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吴二姐笑了一笑,说:“再聪明伶俐,也要一点点长大,总不能拔苗助长吧。”
陆浩云心不在焉地一笑,随意说了一句:“说的也是。”
他观照自己的内心,明白了自己的心迹。但不袒露心事的话,很难跟人解释清楚,希望妹妹快点长大,是一种什么心理。
吴二姐叫陆三哥到她房里,兄妹俩随意地谈一谈。
姐弟俩在房里坐下,吴二姐莫名看弟弟一会儿,感慨无尽地说:
“小时候听外祖父讲,说小商在于民,中商在于政,大商在于国。我像是听天书一样,听过就算。
“现在看来,你是得了外祖父的真传,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简直太叫人五体投地。”
陆浩云不大在意地说:
“赚钱不是目标,二姐,你是明白我的,我最愿意投资实业,若能借此振兴国家,我是不惧世人攻讦的。”
吴二姐唉声叹气地说:
“都说穷人气多,富人事多。我如今体会更深。你大把大把赚钱,休说外人嫉恨眼红,连自家人也不能免俗。大哥的心思我早晓得,听说你两位伯父,最近也找你借钱?”
陆浩云见吴二姐拿烟,就拿出打火机给她点燃,自己也点了一根烟。
他漫不经心地笑:“我还能应付得来。”
吴二姐吐了一口烟,目视窗外,冷冷地说:
“听惜音说,那位周惠珍小姐,也被陆家接去过年,听说在陆家地位超然,俨然把她当孙媳妇待的。”
陆浩云无意往窗外一看,看见大小两个女孩儿跑过去,好像小五也在里面,不由分了一点心神。
他回头淡淡地跟二姐说:
“我从十五岁开始,就跟一切人讲明,这婚事我必要退的。
“回国以后,也登报与周家退婚,他们说周小姐失怙失恃,需要贴她一笔教育费,我把赚的第一笔钱都给她。
“此后,我跟那位周小姐,既没有日常交往,也未作任何许诺,我早过着自由的日子。
“倒是周、陆两家人,处心积虑地给她编织幻想,我说过多少遍,她都不能省悟。
“我没兴趣对她负无谓的责任。”
吴二姐了解端底,厌恶地叹一句:“所以我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在倚老卖老的长辈身上,也是同理。”
说过这个话题,陆三哥主动跟姐姐说:
“做生意,最要紧的是眼光和决心。而眼光不单借助知识,还在于对时局政策的把握。
“政府有意要开发西郊,说不定很快会收为公用,西郊荒地的钱已经挣到头了。我不卖地给大哥,未必是对他不好。”
吴二姐无奈地叹息:“浩云,你不欠大哥的,是我鬼迷心窍,本来这件事,就没有我置喙的余地。以后不会了。”
果然到公历三月的时候,华界政府出台一项法规。
说要将西郊的大量荒地,征收做建筑用地,由市府统一规划,开发出更多的住房,以安置海宁疯狂增长的人口。
那些指望借西郊地皮,大发城市扩张财的商贾,自然不可能乖乖就范。
他们不惜动用各种力量,逼迫市府搁置征地计划。
这件事情闹了经年,一直没有结果。
当然,这是很远的后话了。
跟二姐说一会儿话,佣人说有电话找陆三哥,陆三哥接过电话就出去了。
珍卿与那三个小孩儿,自由自在地跑闹着玩,正玩得畅快的时候,吴大嫂把他们呼喝进去。
她说正月的前五天,是不许洗澡洗头的,跑得出一身臭汗,这几天就要臭轰轰地过了。
吴大嫂身边的方姐,也在那叽叽咕咕地数落他们。
但吴大嫂不耐烦方姐数落她的孩子,当面给方姐刺了几句。方姐脸上很下不来。
吃了中午饭以后,珍卿本想继续画她的画儿,没想到胖妈进来,看见她动纸动笔的,硬生生给她夺了。
胖妈煞有介事地说:“初一初二动笔墨,一辈子挨着案头过。那你就成了劳碌命了。五小姐,你好好歇着吧,不差这两天功夫。”
珍卿很纳闷地说:“我们禹州就没这说法。”胖妈哼唧了一声:“你如今可没在禹州了,到什么山头,你就唱什么歌儿吧。”
珍卿很是无语:“谢公馆里,就属初一初二,来往送礼的最多,按照你这么说,封管家也不能拿笔录账了。”
胖妈“嘁”了一声:“他可不就是劳碌命嘛,还有啥好忌讳的。”
珍卿觉得她真是口无遮拦,劝说道:“你还是积积口德吧,哪一天因为口舌惹祸,我是不会管你的。”
胖妈还挺不服气:“我要是因为你,才祸从口出的,你难道也不管我?”
