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270章

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标签: 种田文 穿越重生

  她听荀淑卿学姐提了一嘴,说基青会的女工扫盲学校,需要这样的东西。

  可她心里装着别的事,研究正事也有点心不在焉。

  过一会儿,珍卿在一楼餐厅里,喝着袁妈给炖的冰糖雪梨汤,胖妈蔫头耷脑地站在一边。

  珍卿早知道胖妈是个人物,但她不知道,胖妈能是这样吃得开的人物。胖妈竟然在放高利贷。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大财主,走的都是小额的钱,一块、两块,三块、四块的,一般就是放给周转不开的仆人,再经人牵线搭桥,也会放给下等巡警、小买卖人。

  她若是放出一块钱,收上来的利息,至少会有三分钱,多的也会达到八分利。这已经是高利贷了。

  珍卿一边吃着汤水,一边听胖妈告饶。

  胖妈说她是在做小额的慈善,那就是有些底下人,有时候紧急需要一块两块,没有就要全家完蛋,有了就能暂时活命……她说,她又没逼死过人命……

  珍卿一直没有话,她对底层人的生活,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在她的印象里,高利贷者能逼到人家破人亡,即便王熙凤这样的人放高利贷,你也不能把她装扮成慈善家。但听胖妈讲借贷者的故事,原来那些真正的底层人,到借贷无门、走投无路时,一块钱真是救命良药啊。

  珍卿觉得为难:胖妈有情有可原之处,可她不能姑息纵容,高利贷毕竟是高利贷,她宽纵这一回,其他人有样学样,早晚会做出祸事来。

  然而胖妈帮过她不少,个性虽然奸懒馋滑,但没做过危害她的事,也没做过危害谢公馆的事。她如果发落得太过,未免寒了大家的心。

  杜太爷也在一旁转磨,其实,杜太爷也放过高利贷,那也是他让钱生钱的办法。不过,万幸他没有逼死人命,闹出事情。

  事情正在僵持,听外面黄大光惊叫:“三少爷回来了!”

  珍卿忙咽下一口汤,尽量让自己显得端庄沉稳。她按捺着激动澎湃的心情,从餐厅走往客厅那边去,看见让人惊讶的一幕:

  三哥解开外面的厚皮衣,就见里头蒸汽腾腾,白烟直冒,看起来像要升仙一样。

  珍卿看得发傻,杜太爷倒有点经验,问三哥里头衣裳咋打湿了。

  三哥看珍卿慢慢走近,他似乎不好意思,低头解释:“应天午后下大雨,道路阻塞,赶火车跑了一段路。”

  珍卿看三哥不大自然,不知怎么的,她联想其间的过程,脸蓦然大红起来:“三哥,你淋了雨,穿了半天湿衣裳,别伤风了。”

  说到伤风,珍卿自己倒咳起来,三哥顾不得身上冒烟,赶紧问她怎么了。杜太爷站在中间看,看他们这么黏糊,觉得有点不成体统,心里还有点酸溜溜——虽说是他自己撮合的。

  杜太爷清清嗓子,金妈赶紧上来说:“三少爷,你赶紧洗换着,我叫人给你熬姜汤,你别喝那什么洋酒吧。”

  袁妈也过来说:“小姐,你别站在客厅,门缝里野风进来,你仔细再冻着喽。”

  珍卿和三哥相互看一眼,先后上楼回自己房间。

  胖妈眼巴巴跟上来,问珍卿怎么处置她。珍卿想一想,站在楼梯上说:“今天时辰晚了,这事明天再说。”

  珍卿躺到床上去,她一会儿觉得心乱如麻,一会儿觉得镇定异常。一会儿脚发热,又会手发麻……

  她思绪过于频繁,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身上发热,嗓子也开始发痒咳起来,她拥着被子倒热水喝。

  忽听见外头沉着的敲门声,珍卿一走神,把杯子里的水倒漫出来了,她听见外头三哥说话:“小妹,我……我方便进来吗?”

  珍卿一时手忙脚乱,紧张地拍自己脑袋,回头看那将欲打开的门,无奈地跳下床说:“三哥,你进来吧。”

  陆浩云缓缓推门而入,又轻轻地把门关紧。多少年了,他从未试过像此刻这样忐忑。

  他见珍卿穿着睡衣,在床头柜上抹擦水渍,他大步走过去,叫珍卿赶紧回床上盖好被子。

  珍卿掩口咳嗽着,手脚并用地爬上床,拥着被子坐下来看他。

  三哥把桌子擦干净,不自觉地捏着毛巾,屁股挨在床沿上坐。他捏着湿热的毛巾,觉得太不自然,就把毛巾放回洗手间。

  他出来见珍卿又在咳嗽,端起太满的水杯,往水盂里倒出一些,给她加些冷开水,又侧坐在床沿上,递给珍卿让她小心烫。

  珍卿握着水杯焐手,喝一口停一下,把水喝去半杯子,三哥接过去在床头柜放好。

  三哥顺势握住她的手,低头沉默一阵,然后突然欺近身子,把珍卿吓得向后一缩,他一手钳住她的脖颈,一手抚抚她的头发,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一下。

  他们两个人都感觉到,这个额头上的吻,别样的圣洁而让人战栗。

  三哥揽着她轻问:“你以后的人生中,一切成功、气馁、悲伤、快乐,不论什么时刻,我都想在你身边,小妹,你愿意让我陪你吗?”

