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弱水一瓢
“我虽不懂医术,但经常给三老爷抓药,知道附子是剧毒之物,用五钱都要小心谨慎,您这方子上写着五两……”
刚刚李管事只匆匆瞥了药方子,惊的他直接绊倒门槛,往前踉跄了好几步,差点就直接摔下台阶了。
赵院正倒吸了一口凉气,“用五两附子?”
便是他恩师用附子救人,也只用过三两的药量啊,这药方之生猛,是他生平仅见了。
赵院正快步过去,从李管事手里接过方子,瞥了一眼,看苏棠的眼神就激动了,“是你。”
苏棠心咯噔一下跳起来。
这两个字对苏棠的杀伤力不要太大。
赵院正为何突然说这话……
难道她写个药方子还能把自己暴露了?
她在别处也没留下过墨宝啊。
苏棠极力稳住心神,那边信老王爷走过来,问赵院正,“药方有问题?”
赵院正忙道,“这药方用药很猛,我之前未曾见过,是以药效如何,我也不敢说,不过这字迹……”
“之前康王妃病重,清阳郡主不知从何处弄来张方子,用药就很大胆,康王妃吐了一晚上,看似很惨,但效果却是极好,几副药下去,康王妃已消肿不少。”
“没想到医治康王妃的就是贾大夫。”
吓死她了!
她还以为她暴露了呢,吓的她小心肝扑通乱跳。
给康王妃的那张方子,足以证明贾大夫医术过人,但是,赵院正看着手里的方子,“这附子用量是不是再斟酌一下为好?”
苏棠看着他,道,“治大病,用猛药,云三老爷已经病到这种程度了,若寻常方子还对他有用,我也不会在这里了,不过,赵院正的谨慎也没错,这方子虽然是我开的,但附子用量之大,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对云三老爷的病,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本来这话苏棠是打算服药的时候再说的。
附子有大毒,一旦用量超过寻常,没有人能敢打包票说万无一失。
云三老爷已经病到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地步了,这是眼下唯一能救他的方法。
苏棠说完,瞥头看到谢柏庭担心的眼神,苏棠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担心她了?晚了!
治好云三老爷,她最多收些诊金,可要是服药后,云三老爷死了,信老王爷信老王妃讲道理不会把她怎么样,可云三太太和云二姑娘就未必了。
苏棠道,“药方我开了,若信王府担心,可以不用。”
信老王妃泣不成声,“当真一点别的法子都没有了吗?”
苏棠道,“府上三老爷还剩多少时间,您问赵院正吧。”
信老王妃看向赵院正,几乎站不住道,“你就和我说句实话吧。”
赵院正叹气,“即便我拼尽全力,也难保三老爷能活到太阳落山。”
信老王妃脸上的血色被抽殆尽,之前云三老爷也情况危急过,但赵院正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回当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吗?
信老王爷眼底也有了泪,他看向躺在床上的云三老爷,老泪滑下。
苏鸿山望着苏棠道,“你这方子有几成把握?”
“至多四成,”苏棠回道。
连一半的把握都不到。
苏鸿山也不敢劝信老王爷冒这个险了,不过信老王爷久经沙场,杀伐果决,数次铤而走险,都活了下来。
这一次,虽然不在战场上,但他决定冒这个险了。
他紧握了下拳头,紧闭的眼睛睁开——
“抓药。”
信老王爷凄哀、苍老又不失力量的声音在屋子里传开,没有人接话。
因为这个决定只有信老王爷能拿。
云三太太坐在床边哭,云葭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信老王妃站不住,被丫鬟扶坐下。
李管事接过药方要出去抓药,赵院正提醒他道,“一般药铺很少有这么大量的附子,这一味药多派个小厮单独去买。”
李管事连连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屋子里气氛压抑,苏棠待不住,迈步出去了,谢柏庭和她一起。
许氏过来,正好看到苏棠迈步上台阶,瞥了一眼,觉得背影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走了几步,看到谢柏庭,然后反应过来像谁了,她边走边看。
苏鸿山也出来了,见状道,“你看什么?”
许氏道,“你有没有觉得那贾大夫的背影很像咱们棠儿?”
许氏不说,苏鸿山还纳闷为何觉得贾大夫很亲切了,原来是像棠儿。
苏鸿山笑道,“天下之大,容貌相识都有,何况只是背影,咱们棠儿要能有贾大夫的医术,我做梦都能笑醒。”
这倒也是。
棠儿打小就不大爱看书,更何况是寻常人都不看的医书,只怕见都没见过。
许氏进屋,苏鸿山朝凉亭走过来,苏棠心累,她能说她怕和苏鸿山还有许氏待久吗?
她女扮男装能瞒过别人,未必瞒的过自己爹娘,为了不让自己露馅,她连手背和脖子都抹黑了些。
苏鸿山走过来,谢柏庭起身行礼。
苏鸿山笑道,“我看你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可是病情有所好转?”
