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往生酒
何盈静的身份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即便是真的,也只能是假的。
想到这里,管家很快冷静下来,何盈静就算变成妖物,也只会像生前那样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管家擦了擦冷汗,赶紧为自己刚才的冲动行为找补理由,“小人在何家呆了几十年,也算是看着小姐长大的,这个……自称为小姐的女子,也许是假冒的。”
村长和何大富也装模作样看了眼何盈静,纷纷点头表示这人很可能是假冒的。
“大人不知,何家上下,包括真正的何家小姐是被妖物所害,管家当日恰好出门才逃过一劫,我们又哪里有胆子敢害这么多人。”
县令惊讶道:“哦?”
门外的人忍不住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相信谁说的话。
县令示意何盈静上前,“村长与何大富几人有村民验证身份为真,他们认为你是假冒何家小姐,你可有话说?”
何盈静目光平静,“民女虽不怎么出宅子,但香丰村还是有不少人见过民女,大人不妨找来香丰村的村民来认人,自能验证民女身份究竟是真是假。”
语气不卑不亢,丝毫看不出半点心虚。
门外百姓心中的天秤不自觉偏向何盈静,直到村长指着何盈静反问:“那你又为何以纱巾遮脸,谁人不知何家小姐半边脸——”
何盈静倏地掀开面巾,“你是想说这胎记吗?”
美人面与鬼面在一张脸上显得异常有冲击感,县令当场震了震,目光上下扫了眼这张本应该称作极品的脸,心下可惜。
他虽爱美人,却不想日夜与这种脸相对,心底那点怜惜和贪欲彻底消失。
宝珠与刀客担忧的看着何盈静。
何盈静神色越发平静,“这种胎记虽然可以通过颜料伪造,但大人可找人来辨别民女脸上的胎记究竟是真是假。”
县太爷心下不悦,“不必,还是先说何家村被灭满门的事,你可有证据证明是这三人所为?”
何盈静道:“何家之人的尸体仍在乱葬岗,体内有管家下的毒药,可通过骨头颜色来辨别,若真是妖物灭我全家满门,又为何还要用这种凡人之法害人。”
村长三人哑口无言,辩解道:“这、这是因为那妖物用的是妖毒害人。”
何盈静早有应对,“这种妖物又为何害人后消失不见?而何家小姐尸体却不翼而飞,你们又作何解释?”
三人彻底被说的无法反驳,只好看向县太爷连连喊冤。
何盈静看着这三人,以及堂上的县太爷,原本压制心中的仇恨渐渐增加,直到耳边忽然又传来飘忽的声音,“切勿冲动。”
何盈静深吸了口气,慢慢冷静下来。
她若真当场显出妖物能力,必然会被这县令用龙脉力量诛灭当场,连最后那点魂魄都得消散不说,甚至可能还会连累宝珠与刀客。
宝珠与刀客不知此事,纷纷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何盈静面前,直到何盈静又从中走出来,直视着县令:“大人,民女还有证据,当日何大富杀死何家满门后,因贪图——”
何盈静竟然是打算将自己被何大富囚禁后院的事说出来。
刀客心下莫名一紧。
他深知这世道对女子贞洁极为看重,哪怕何盈静已经化为妖物,但这事一旦说出,定然会流传出来被议论个不停。
他顾不得男女有别的事,迅速拉住何盈静的小臂,用的还是特意缠绕粗布在掌心和手腕的那只手,生怕唐突了她。
何盈静转过头,与刀客那双漆黑眼眸对视,心下涌出一股暖流。
她又何尝愿意将这些说出,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刀客。
只是她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报仇。
“啊——好痛。”
一声惨叫忽然响起,立刻惊的所有人看过去。
何大富躺在地上不断挣扎,身上被一串金色锁链不断抽打着,明明没有皮开肉绽,却痛的几乎恨不得死去。
所有人被这一幕惊的不知何如何是好。
县令吓得磕巴起来,手忙脚乱将官印取出,“大、大胆,究竟是何妖物胆敢在县衙使用妖法,本县令数三声,立刻退去!”
