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二阑
“送我？”她抬眸，淡声问了句。
“送你。”温忱绕到副驾驶，为苏幕拉开了车门。
然而苏幕却没有上去，她只是审视着温忱：“你现在，在想什么？”
“大概是……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诚意？”
他没有再回答，而是轻声道：“对不起。”
“……”苏幕一愣。
温忱的面容带着天生的冷意，看起来就冷漠锋利、难以接近，但那双黑眸，此刻却是专注而明亮的，他回到苏幕身边，垂眸看着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并不快：“对不起，苏幕——为我曾经做过的一切。”
他的靠近，对于苏幕而言，是很有压迫力的，这不仅是因为身高和体型上的差距，更因为他的能力和危险。
温忱是少有的可以威胁到苏幕生命安全的人。
而这，就注定了苏幕面对他时，永远会保持着警惕，并且不可能给予百分百的信任。
最开始，她待在温忱身边，是因为温忱的约束；
后来，是因为她要利用他打探消息，完成任务；
而现在，她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信息，也加入了女巫公会，发现了更容易获得救济点数的方法，那么，其实她就没必要再和温忱接触了。
温忱没有理由再杀她，她也不想和“泯灭体质”接触；温忱不会再杀她，她也杀不了对方——这是一种平衡。
就这样，就可以了。
苏幕的私心里，出于一些恶意，是希望温忱会在知道她是真女巫后，对曾经做过的事愧疚、自责的，她希望他会在每一个夜晚，想到曾经的所作所为，夜不能寐，乃至产生一些害怕她报复的恐惧。
对于普通人来说，曾经多次想杀掉女巫，那这些情绪是必定会产生的，但是对于温忱，苏幕就不能确定了。
谁知道温忱是怎么想的呢？
也许十八岁的温忱会愧疚，但是二十二岁的温忱，所想的，就不一定是什么了。
按理来说，姜肆是一份恩情，可是苏幕曾经用姜肆威胁过温忱，还让他假扮女巫直播……所以，苏幕甚至不知道，他是否会感激。
苏幕从来都不惜用最大的恶意揣摩温忱。
最坏的情况，现在对方可能害怕她的报复，从而再想办法杀了她——当然，这个可能性很小。
温忱在为女巫公会做事，苏幕现在也在帮女巫公会，他没有必要杀她，而且，她的生死还直接关系到姜肆。
在别的方面，苏幕都会怀疑温忱，但是在对姜肆的感情上，苏幕能肯定，温忱是真情实意的。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都得预算到最坏的情况。
——温忱估计已经猜到了，她之前那样忍让，是因为她的力量对他无用，就和那些人造女巫和黑女巫一样，她的力量也不能作用到他的身上。
而这，就让他想杀她，依旧像以前一样简单。
所以，苏幕不得不防备。
“你也会道歉吗？真是神奇啊，温、忱、大、人。”如果是别人道歉，苏幕无论接不接受，可能都只是冷淡的“嗯”一声，但是对于温忱……
他还是特别的。
在另一方面的特别。
“这次是认真的。”他的指尖在灯光下显得很白，背后是夜空中的月亮和星星：“对不起，苏幕。”
一把枪递到了苏幕面前，那是温忱从不离身的配枪：“还有……谢谢。”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她拍开他的手：“也不接受你的道谢。”
这倒不是苏幕对温忱有什么改观，不想开枪，而是……
如今，清楚温忱对于整个世界的重要性的苏幕，已经可以料到，温忱在“世界主线”上会发挥多么大的作用了。
如果主线是铲除黑女巫，那么，温忱就是绝对不能或缺的人物。
即使她是真的女巫，也不能盲目的肯定，没有温忱，她自己也百分百可以对付的了黑女巫。
多么矛盾的关系啊？
她忌惮温忱，但是，也不能真的杀了温忱。
即使，这是对方亲手递过来的机会。
温忱握紧枪：“真的不想开一枪试试？”
这话莫名有点怪怪的，好像他自己不是靶子似的。
“开一枪又怎样？”她冷笑：“你会让我伤到你的要害吗？”