  陆浩云被她推开,她潮热的双手捧起他的脸:“那,你以后能不能减少工作,多陪陪我呢?”

  他的心回到原位,握着她的手失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当然,愿意。”

  珍卿也眯眼咬唇,释然一笑,搂着他的脖子“呜呜呜”一阵,连说了三句“我愿意”。

  他们紧紧抱着彼此,似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又似也可以尽在不言中。

  过了不知道多久,珍卿推开三哥,笑眯眯搂他脖子说:“三哥,你等一下,我准备得有礼物。”

  就见她一跃而起,跳下床光着脚,跑到她的书桌前蹲下,拿钥匙打开书桌下面的斗柜,变魔术似的拿出一盆独株的玫瑰,她珍重地捧着它跑过来,笑盈盈地递给三哥,口中还念念有词:

  “孤霞从此两般色,荧火琼光深浅同。白色与红色同在,荧火与琼光一体。三哥,我们最好永远在一起——”

  陆浩云心颤不已,他的眼睛也在轻颤,整个身体都经历震荡的潮流,他都不知道,他是如何郑重地接过花盆的。

  他轻怜地抚着那朵玫瑰,它的花瓣内白而外红,是非常难得的品种,他记得他妈妈有一株。这么难得的植株,小妹不知何处寻来,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个

  他脉脉看珍卿片刻,从怀里掏出个大的红丝绒盒子,打开后里面一片暗红的光。珍卿顿觉眼光一暝,三哥把这精美之极的项链,取出来小心放到手掌上,托着给珍卿看:

  “那年我从欧洲回国,Port Said有人卖红宝石,我买了好多回来倒卖,成为我最初的资本。可是最漂亮的九颗,我全部留下来,想将来送给我爱的人。”

  它们是晶莹剔透的玫瑰色,在晕黄灯光的照耀下,它们流光溢彩,美得叫人心醉。

  连珍卿这不爱珠宝的,都觉得心神为之夺矣。她失神地看一会儿,噘着嘴问:“不是说九颗嘛,这里只有七颗。”

  三哥抚着她的脸庞,声音磁性而柔暖:“有人说,我是七窍玲珑心,宝石代表我的心,那我就给你七颗宝石。这样不好吗?”

  珍卿觉得她飘起来了,浑身都软绵绵热融融,也许她该化成一蓬白辣辣的雨,重新回到地面上;也许她该交激成一道闪电,滋生出裂天的电花来……

  她渐渐地丧失一切头绪,似乎连思想也失去,她只知把她的心偎依着他的心。她紧紧地抱着三哥,说不清的幸福安然。

  三哥帮她把项链戴上去,把被子从后背给她围严实。他就紧紧地抱着她外面的被子。

  杜太爷穿着老棉袄,手插在袖筒子里。他一直守在楼梯口,听着新孙女婿出来的动静,可眼见座钟敲了十二下,便宜孙子还没有出来。

  老头儿不由焦躁起来,驴转磨似的走个不停,嘴里骂骂咧咧说“不像话”。

  他脑海中一次次幻想,他冲到珍卿房间里,气轰轰地宣布:你们这桩婚事取消了,他们脸上全是错愕悔恨的神色……

  可他一踩上楼梯上铺的地毯,就想起便宜孙子贼有钱,有钱还对他们祖孙这么大方的,恐怕再不容易找了。杜太爷终究没有上楼,阁楼上该下来的人不下来,他也只能干着急,恨恨地念叨“太不像话”。

  又等没多大会儿,杜太爷听三楼开门声,连忙一缩脖子,踮着脚往墙后一缩,听见他们轻声地说话,话音传到一楼就太弱,听不清在讲啥。

  过一会儿,又听见极轻的脚步声,然后是二楼轻轻的开关门声。

  杜太爷心里真熬淘,明明是他撮合的亲事,现在心里觉得这么不得劲呢。

第195章 姜也许是嫩的辣

  第二天一早吃饭, 珍卿从三楼上下来,正遇着陆三哥从房里出来,两个人一对上眼, 都有点不好意思,又都不愿挪开相视的眼。他们之间的空气, 似乎洒了什么粘合剂, 叫人凑在一块儿, 就莫名难舍难分的。

  但胖妈就在一楼候着, 他们只是并肩走下来, 并没有别的动作。

  胖妈殷勤接过珍卿书袋,三个主人坐上餐桌,饭菜陆陆续续端上来。

  这时候珍卿就发现, 陆三哥鼻子有点囔囔,杜太爷不知怎么的,也是伤风感冒流鼻水。

  陆三哥交代金妈取药来。珍卿也忧切地问杜太爷, 房里暖气管不够热吗?怎么昨晚上还没事, 今天早上就这样了?