谢柏庭点头,“不瞒岳父大人,这些天贾大夫一直在帮我医治,病情已大有好转。”
苏鸿山眼底闪过激动,“能痊愈?”
“嗯,”谢柏庭点头。
苏鸿山那叫一个高兴,拍着谢柏庭的肩膀,“好,好,棠儿是个有福之人。”
第71章 诊金
因为激动,苏鸿山拍手的力道没控制好,疼的谢柏庭颤了下额头,忙道,“能娶到棠儿是小婿的福分。”
苏棠坐在那里,看着这翁婿俩你来我往,都不知道要不要吱个声。
苏鸿山坐下来,看着苏棠道,“我看贾大夫年纪不大,医术却这般过人,不知师从何人?”
苏棠心累,本来谢柏庭就好奇她是怎么瞒过自家爹娘学的医术,结果她爹还当着谢柏庭的面问,苏棠明显感觉到谢柏庭落在她身上的质疑和探究又深了两分。
苏棠笑道,“苏老爷夸赞的过早了,等云三老爷病愈了再夸我不迟。”
苏鸿山笑道,“就凭你一针就让老王爷胳膊恢复,这夸赞你就当得。”
“小女娇生惯养,从未做过煎药这样的粗活,贾大夫为何留下小女煎药?”
苏棠眨了下眼,道,“苏老爷要听实话吗?”
“请说,”苏鸿山道。
“我嫌她跟来碍事。”
“……”
谢柏庭在一旁喝茶。
闻言,直接就呛了起来。
她这实话可真够实诚的,实诚到都不知道叫人该怎么接话。
苏鸿山直接就懵了,苏棠轻咳一声,道,“开玩笑的,令爱对医术颇有兴趣,也颇有天赋,我留她在药庐帮忙打打下手而已。”
说完,那边李管事买了药回来,苏棠当即起身道,“我去煎药了。”
苏棠逃似的出了凉亭,谢柏庭强忍着才没有扶额,煎药的事他也帮不上忙,翁婿俩就在凉亭闲聊。
苏棠在回廊下煎药,这剂药附子用量大,煎药的时间至少要半个时辰以上,然而就这半个时辰,云三老爷过的都很惊险,几次喘不上气来,若不是大夫就在府里,根本等不及去请大夫,人就没了。
差不多半个时辰,苏棠进屋给云三老爷把了个脉,出来又等了一刻钟,然后才把药倒到碗里,端进屋。
彼时,云三老爷已经病的嘴都张不开,药根本喂不进去,而且只这一碗药,若服下的剂量不够,效果会大打折扣。
云三太太站着一旁,哭到几乎晕厥,苏棠把药往她跟前一送,“你用嘴喂三老爷服下。”
云三太太脸色一僵,所有人的眸光都落在她身上,她颤巍巍的伸手接药,苏棠郑重叮嘱,“药就这一碗,没时间煎第二碗了,务必让三老爷一滴不剩全服下。”
云三太太手沉甸甸的,接过碗,坐到床边,含一口药,俯身喂云三老爷服下。
一口接一口,苦的她舌头都想扔掉。
好半天,才把药全部喂下,丫鬟赶紧端茶给云三太太漱口,这碗药里含了大量的附子,就算配合用药减缓了毒性,也难保不会中毒。
赵院正在一旁,吩咐丫鬟道,“给三太太多煮些绿豆水,以防中附子之毒。”
药服下后,苏棠施针,以助药性。
赵院正一直没走,按理他是太医院院正,应该镇守太医院,以防宫里有需要,但这回他实在好奇苏棠的方子管不管用,再就是云三老爷命悬一线,他不能及时回宫,皇上绝不会怪罪他,就留到了现在。
他站在床边看着,是亲眼看到云三老爷服下药不过一刻钟就大有好转,等苏棠收了银针,云三老爷的呼吸没之前那么短促了。
苏棠一起身,赵院正就坐下给云三老爷把脉,眼底满是震惊和惊艳。
赵院正的神情给了信老王妃希望,她颤抖了声音问,“赵院正,我儿情况如何?”
赵院正忙回道,“贾大夫用药如神,三老爷病情大有好转,这条命是保住了。”
“有贾大夫出手医治,三老爷病愈是迟早的事。”
信老王妃激动的落下泪来,向苏棠道谢。
苏棠道,“云三老爷的病情暂时稳住了,我就先告辞了。”
信老王妃看向信老王爷,信老王爷忙道,“这几日,劳烦贾大夫住在我信王府,药铺一切损失,我十倍补偿与你。”
对信王府而言,只要能治好云三老爷的病,别说十倍补偿了,就是要半个信王府,信老王爷都不带皱眉的。
但苏棠没有分身之术,没法留下,只能道,“剩下的赵院正足以应付了,若实在需要我,让谢大少爷再找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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