他没怎么用心治理永安县,所积攒的官气最多只能调动一点点龙脉力量,也不知能否镇压的住这妖物。
师爷早已钻入桌下,又颤颤巍巍爬出来跑到县令身边,冲刀客道:“此等小事怎么能让县老爷亲自动手,还不快出手灭了这妖物。”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县令的实力,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堂下不知修为几重的刀客。
县太爷也点头,命令刀客,“还不快快动手。”
刀客一动不动。
因为就在刚才,他耳边也传来格外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他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他立刻与何盈静交换了一下视线,马上明白那声音定然是前辈传来的。
县衙门外的百姓都吓了一跳,本能转身想要逃离县衙,却发现县衙上方冒出一道金色屏幕,所有人瞠目结舌,既不安又惊惧。
“天哪,这是何物。”
“这……是县衙大堂吗,我看见县令了。”
“简直是不可思议。”
门外的百姓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金色屏幕,又扭头看了眼大堂内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逃走。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安抚力量扩散到全县每个人耳边。
“天元国百姓请勿惊慌,吾此举只想与你们见证此刻一幕,公道与是非自由心证。”
“这……”
百姓们纷纷停下手里的事,从屋中走出抬头看着金色屏幕,心中虽然有些不安和无措,却又清楚弄出此等妖法之人若真想害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和他们解释这么多。
他们全都安静下来。
县令也听到了这个声音,慌张喊道:“你还不快快杀了那妖物,来人,快护住本县。”
县令头顶乌纱帽歪斜,将身边的师爷扯到前面当人肉盾牌,挥着袖子让所有人赶紧过来围住他。
刀客仍然一动不动,冷眼旁观这一切。
何盈静完全傻掉了。
她相信那位前辈不会撒谎,也就是说,天元国的百姓都可以通过金色屏幕,看见县衙内所发生的的一切。
这动静是不是有点过大了?
她虽知道前辈实力强大,却不知竟然强大到如此可怖的地步。
事实上,谢子钰的实力确实没那么强。
他只是等到何盈静条理清晰戳穿掉了何大富几人的谎言,在加上大龙脉借用官印力量查看了乱葬岗的那几具尸体,发现确实如同何盈静所说,那些尸体是被某种毒药毒死的,有的白骨甚至可以见到凌乱的砍痕。
若真是妖物害人,断不会出现这种印记。
也就是说,杀死这何家上下的人,定然是个力量不太强的普通男性。
小龙脉气愤填膺,“该死的何大富,他竟然害了这么多条人命,简直该死,这县令也该死。”
大龙脉龙眉紧皱,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谢子钰见状便问缘由。
“此时定然是何大富几人说谎,可有件事说不通,这何家小姐究竟是通过何手段逃走的,又为何回来在此县衙击鼓申冤,她应该知晓此县令断不会公平处理此事。”
说完后,大龙脉似是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龙爪指了指谢子钰,“是你让她来的?”
难怪这天外来客邀请他来此处。
大龙脉语气平静道:“现在可否说明您的来意,我们龙脉目前的困境已经和您说清楚明白了,您帮不了我们。”
谢子钰目光落到下方何盈静身上,又再次落回大龙脉身上,“有关于此世界的结局,你可想知晓?”
大龙脉点头。
谢子钰将原身的记忆化作传给大龙脉,关于那国师蛊惑朝纲,最后又囚禁了无数书生与百姓,盗取龙脉力量等等诸多行为,最后天元国灭亡。
人类彻底成为国师的奴隶,而那些本应该护住百姓的官员全程都未曾想过保护百姓,只考虑到了自身。
唯有几个清官至死都在护着自身封地,睁着眼睛断气而亡。
原身心生不忍,却又感到茫然。
他虽变成妖物,却为那些无辜百姓感到心痛。
“这是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也是他付出了代价唤我过来逆转结局,他希望这个世界不要走向灭亡。”
大龙脉作为这个世界真正的天道,虽然被开国皇帝强行改成了龙脉,但本质上是可以通过规则之力判断这些记忆是真是假。
他心中震撼,喃喃道:“这妖物的心愿竟然不是复仇,而是希望挽救国家与这些百姓。”
一直困扰他许久的事,似是在这一刻终于掀开了纱帘,隐隐抓住了一丝思绪。
“为何会这样。”
小龙脉如实道:“不是谁都能放下仇恨选择保护这个世界的。”
毕竟他已经死了,本质上来说这个世界的走向和他也没有任何关联,一心只想着复仇也是人之常情。
可对方却没有。
谢子钰等他们消化完这些后,又道:“你们可知那何小姐与宝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么?”
大龙脉心中隐隐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小龙脉不解道:“她们自然是人。”
大龙脉语气艰涩:“错了,她们……是妖物。”他转头看向谢子钰:“天外来客,我说的可对?”
谢子钰点头,将何盈静的事大致说了一下,中间只略过她被何大富囚禁的事,“按照天元国律法,何盈静完全是无辜受害的一方,是否该判决何大富几人斩立决?”
大龙脉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龙鳞发炸的错觉,隐隐感知到谢子钰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他极为重要且震撼。
也许是天道规则力量在提醒自己。
小龙脉见大龙脉不说话,干脆回答道:“当然要判斩立决,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他语气坚决笃定。
谢子钰又问:“若是受害者死后变为妖物呢,她本是受害者,又从未害过人,也能让凶手问罪斩立决吗?”
小龙脉瞬间怔住了。
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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