酒汤。”
说着,叶寻就匆忙走了出去。
等叶寻走出院子的那一刻,一道黑影就这样落到了他的面前。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太子豢养的死士中的一员。当年景文帝怀疑刺杀一事乃是太子所为,便是因为这些人,足见?太子当初私下亦有非比寻常的手段。
而自打太子自戕之后,死士一事,便就不了了之了。叶寻身为太子唯一的嫡子,在太子死后,所有的一切,最终还是几经辗转,落到了他的手里。
黑影如?同?暗卫一般,见?面即跪。
“殿下,奴才确已?查清,确实只有摄政王一人来到了此处。”自打他进门就是一个人,这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仍旧未有人来寻,足见?摄政权确实没有怀疑其他。
九叔向来这样,对自己身边的人总是深信不疑。
叶寻在他身边长大,自然熟知他性格跟所有的小爱好、小习惯。
只是如?今,却到了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十?王十?一王十?二王商量着今夜便要起兵,若是自己不能及时做出决断,从前种种算计,便要功亏一篑了。
自己届时唯有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方可染指那个位置。届时他为正,几位皇子为逆,只要适时展现出自己的力量,足够震慑宗室朝臣,谁又能以父亲被废一事来否定他呢?
至于?五王七王八王,如?今不过是一介废人,手中半分力量也无?,早已?被逐出了竞争的行列。说起来这事儿还得感谢六皇叔,若非六皇叔含着最后一口气彻底将他们按死在那里,眼?前的这一切也不会来的这样的容易。
叶寻在自己这个叔叔身上旁的没有学?到,耐心、忍耐四字,却是学?了个十?成十?。
只要耐心等待,悉心筹备,机会总会到来,事实证明,等了这么久,确实让他给等到了。
如?今唯一让叶寻措手不及的,便是九皇叔横空出世。
叶寻千算万算,无?论如?何也算不到小皇帝临死之前,竟然留下了那样一道遗诏。有遗诏在手,九皇叔一下子就一跃成为了比所有人都要名?正言顺的正统身份。
九皇叔不除,诸事尽废,唯剩空谈罢了。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叶寻早已?并非当初那个受尽宠爱的皇孙,眼?都不眨大可杀之,但九皇叔……叶寻实在是下不去手。
然,事已?至此,叫他现在收手,又哪儿还来得及?
似乎是看出了殿下的纠结,那黑衣人忍不住催促道:“奴才收到消息,外头的那些匪人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开始汇聚起来了,等到了夜里,便会来到上京,还望殿下莫要心慈手软,早做决断才是啊!”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大可将摄政王的死推到十?王十?一王十?二王身上,届时他们一行必定更加名?正言顺,若是不慎错过了,就真的不会再有了。
摄政王背后站着镇国?公府,站着魏小将军,站着当初镇国?公府的家将,甚至连大皇子也隐隐站在他的身后,有些事情虽非他所愿,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小殿下,若是您再不行动,太子殿下就真的是白死了!”就连他们这些人也要跟着陪葬,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知是否是“太子”两字触动了他,半晌后,叶寻哑着嗓子开了口:“既如?此,那便…动手吧。”
他父亲之所以会死,未必就没有太过心软的缘故,纵使有机会,也从不对兄弟下死手,所以最后,死是他而不是别人。
而六叔赢就赢在他够狠,不光对别人狠,他对自己更狠。
同?样的错误,叶寻不会犯第二次。
至于?九叔往日的恩情,只能来世再报了。
“九叔,莫要怪我……”
当注意到周遭异动的时候,伏在桌上的叶朔到底没忍住,落下泪来。
叶寻连他都可以杀,更遑论小皇帝了。
而他要杀自己,必不可能是毫无?缘由,除非…他知道了小皇帝留了一道遗诏给自己。
而遗诏之事,时至当下,知道的也不过只有何太后、大表哥寥寥几人罢了,若旁人可知,必定在宫中根基深厚。
能在宫里头瞒过太后、瞒过魏温,这世上又能有几人?
先太子当了三十?年储君,在宫中又岂无?半点根基?叶寻想找几个眼?线,不过是区区小事罢了。
或许自己早该想到的。
长剑险险擦过叶朔的脸颊,几根头发应声而断,叶朔与叶寻之间的叔侄情谊也仿佛这头发一般,断了个干净。
叶寻与叶朔到底叔侄一场,他自然不忍心看到自己最为亲近的九叔死在死士刀下,在众人动手之际便想要离开。
但是下一瞬,他这是看到了什?么?