温忱没有反驳，也在一瞬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这在苏幕的意料之中，她早就知道，温忱所给的道歉方式，是泄愤，而不是真的给她杀了他的权力。
气氛冷凝。
姜肆倚靠在车边，见被拒绝的温忱垂下眸，他抬头，看了眼远处的月亮。
温忱啊，也就只会这种道歉的方式了。
从前，是站着不动让段津望揍。
现在，是把枪递到苏幕手边。
很蠢。
明明之前讨好小女巫时，能说会道的，还变玫瑰，而现在，到了真正讨原谅的时候，怎么就只会这一种方式了呢？
小女巫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这种方式……又没有真正让对方杀死的决心，不是只能勾起小女巫那些不好的回忆，以及觉得他在故意卖弄所谓的“诚意”吗？
可是……即使这样，那已经是温忱能给的，最大限度的东西了吧？
“苏幕，”无言的沉默中，温忱许久才再次开口：“你知道吗？死亡只是一时的，你想要报复，可以慢慢来，比如每隔一段时间开一枪，那是更长久的折磨。”
苏幕微微怔愣。
“至于我的命，”男人的声音是平淡的：“它是那家伙给的。”
是姜肆给的。
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是许许多多个人造女巫给的。”
他们用自己的血肉来保护他。
“不能给你。”
也没资格说给。
第228章 ：你的时星猫猫
“不能给你。”
也没资格说给。
至少……要等到，黎明完全来临的那一天。
但是，这个想法温忱没说，因为那样说，真的有些狡猾。
而在这件事情上，温忱不想狡猾。
“背负着很多条人命呢，混蛋。”姜肆叹气：“那我就勉强不计较刚才的事了。”
苏幕的眸子里也映入了月光。
其实……她懂，也能理解。
温忱为什么那么仇视假扮女巫的人，她懂。
温忱因此想杀她，她理解。
温忱对姜肆和段津望的感情，她懂。
温忱因那么多死亡而坚定前行，她也能理解。
只不过，受害人是她自己，那些多日的恐慌和担心，生死之间的毛骨悚然感，以及没有机会再见到姐姐的愤怒和压抑……那些情感，都让她难免有怒气，说不出原谅罢了。
从温忱的视角出发，他确实是没有错的，乃至反过来，如果苏幕是温忱，经历过他所经历的那些，那么，她可能还做不到放任她自己活着。
理智上，苏幕什么都明白，情感上，对于连死亡，都不能自己做主的温忱，她甚至同情温忱，但是，那些东西都敌不过她想活下去的信念。
温忱有他所在意的人，所前行的道路，而苏幕，同样也有自己在意的人，无论如何，也必须要走的路。
温忱带着许许多多人的血和信念往前走，而苏幕，也需要靠自己，去复活她生命中最亮眼、最温柔的光。
他们的路，一样的艰难，苏幕可以共情温忱。
但是，只是差一点，她就要因为温忱，死在半途中了！
怎么能不怨呢？
没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苏幕嗓音像是夜晚的风：“那是你的事。”
“所以，我在想用别的办法弥补。”和苏幕理解温忱一样，温忱也能理解苏幕。
她对姐姐的在意，不比他对两个朋友的少。
可还没有见到那个人，就因为他而几次险些死亡，姜肆见到她的时候，她甚至还在哭……
一想到这里，温忱的内心就像被一只手捏住了一样，压抑的难受。
苏幕是不该哭的，她就该像天上的月亮一样，不沾染那些苦难和痛苦，永远清爽而明亮的挂在天上，让人仰望。
见苏幕依旧不为所动，姜肆在旁边插话：“小女巫，不妨试一试？”
他歪头，笑的张扬肆意：“温忱不是想弥补吗？你就试一试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呗？洗衣做饭、工资卡上交、永远不能拿枪对着你、有外人在时对你俯首称臣……很有意思，不是吗？”
“即使不能杀了他，”姜肆坏坏地笑：“也绝对能让他难受！”
苏幕瞥了他一眼。
虽然前面的洗衣做饭、工资卡上交……听起来有点奇怪，但一时间她又没想到奇怪在哪，不过，后面那两点，倒是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