珍卿悠悠地说:“那自然另当别论了。”
胖妈不让珍卿动笔墨,她就只好拿个外国小说看。
看着看着就在床上睡着了——昨天守完岁以后,她自己还折腾一会儿,睡得太晚了。
珍卿这一觉,睡了四五小时,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朦胧黑了。
珍卿坐在窗前犯迷登,胖妈进来跟她讲:
“三少爷适才回来,正说要找你,我看你睡得沉实,没有叫你。五小姐,你去见见三少爷吧。”
珍卿换好衣服,到了三哥的房间,三哥穿着厚浴袍,吹风机放在一边,像是才吹干头发。
他招呼着珍卿过来坐,他自己跑到卧房里,拿出一个紫丝绒盒子,紧挨着珍卿坐下来。
就见他从那丝绒盒子里,取出一块小巧的金表,然后就把珍卿的左手薅过去,把她的袖子卷一下,从手腕底下把表带弄上来。
这块表用的红色皮带,系好以后把表盘翻上来,珍卿看上面刻的是罗马数字。
珍卿的手腕很纤细,没有丰润美女的丰腴膏润,所以,这只小巧玲珑的坤表,搭配比较亮眼的颜色,倒也不显得艳俗。
三哥笑着跟她说:“戴手表方便些。”
珍卿看着陆三哥,他笑容很是清俊,“是新年礼物吗?”
三哥摸摸她脑袋说:
“是生日礼物,补去年的,昨天就想给你,没找到机会。
“上回,敏行哥送你金项链,我看你喜欢金子,就给你买一块金表,这外面镶的是紫金,还算不太夸张。
“瑞士的表都不错,你可以用很久。”
陆三哥说了好多,但珍卿半晌没说话。
天色已经暗了,室内却只开了台灯。
昏暗的灯光下,陆三哥看见她的眼里,有隐约的水光闪动。
他揽着她格外轻柔地问:“怎?区区一块金表,你就感动哭了?”
珍卿看着温柔的陆三哥,一瞬间破涕为笑,说一声:“谢谢三哥,我会一直好好戴的。”
陆三哥换了个话题,问她:“过年,有没有东西捎给老家?”
珍卿摇摇头:“等瘟灾过去再说。”
陆浩云点点头,这么说也有道理。
西北的疫情很严重,整个北方都算不上安全。
现在传播物品到华北地区,一路寄出的包裹,接触的人也太多,确实有一定风险。
珍卿看三哥眼下,稍微有一点深迹,让他整个人显出一点倦怠感。
想他各种事务应接不暇,正月初一都那么多电话。
还在百忙之中给她买礼物,这种无微不至的、发自内心的关怀,让珍卿不由自主地触动。
陆浩云按着她的脑袋,好笑地问:“果真这么感动吗?”
珍卿坚定地点了点头,没让自己哭出来,陆三哥的无微不至,让她想起自己的生母了。
其实她现在日子很好过,各方面的善意和关怀,她心里都有数。
但她能感受得出来,哪些好是独一无二的。
陆浩云神情温淡,闲聊似的,说起一件正事:
“革/命党的新政府,定都应天,现在各种事业,都是百业待兴。
“我在美国念书时的老学长,郑鸣时老先生,被选为应天立法会委员,也是经济发展决策部的顾问,他想大展拳脚,想邀我一道过去参预国事。
“今年,我留在海宁的时间,会更少。你在海宁,要自己稳重一些,不要行差踏显,明白吗?”
虽然这些机构名目,听着很高大上,但珍卿却心生忧虑:“三哥,你要去政府任职吗?”
珍卿不看好此时的官场风气,因为他们革命总不彻底。
动一次枪炮就换一次招牌,很多狡狯势利的官僚吏员,却像是铁打的营盘,每每投机迎合新政权,就可从容保全身家荣华。
三哥是出身商家的高材生,在那盘根错结的营盘内,未必施展得开手脚,也许还平白惹一身骚。
陆浩云看着珍卿,表情奇异地问她:“你在担心什么?”
珍卿握着他的手,低下头说:“三哥,你要去政府做官,除了你的老学长,那你上头还有人吗?”
陆浩云莞尔一笑,捏捏珍卿的脸,问:“非要上头有人,才能做官吗?”
珍卿对对手指,嗫嚅着说:“那孙悟空那么神通广大,若不上头许多神仙罩他,他也不见得能护送唐僧取到真经呢。”
陆浩云听得好笑,心中又是很奇妙的情绪,他觉得小妹的见地,有时总能说到心坎上。
他温和地解释道:“我不过去列席两个会议,观望一下新政府的政略,倒无心做什么官。”
珍卿听他这样说,立时心里松一口气。
陆三哥看她这样关切,嘴唇微动,似想说什么,而终究又没有说。
他不但不会仓促表露什么,他甚至不会向她暗示什么。
她还只是一个花骨朵,她现在未必知道,她想开成怎么样的花,又想找个什么样的爱花人。
他比她世故精深,比她成熟老练。但他有他的骄傲和底线,不能利用他的优势,来摆布她、引诱她。
最低限度,他要对她做到公平,让他在学业和生活上,有更多自主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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