叶寻一回?头,就只看到了漫天的刀光。
华丽、漂亮与…无?尽的杀机,仅仅只是一刀,第一个冲进书房的死士便已?毙命当场。
一滴两滴三滴,不过瞬息的功夫,叶朔脚下就已?经汇聚起了一片小小的血泊,而他本人,却还脚步稳稳的向着叶寻的方向走着。
撞见?这一幕,刹那间,叶寻瞳孔骤缩。
第272章 穿心
叶寻刚刚设想过许许多多的画面, 却独独没有想过会这样。
要知道,父亲留下的这批死士,或许比不?得皇祖父手上的那批暗卫, 与?泰成帝手里的那批持平, 比小皇帝手中的那些强了不?知道多少,都是以一?敌十的好苗子, 远非寻常可比。
但如今, 世人眼中的纨绔子,自己?的九皇叔,却如同砍瓜切菜一?样, 每一?次横刀挥舞, 便是一?串的鲜血带出。
叶寻头一?次发现,当九皇叔不?笑的时候,竟是这样的可怕。
若说当年遭遇那场刺杀的时候,叶朔尚且稚嫩,那么如今在姚芷还有几位师父悉心的教导之下,他那一?身深厚的内力才算是彻底如指臂使、融会贯通了。
莫说是叶寻了,就连为首的死士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从前的时候,为首的死士训练之余也曾听说过不?少九皇子的事迹, 一?听就是这么多年,听的多了,他也就只以为这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皇子,今日?一?见, 方知所言不?实。
为首的死士青筋直冒, 看?准机会, 对着他的后背出剑,岂料青年的后背仿佛长了眼睛一?样, 为首的死士先是眼前一?花,继而便是一?阵巨力袭来。
“当啷”一?声,横刀狠狠撞击在剑背之上,几乎是瞬间,死士手中的长剑便应声而断。
为首的死士不?顾发麻的右手与?震裂的虎口,本?能的想要退去,但这个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意识的最后一?瞬,死士眼中,就只剩下横刀凄厉的寒芒,与?青年寒冰一?样的眉眼。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此间共有死士一?十八人,至此,全部歼灭!
叶寻的步伐,在叶朔望来的时候,硬生生的止住了。
显然他也知道,以刚刚九皇叔展现出来的武力,自己?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
此时此刻,叶寻的喉咙不?断收紧,一?丝冷汗,自他额间滑落。
“你…没醉?”
“没有。”有的时候,叶朔真希望自己?醉了。
叶寻的视线,从他脸上,落到了他手中不?断滴血的刀尖之上。
在这一?刻叶寻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亲兄弟还要亲近的叔叔,突然就变得陌生了起来。
“我从前都不?知道,九皇叔你竟是这样的厉害。”
又或许,他们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个人给骗了。
叶朔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横刀:“我也不?曾想过,第一?个让我使出全部武功的人,会是你。”
叶朔想过很多很多人,包括他这辈子的亲爹在内,但独独没有他。
事到如今,叶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之所以孤身一?人前来,不?是因为他心中没有怀疑,而是他有这个本?事,他有这个自信,即使是那么多训练有素的死士,加起来亦不?是他一?合之敌。
所以……
“你今天是专门来试探我的?”
叶寻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暴露了,距离小皇帝染病身死直到今日?也不?过短短三天的功夫,他怎么就会怀疑到自己?身上了。
但其实,叶朔根本?就抓不?到什么证据。
“不?得不?承认,你比你父亲要厉害的多,藏的也够深,就算是魏温和何太后加起来也查不?到什么,更?别说是我了。”
“我之前甚至,连魏温都怀疑过了。”
叶朔相信老镇国公,是因为老镇国公是他娘的父亲,是他的亲外公,叶朔相信自己?的几个舅舅还有表兄,是因为舅舅还有表兄的的确确本?性纯良,至于魏温,叶朔虽与?他相识这么多年,但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才走到了一?起,只不?过是为了守护各自珍视之人罢了。
是魏温的可能性虽说不?大,但也还是有一?些,等叶朔试探过后,这才终于确定。
排除内鬼,必是外贼,且此人根基极深。
宗室那边像是肃王一?流,过了这么多任皇帝,在宫中哪儿?还有什么势力可言?五皇子与?七皇子互为牵制,大皇子时刻紧盯着八皇子,至于十皇子他们,也都在叶朔的监视之下,唯一?有这样本?事且让自己?不?设防的,又还能剩下谁?
“你的确聪明,但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所以才更?容易被人猜到。”
然而叶寻却觉得,这句聪明,分明应该送给他自己?才对。
“所以你也没有证据,便只能以身做饵,诱我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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