  杜太爷神情躲闪, 却满不在乎地摆手,说就是房里暖气管太热, 一早起来叫冷风激着。杜太爷说他不吃药, 说等他们走了,叫她们给他熬点姜汤水喝就成。

  珍卿不同意, 说杜太爷咳嗽没好彻底, 到时候小病拖成大病, 花钱都是小事, 最怕人太受罪。两个孙辈一起说了不少好话。

  三哥吩咐金妈和阿成, 今天务必送杜太爷上医院看看。

  杜太爷老大不高兴, 说医院阴气恁重的,没事不该叫他上医院。他要不也吃点西药算了。

  这事暂时先这样,珍卿看胖妈在旁边杵着,瘟神似的那么盯着人瞅,扭头瞅她两眼,态度很平淡地说:

  “我年轻没经过事,你这事我不晓得怎么办。你现在就回谢公馆,我叫母亲和二姐跟你说。”

  陆三哥瞅阿成一眼,问是什么事。全知全能的陆三哥,难得有不晓得的事,阿成大约还没机会跟他报告。

  珍卿只提胖妈在外头放贷,没有详说。

  胖妈装出一副怂样儿,把昨天给珍卿讲的事,给三哥又讲一遍。说她就放三四分的利,也从没逼害过人命,又具体讲她在外头向人放贷的事。

  她讲华界一个三等巡警,犯错叫巡官开了差事,那一家子连饿三天都快饿死了,得了她一块钱就能救命啊。

  还有一个母子四人,小儿子病得要死,卖了大姑娘给人做小,病还没有看好,又要把小女儿卖做童养媳,也是三块钱就能救命啊……

  珍卿也动了恻隐之心,还摇头笑得无奈:“他接下你一块三块,要连本带利还你钱,就要豁出命去挣,一块三块就像渴极的人看见一碗毒药,喝进去暂时保了命,保不齐以后死得更惨。”

  三哥在桌下按住珍卿的手,手掌把她攥得紧紧的,示意由他来讲话,他开门见山地问:

  “胖妈,谢公馆给你的薪水少吗?”

  胖妈讪讪地发起慌,她觉得三少爷动怒了。

  她此刻回心一想,谢公馆的薪水不低,但凡太太和二小姐管家,也从不拖延克扣。再说,她跟老伴挣两份钱,主人家为人也都大方,不时还能得着赏赐……她认识那么多同行的人,也晓得谢公馆是个好所在,投托在这里安生是福气。

  陆三哥摆明道理:“小妹一来是你服侍,念你服侍她还算尽心,你没有错待过她,你有不当的话,不当的事,我跟太太、大小姐都容下你,不曾想,容得你越发胆大猖狂……”

  胖妈心慌地看五小姐,见她不吭声地吃着粥,她心里越发慌了。虽说五小姐心会软,但三少爷的话她少有不听的。

  陆三哥看着胖妈:“我在古叶山有处房子,别人去打理我不放心,你今天就收拾东西过去。薪水福利,还同往日一般给你。你要放贷,我们不坏你的财路,但利钱必须在三分以下,再敢放三分以上的高利贷,别怪我不讲旧情。胖妈,你听明白吗?”

  大冬天的,胖妈额上虚汗淋漓,她还想扒拉珍卿哀求,一撞见三少爷的凌厉神情,下意识哆嗦一下,再不敢张嘴说什么。

  金妈和袁妈等人,明明白白看这一幕,心里也咯噔咯噔的,什么叫人心不足蛇吞象,胖妈这样就是呢!

  她仗着跟五小姐的情份,在这杜宅虽不是管家,地位却很超然,除金妈以外,她想支使谁就支使谁,想说教谁就说教谁,别人只有听着受着的份,主人家吃用不尽的东西,她也随时能得着受用。

  就连从睢县来的袁妈,虽说待了珍卿有三年,论跟小姐太爷的情份,明明比她深得多,却也不好跟她争执什么。

  陆三哥叫胖妈去看房子,可是一下把她砸地上,里子面子都没有了。

  话说郊区古叶山的房子,一到冬天主人家谁还去?弄不好,大冬天连个说话的也没有。

  胖妈可怜巴巴的样儿,珍卿不大忍心看,所以她一直没有看。

  金妈招呼胖妈回房收拾。

  杜太爷猛咳嗽一阵,待他喘息平定了,忽然捡起胖妈说的一个话茬,感慨地说:

  “给人家做童养媳的,是上辈子不修,这辈子来受,没一个过得痛快的。童养媳吃婆家饭长大,叫人看不起,可怜呐可怜……”

  珍卿看向杜太爷,杜太爷咳个没完,还要不歇嘴地讲,这话题真是莫名其妙。

  陆三哥含笑一直听着。